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就出去晾了个衣服。”江汀说。贺川问:“衣服昨天我不是都帮你洗过了吗,还洗什么?”贺川说话间,看到外面晾着的内衣,什么都明白了,一下子拉下脸,冷着声音说:“梦着啥了。”江汀吓得声都变了:“哪哪哪有!”这反应等于坐实了贺川的猜测,当哥的带着一股无名火,问他:“昨天睡前在跟谁聊天?”江汀才不肯承认,信口道:“师姐。”“哪个师姐。”“舞蹈学院的,我跟她取经。”“然后就梦着她了?”贺川偏爱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汀羞得都不想说话,愤愤道:“哎呀都说了没有!”正恼着,见贺川大腿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江汀立刻反问:“你还说我呢,我都没问你!大早上就盖这么严实,藏什么呢?你不热?”贺川把被子往髋骨以上又拉了拉,遮住清早正抬着头的部位,嘴硬道:“不热。”作者有话说:谁来帮我给他们把嘴撬开粘一起 p-不听话就不听话吧俩孩子又闹不愉快了,不过也没闹太久,毕竟江汀自己都觉得理亏。那晚上梦见贺川还遗了这件事儿,江汀谁也没说。不过,从那以后,江汀也很少叫贺川“哥”了。少年整天浸润在青涩的小心思里,会因为贺川的一个消息捧着手机痴痴地笑,却只能占着身份的便宜,当着亲密的朋友,装得什么都没有。贺川每次帮江汀批完卷子就去做自己的事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江汀把他改过的所有试卷都收集了起来,放在一个超大文件夹里。后来要装的东西越来越多,从贺川写过的卷子到贺川划过的草稿纸,多到文件夹装不下,江汀又把它们都挪到了箱子里。江汀越来越能确信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他喜欢他。一转眼,贺川高考结束了。江汀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考不好,贺川太学霸了,天生就适合干这些。他唯一担心的是,贺川要离开了。贺川说过自己大学会去首都读——不是从平安里到市中心的距离,是隔着三个省的距离。江汀自己也要上课,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天天去找他,只有暑假有空。可惜贺川暑假也不在家,出去打工了,江汀想找也找不到。
江汀有次问贺川为什么一定要大热天去发传单,休息一天不可以吗。贺川说,越热的时候工钱越高。从那以后江汀就没有闹着要见贺川过了,只在自己生日、收到贺川送的钢笔后说,自己不要礼物,只要能时常跟贺川说说话就好了。江汀没指望自己随口一说的愿望会实现,但他有时候觉得,贺川真的很像从天而降的哆啦a梦。贺川去北京那天坐的是绿皮火车,硬座,九个小时。临上车前他背着军绿色的被子和一卷老旧的蛇皮袋,穿着二十块三件的t恤和五十块一双的运动鞋,然后把江汀叫到自己身边,说:“这个新手机你拿着。”江汀吓一跳,“给我的?”“嗯。”贺川依旧惜字如金,“不是要多说话吗?拿着,等我去北京了常联系。”其实以江汀的零花钱,买三个更好的款式也是够的,只不过江家一向管得严,彼时智能手机也不算普及,夫妻俩觉得让孩子太早用这些不好,就一直没让他买。贺川买的手机是半智能,当时的新款,外观很时尚,价格大概是贺川一整个暑假打工的工资。江汀看着手机盒,摇摇头,“我不要。太贵了。”“我会找你爸妈报销的。”贺川把江汀的鸭舌帽往下一拉,无所谓地说,“走了。”江汀正想叫住他,眼睛忽然被帽檐遮住,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再抬头发现贺川已经过安检了。“贺川!”江汀拔高声音冲人群中喊,“光我有手机有啥用啊,你号码多少啊!”贺川背对着江汀,高高举起双手交叉挥了两下,“已经存进去了。”“啊?”江汀赶忙开机检查,发现联系人列表里果然存着一个号码,上面写着[贺川]。江汀来不及问贺川哪来这么多钱,又把双手比成小喇叭的形状,冲远方喊:“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贺川照旧背对着向前走,远远比了个ok的手势。“可是……”江汀莫名觉得酸楚,连哭腔都染上了,“我想你怎么办。”贺川猛然顿住,先抹了把脸,再缓缓转过身,对江汀比口型:“发信息。”江汀破涕为笑,“行。”江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贺川转身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泪痕。贺川去了北京,就意味着,他终于逃走去到更大的世界。贺光这几年一直在市里开棋牌室,据说赚了点小钱,天天像地头蛇似的在地盘上耀武扬威。可能是在别的地方得意了,也就没心思去管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不但不过问远走他乡的贺川,连平安里都回得少了。贺川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出去,没办任何宴席,除了学校给他打了许多横幅外也没什么多余的祝福。这样就挺好的,低调地离开,跟垃圾告别。江汀打心眼里觉得他哥很厉害,居然能把天崩开局的牌打成这样。有年暑假,江汀跟家里求了很久,终于得到首肯,可以去北京玩一趟。江岸跟白静丹都要坐班,没法匀出那么久的假期出来。江汀便跟着几个同学一道,等到了北京就散开,各玩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