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众妃嫔齐坐,亲王命妇也在。如今华贵妃执掌六宫,坐妃位之首。毓妃和端妃称病没来,昭嫔坐在华贵妃之下,打扮得甚是隆重。皇上来得晚,进门时众妃起身行礼,他也没顾上看一眼。南府舞姬照例跳舞,看得人也是乏味,夏冬春和淳儿坐在最末席,两人难得出席正宴,吃得倒是挺开心的。敦亲王和福晋像在自己家似的,两人碰杯对饮、恩爱异常。如今皇后禁足,已经很久不露面了,十爷如此像是在故意气皇上没有正室妻子可以拿得出手一般。连皇上都注意到了他们俩这两情缱绻的做作样子,特地举起酒杯,对着敦亲王夫妇道:“老十!朕敬你与福晋一杯!”敦亲王不情不愿,但还是在福晋眼神的威逼之下缓缓站起来,他人虽然威武不屈,但对福晋实在是好,妻子一个眼神便叫他乖巧得像个孩子。他们夫妇二人举起酒杯和皇上对饮了一杯。“多谢皇上!”皇上喝完放下酒杯,敦亲王悄然嫌恶地瞥了皇上一眼,转而又看向今天并不出挑的甄嬛。我低头一笑,本想让皇上自己发现这神似纯元故衣的吉服,现在看来,敦亲王为了给皇上添堵,要送她一程了。敦亲王看了一眼福晋,忽然站起来对着甄嬛敬道:“本王敬莞嫔娘娘一杯,谢娘娘前次生辰宴上照应内人!”众人都呆了,从未见过十爷如此客气,平日里连皇后他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居然为了妻子谢一个小小嫔位。昭嫔恶狠狠看了甄嬛一眼,似乎今日六阿哥生辰宴她自认为主角,被甄嬛抢了风头很是不乐意。甄嬛茫然地起身温和一笑,举起手上的杯子,“妾身怀着身孕,不便饮酒,以茶代酒,谢王爷抬举。”皇上眯着眼看向甄嬛,眼神忽然一顿,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然后一脸怒意地看向敦亲王。“莞嫔生辰那日?福晋身体不适吗?”皇上的声音略带颤抖,明显是忍着怒意的询问,竭尽全力地在亲王面前维持风度。我欣然低头,只觉得大功告成。如今是正宴,皇上有再大的怒意也不能发出来,还得憋着。以皇上那性子还不得憋出内伤来?敦亲王福晋似乎也很意外皇上问起旧事,起身告罪道:“当日是妾身失仪,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幸得莞嫔娘娘关怀。”皇上暗暗攥着他手上那串玉珠,嘴角的笑容十分僵硬。众嫔妃皆能感觉到了这沉默中的肃穆,一个个心里也都清楚甄嬛照看十福晋乃是僭越之举,如今被翻说开来,她是否有罪全在皇上许与不许之间。皇上突然笑了一声,像是为了化解这场尴尬,说道:“咱们在外是君臣,在内是至亲。互相照应本是应当的!”
众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小小的风波,我却注意到后来的歌舞表演皇上全都没有放在心上,时时盯着甄嬛,一再地压抑着自己的怒意。宴席一散,诸王一离。皇上根本没有问甄嬛一句,也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即刻下旨道:“莞嫔犯上僭越、藐视皇后,禁足宫中,非召不得面圣。”嫔妃们面面相觑,都惊得不敢说话,甄嬛更是莫名其妙,一脸茫然。连华贵妃都愣了,完全没想明白皇上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一点儿小事就恼了甄嬛。皇上怒得起身,一句求情辩解的话都没听,快步离席。散席之后,众妃嫔心存疑虑地各自结伴回宫。“皇后都禁足好几个月了,现在说莞嫔藐视皇后,听着怎么这么怪啊?”夏冬春在我身旁悄声口无遮拦,吓得我赶紧捂住她的嘴,严肃地瞪了她一眼,对她摇了摇头。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我可以撒手了,我才后知后觉地将手松开。皇上意指的藐视皇后,说的不是宜修,而是纯元。如今崔槿汐不在甄嬛身边,她不会再知自己是因为纯元而受难,只以为皇上是郎君无情、喜新厌旧,不再如从前那般宠爱她了。心死嘛,也是要有一个过程的。尤其是自己去查出真相,拨开谜雾看到血淋淋、赤裸裸的现实,才能真正觉悟。“你上哪儿去?”见我出了绛雪轩并非往延禧宫去,而是跟上了皇上的銮驾,夏冬春迟疑地拉住我。皇上如今是最气愤恼怒之时,谁在他身边为他纾解,就能得到最多的信任,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这是风险也是机遇,若今日乘风而上,皇上身边的宠妃便有我一席了。跟到了养心殿,皇上刚进西暖阁就气得将手边的茶盏砸了出去。“放肆!”他身旁的苏培盛吓坏了,蹲在地上行礼,动都不敢动。茶盏砸在门前,我还没进去,就连忙蹲下行礼。皇上似乎还不解气,又将桌上的纸笔也掀翻在地,看了一眼乖顺的苏培盛说道:“你们都放肆!”一个善于利用旁人的人,一朝被人戳中了软肋,就气急了。今日,皇上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全被敦亲王看穿了。原就嫉恨十爷少年夫妻,数十年恩爱伉俪的皇上,今天输了个彻彻底底。 缴下光环“告诉内务府!只许按答应的份例给莞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