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猛然回神, 这才发觉方才闷头看江北战报的男人正直视着她,忙道:“在想要不要押解徐海之子守护樊二哥的陵墓, 为他爹赎罪。”
“不必了。”萧祈安合上战报, 端起茶盏凝思道:“我想樊二哥不喜生平憎恶之人的后代每日出现在他面前, 这孩子不能留。”
陆南星表示明白,身背万千将士的血仇, 宿敌之子活着终究会是威胁, 更何况他已经晓事, 即便怀柔政策也无法释怀杀父之仇。
“你是不是在心中腹诽我妇人之仁?”她拎起铜茶壶, 为他斟茶,故作不服气地问。只是想转移他的追思。
“的确。”萧祈安握住茶盏,垂眸道了句, “平日里的陆将军杀伐果断, 从不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我那是见他和小七同样的年纪。”
“若这次战败的人是我,小七也将会是这样的结局。”
“每个人都有软肋。二哥有, 我也有……小七。你呢?”萧祈安抬头重新看向她, “最初见你, 你飞扬跋扈,恨不得在脑门上帖上阎少康之妻的标识, 是个动辄打骂人的夜叉。伤重病愈后,你能屈能伸,解救招娣、支付百姓工钱,想办法施粥,夜叉摇身一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活菩萨。你拼命洗脱之前的形象,不惜与阎家父子抗衡,助我于此……陆南星,我时常在想,你说你想要封王封侯,只是个借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南星回望对面落座的男人。照旧一袭玄色战袍,外搭一袭荼白色披风,薄唇无血色,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带着孤狼般的专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时刻会戳穿她的掩饰。
“我想这一世活得有价值。”她坦然与他对视,“我心系天下女子,想这天下永不再有强迫的嫁娶,想帮她们争取与男子同样的待遇。不知大帅是否相信,我说的话。”
“若我逐一帮你达成,你接下来还想做什么?”萧祈安接着问道。
陆南星手上剥着小七爱吃的松子,抿唇含笑着畅想她梦寐以求的未来,“那我先谢过大帅。若天下女子皆可与男子那般参加科考,入朝为官。若不愿婚配,可走出门去行医、经商、参军,那我便想建造一艘巨船出海,沿途将大帅的举措向诸国宣传,并邀请他们前来建交和经商,学习咱们千百年来的璀璨文化。而咱们也虚心请教他们先进的工业技术,共同创建美好的家园。从此,万邦再无战火硝烟,百姓皆有耕地,家人团圆。”
萧祈安失望地问了句,“能否带我一同去?”
“大帅说的这个玩笑,并不好笑。”陆南星假装不懂地嘲笑他,“届时众朝臣若得知我带着皇帝陛下出海,只怕我会名垂千史,担上个祸国的名声。”她并未打算给他反驳的机会,朝着车帘外喊道,“小七,松子剥好了,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