夏冬春虽是不希望我受累,还是顺着我的心思,将我带上了。入了御花园,她更是一步步走得极慢,生怕我磕着碰着。到了寿康宫,太后正病着,也没有起身,只是懒懒地靠在枕头上。“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我与夏冬春刚行过礼,便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端着药进来,她旗头上的料器珠花还有点翠钗子都衬得她大方端和。我和夏冬春对视一眼,然后对她行礼道:“给毓妃娘娘请安,毓妃娘娘万安。”她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习惯,看着我们蹲在身前有些恍惚。“你叫她们起来,她们就起来了。”太后忍不住开口教她,或许在她心中自己是个新人,年纪又比大家小,可她的位份如此尊贵,显然是不必挨那低位嫔妃要受的气的。“起来吧。”虽是刚刚入宫,但她的行事做派显然是大家嫡女的作风,乌雅氏虽非显赫勋贵,到底也是皇城里长大的。“太后气色不好,一定不能劳心劳神呐,要好好的歇着。”毓妃殷勤地说着,又仿若无人地端着药坐到榻上,亲自侍奉太后喝药,如此亲近之事从前都是竹息姑姑做的。“哀家有什么可忧心的。华贵妃照应六宫事宜,自是得心应手。”太后也不在意我和夏冬春在这儿,语气怪怪的,像是在给毓妃透底,满宫里唯有华贵妃一人不能惹。“臣妾还在闺中时就听闻,华贵妃在王府就开始帮皇后打理内宅之事,如今只会更加治理有方了。”毓妃很谦逊也很恭敬,她才十七岁的年纪,说话这样周到,确实稳重老成。“嗯,华贵妃的性子,确实是做大事的,只是”太后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小太监就来禀报,“启禀太后娘娘,隆科多大人府中送来千年山参一支,望太后凤体安康。”我和夏冬春看向那小太监,眼神中的意味却不同。夏冬春恐怕是关注到了千年山参,这东西不易得,恐怕是出了大价钱购得的。而我关注的却是隆科多,外臣给太后送东西也无妨,大多都是礼节装点门面,怎么这礼送得倒有几分用心?难道是前阵子隆科多大人被弹劾,所以特地送礼来卖好,请求太后在皇上跟前帮忙劝说的?可是太后和皇上本就疏离,隆科多这礼送得也太怪了。“好了,哀家的药也喝完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我们三人一道出来,夏冬春和我跟在毓妃身后,缓缓地返回东六宫。毓妃的承乾宫离延禧宫并不远,毓妃见我们一路与她同行,忽然提议道:“两位姐姐与我住得近,我初来乍到有许多事也不甚了解,两位姐姐可否赏脸去我宫中坐坐?”毓妃突然示好,正中我下怀,本就是想要借着太后的关系让她放下戒备,她还真的没有多思多虑。“娘娘客气了,娘娘吩咐,嫔妾唯有谨遵。”我与夏冬春再次一起行礼,把礼节做足。承乾宫虽然离皇上早朝的地方近,但装饰却很素简,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便发现了端倪。虽说铺宫之物都是妃位的常例,但是装饰的赏玩之物、瓶瓶罐罐似乎都是从景仁宫直接拿来的。也就是说,宜修的物件全都挪到了毓妃的身上,恐怕连纯元皇后的那些赏玩物件也一应在太后的安排下进了承乾宫。宜修不中用了,太后便换了一个毓妃来打纯元的怀旧恩情牌。果然是好算计。太后有的是棋子能为她冲锋陷阵,制衡后妃,把控皇上心意。只是,皇上不是那天真的少年君主,而是老谋深算的中年皇帝,如此被母亲管辖猜忌,只怕也十分不爽。想要干掉太后,便只有让皇上权欲膨胀,在这天下之中,再也容不得一人掣肘。“毓妃娘娘宫中的雨前龙井真香。”我的逢迎称赞张口就来,夏冬春则是也跟着夸道:“娘娘毓质名门,胜过嫔妾们万千。”毓妃被我们恭维得有些尴尬,笑着让身边的侍女拿了一个首饰匣子来。“太后赏了些首饰,我不好一人独占,自是要和姐妹们同享。两位姐姐先到,便请姐姐们先挑吧?”她这话像极了当初让夏冬春先挑赏赐的眉庄。如今她在妃位,我们若是不受礼,反倒显得不给面子了。匣子一打开,看到里面的首饰,我恍然蹙眉……这不是宜修最爱翻看的那个旧匣子吗?似乎……里面都是纯元的遗物。我先是看到了未经雕琢的羊脂玉。夏冬春注意到我的眼光,便对毓妃夸赞道:“这羊脂玉真是不错,白璧无瑕,当真珍贵。”毓妃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似乎也没有多上心,也笑道:“是呀,这羊脂玉成色不错。穆常在眼光很好呢!”我则是看到了那枚串珠鸳鸯佩,称赞道:“鸳鸯的意头极好,虽是小巧但也寄托了女儿家的心思。”三人之中,恐怕唯有我能认出这与皇上随身携带的那枚鸳鸯佩是一对。夏冬春久不承宠,毓妃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过,更不知了。“萱常在不必如此客气的,要不再挑一件去吧?”毓妃初入宫中,盘算未深,还不知自己在拿什么东西送人,眼里只有价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