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喝了口粥,摇摇头,“朝廷律例只针对有品级的官员,像较大的县,则设有县丞、主簿、教谕,如今咱们县太小了,均被朝廷免去了。而这些吏员,则全部是由县令发月例。朝廷拨给县里的经费中,是没有这项庞大的支出。”
贺云不解地问,“既如此,朝廷不是规定担任县令之人不得出自本地户籍。历届县令既然根本不识这帮人,为何要用他们?”
“好问题。”陆南星看向听得津津有味的阿硕,“你来说说。”
阿硕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必然是好使?县令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用那些本地人能保证衙门正常运转,换了县令也无妨。”
“咱们阿硕也增长了见识。”陆南星继续补充道:“还能利用这些典吏,知晓地主和富户家底如何,人是否好相处,占用了多少官地。好拿着这些现成的证据,去讹诈他们。随后,再与这帮典吏坑壑一气,想着提高赋税和徭役,再悄悄捞一把。待上报府衙时,照旧按照上一任提交的亏空上报,剩下的就进了自己兜里。”
贺云这才明白,小小一个县令,帝国百官之中,最末流的官却也这么多门道。若有朝一日成了京官,就他这般简单的脑子,怕是被人算计了还不知。
“还想去各房瞧瞧么?”陆南星见他满脸不可置信,边吃边问。
贺云铆足了劲,坚声应道:“想!我一定要把这里的门道弄清楚,才能想出更好的治理办法。”
“好!就欣赏你这种打破砂锅干到底的性子。”陆南星想到还没来得及动笔的信,一时间碗里的粥也不香了,她问道:“那边给你回信了么?没骂我吧?”
贺云心中一跳,心虚地回,“怎怎会骂你。大哥没给我回信。”
陆南星见他一副恐惧的样子,心中怪异却也没继续问。想着先将衙门里的人和事弄清楚了,再考虑亲自回趟泉州招募靠谱的夷人。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衙役的通报,“大人,金姓之外的书吏们在各房罢工,他们联名上书控告各房典吏私吞各房的案费,还在吏房内深夜招妓。目前已经打了起来,还请大人速来处理。”
陆南星示意贺云去回话, “知道了。”
她更换官服后,与贺云走至二门口,就见到刚办完差的白束匆匆回来, 三人一同来到了闹哄哄的前厅。
县衙分为十个房, 分别是:吏房、仓房、户房、礼房、盐房、兵房、刑房、工房、承发房和柬房。各房独立运作,之间也互有文书传递。
除了盐房和柬房外,其他各房书吏三班倒, 原则上每三个月轮换一次。
如今各房皆为金姓族人充当典吏, 也就是各房的吏员之首。然,这种不成文的规定, 实则与各房吏员晋升流程是相悖的, 导致了各房的书吏再无升任典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