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还在犹豫今天晚上要在哪落脚时,伊莎牵着我的手来到了二楼,来到了幼时自己曾经和她共用的房间。
伊莎用食指在空中慢慢地画了个圈,妖娆地扭转着手腕,然后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绽放唷,日光!」
那是自己曾经教过伊莎的魔法,起因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对于自己在剑术练习中败北的不甘心。
伊莎好胜的本性始终未变。
原先幽暗封闭的寝室在术式的照耀下顿时显得明亮宽敞。
伊莎侧过脸,对我投以俏丽的笑颜。
她艷红的唇在法术的辉映之下是那么的娇艳欲滴。
房间内的陈设并没有多大改变,过去佩姬曾和伊莎共用的床铺一样陈设在窗边,自己曾在和魔兽格瑞斯克决战的前夜于那窥见过魔女,角落的娃娃堆蒙上了层淡淡的薄灰,可仍算干净。
衣柜、立镜、桧木製成的桌椅,还有方便小女孩垫高身体用的小板凳鬆散的搁置在原地,时间彷佛停滞于两年前,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久未使用的闺房明明应该遍布尘埃,可是屋内却连蜘蛛网都寥寥可数。
伊莎彷佛洞悉我的疑惑一样踏着轻鬆的步伐走到自己面前,接着将地板上所剩无几的空旷当成舞台,以类似芭蕾舞蹈的动作咨意地转了好几个圈,那轻盈的身姿如同于花圃间惬意游走的蝴蝶。
在雪白色的长裙随着她俏丽的身影不停摆盪时,将左手置于胸前,右手则掌心朝上的伊莎逐渐放缓脚步,一字一句对我倾吐积累了超过两年的孤单:
「每当我想念大家的时候,自己就会选择住在这里……事实上,我住在这边的时间比家里还多呢!我想,这一定是因为即使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也依然比爸爸所居住的那栋屋子更像个家的缘故吧?」
看似平淡的口吻底下究竟蕴藏了多少寂寞,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曾以为隻身踏上旅途的自己,是谢维图拉尔灭门血案这齣悲剧里最为孤单的人,毕竟自己在旅途中曾感受到的思念与煎熬是那么的痛彻心扉和刻骨铭心,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我衝过去抱住了伊莎,心里满是对她的不舍和心疼。
在塔科特跟塔米雅死去的这几年里,詹的消失,佩姬的离去对伊莎来说,无疑是整个世界都抛下了她,如果换作是自己,真的有办法坚持下去吗?
她好坚强……伊莎好坚强,相较之下,佩姬又是何等的软弱与幼稚呢……
伊莎没有说话,只是一语不发的回抱住我。
小小的啜泣声在房间里迴盪,只是自己完全无法釐清那份抽噎究竟来自佩姬,还是伊莎……
又或者,两个都是──
「跟我分享一下佩姬妳在这两年内碰到的事情吧!」
将身体裹在棉被里坐在床上的伊莎,嘴唇上沾着细小褐黄的坚果碎屑,那是共同分享过罐装坚果后所留下的碎末残渣,我想自己的脸上一定也有不少。
我在用食指轻轻拭去残留在伊莎唇边的微小颗粒,并以舌头轻轻舔吮残留于指尖的淡淡咸香之后,开始对伊莎娓娓道来自己在这一路上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一切自然都要从佩姬是怎么被心怀不轨的萨托所蒙骗,差点成为任其摆弄的人型布偶那件事情开始说起。
接下来是自己如何与朵朵和狮子冈萨雷斯在星霜村相遇,堕灵和鼠怪军团又是何等难缠和棘手。
最后就是卢克他为什么拒绝了自己的献身,自己又是如何在历经了浓情密意的倾诉之后,于嘻笑打闹的情况下和卢克结合,与阿贝尔和安娜的结识自然没有少提,在坎培尔后山森林遭遇的那场恶战又是何等的惊险和骇人等等──
为了令伊莎清楚知道出现坎培尔后山森林的黑色人型魔物是何等恐怖,自己还特地脱下了上衣,让伊莎仔细看看像是勒痕一样淡淡缠绕在左边肩膀下面的圈型伤疤。
伸出脖子的伊莎才稍稍瞧了自己手臂上的疤痕一眼,立马就吓的将头缩了回去──
「有点可怕欸,佩姬妳那时不会痛吗?」
我轻轻揉着像是从雪堆里探头的幼芽一样,与周遭肤色格格不入的伤疤。
说实在自己一直觉得手臂被接上之后感觉似乎有些长短手呢!
重新癒合的左手自然是比较短的那一个,不知道安娜有没有偷偷切下一些肉屑或是骨头回家做成诅咒娃娃?以她的个性,确实很有可能──
以后还是尽量少得罪安娜一点好了……
我笑着搂住伊莎,伊莎好美,好想偷偷亲她一下:
「痛死了呢……!我真的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有办法坚持下去!」
用棉被将全身连头一起遮住,仅露出一张粉嫩脸蛋的伊莎歪过了脑袋:
「那么疼的话,逃走就好了,为什么佩姬妳会想坚持下去?是莱尔要求身为使徒的妳这样作的吗?」
我抱住腿,将视线移向在天花板绽放的『日光』:
「如果自己不挺身而出的话大家都会死吧,我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剎那间,彷佛针一般微小纤细的突兀感咬住肌肤──
自己明明在对话中刻意省略了任何跟神明以及使徒相关的词彙,可伊莎却似乎早就知晓这些隐藏于世界里侧的斗争般,完全不当一回事似地将其泰然自若的说了出来。
伊莎的周遭再次瀰漫起漆黑深遂的浓雾。
她露出邪媚的微笑:
「情况要是再严重一点,詹他就会奋不顾身的救妳,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对吧?」
「就像詹他为妳将塔科特、塔米雅他们通通冻起来一样。」
缩起肩膀的伊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牙齿开始打颤,心底窜起无法言喻的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