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丹听着动容,叹气说:“孩子是个好孩子,要不然我们当初也不会那么帮他。只可惜,生在那种家里。”“这是他的错吗?”江汀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你们真的觉得,那场车祸是他的错吗?一直都是我找他更多,他都不敢在贺光面前跟我走太近。就算真的被盯上,那也是因为我……”“都过去了,现在讲谁对谁错有什么用?”白静丹起身收碗筷,不想再聊,“而且他是个男人,你们在一起要遭受多少冷眼。好,就算抛开这一点,贺光总会出狱吧?万一他被贺光报复怎么办,万一牵连到你怎么办,这些你想过吗?”“都是男人,是我们的错吗?”江汀几乎是在哀求,“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他?”江岸在对面,隔着一米五宽的餐桌,却好像隔了一道银河。江汀把沉默当作默认,低下头,苦笑道:“所以才会扣下他的信。是觉着我年纪小,只要不见到他,就还能变得正常?就不会让你们变成街坊邻居口中的笑柄?”“江汀!”江岸忽然重重拍下桌子,“你这么说,不怕我们心寒?”江汀被吓一跳,但也没发怵,仍旧平静地回望过去,“对不起,我不想跟你们吵架的。我很爱你们,相信你们也是。这一切我都能理解,如果这封信换做四年前让我看到,我们也不一定能走到今天。我不怪任何儿,只是……想看看它。”看看四年前的贺川经历了什么,想想今天的江汀又要如何应对。白静丹和江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确认,孩子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会因为哥哥离开哭闹一天不吃饭的小孩了。江汀在没有贺川的世界里成长得很好,然后兜兜转转,又在最好的时候重新和他相遇。“我知道你们一定还留着。”江汀明白,跟自己有关的一切,哪怕是一个坏了的火车玩具,他们也都会精心保留的,“我只是想知道他当时都说了什么,可以吗?”白静丹叹口气,去次卧拿给江汀。那封信被烧了一角,其他地方也已经泛黄。江汀接过它时不自觉地红了眼。它有一厘米厚,对于不善言辞的贺川来说大概已经是语言极限。江汀努力深呼吸,把它放进自己的书包里。白静丹拍着他的肩膀,话里满是小心翼翼:“三点水,不要恨爸爸妈妈行不行。”江汀顿时觉得一阵心疼,抬头安慰道:“妈妈,我爱你的。我一直……都爱你的。”白静丹温柔地看着他,久久没说话,直到菜都凉了才问:“那如果,妈妈硬要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呢?”“那我还是爱你。”江汀答得毫不犹豫,只是在忍哭,以至于声音颤抖,“只是会有点痛苦,因为爱贺川和爱你们是不一样的——可都是不能分割的爱。如果你一定不同意,那我就只能赌。”赌谁的爱足够大,大到可以逼自己让步,或者赌谁会拿着它去绑架对方,直到彼此都流下无奈的血,一起放干,一地鸡毛,让时间疗愈这一切。江汀顿了顿,擦擦湿润的眼角,抱紧白静丹:“别让我选吧,妈妈。” 以爱为名这天,江家头一次如此气氛低沉。
江汀回自己房间后,给贺川打电话,一边视频,一边玩着枕头上的穗子。这个枕头还是江汀考上大学后别人随礼随的,挺多年了,但睡着舒服。夫妻俩在江汀的教育上很舍得花钱,自己的吃穿用度却处处节省。江汀绞着穗子一阵心酸,给贺川看到的表情也就没那么好看。“怎么了。”贺川问。江汀好奇:“什么怎么了?”“眉头皱了,”贺川指指镜头里江汀的脸,评价道,“小苦瓜。”“你才小苦瓜……”江汀趴在床上,撑着脸,“猫呢?”贺川举起兜兜,把小猫爪子摆在镜头前,给江汀打招呼,“这儿。”江汀看到小猫半睡半醒的模样,笑了,“它都困了。”“刚醒,睡一天了。”贺川说这话时,兜兜似乎听懂了,很快瞪圆了眼睛冲镜头喵喵两声,仿佛在说“我可没有哦,我超厉害”。江汀笑着点点屏幕,告诉小猫:“兜兜真乖。”小猫呜呜地叫着,用爪子扒拉镜头,想跟江汀说话。贺川把它抱回来,轻声说:“先不闹。”江汀一脸微笑,忽然收了表情,说:“哥,我刚刚跟家里说了。”贺川一愣,“咱俩的事吗。”“嗯,还找他们要回了那封信。”江汀朝镜头晃晃手中发黄的信纸,“原来你这么能写,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贺川的脸肉眼可见地在变红。他避开江汀的眼神道:“没吵架吧。”“没有。”江汀用手撑着下巴,“但是大家都有点不开心。”贺川复又盯回江汀眼睛,安慰道:“我这边入职手续办完就去接你,然后再试着见见他们。”“要跟我同进退是吧?”江汀扯开一个笑,但笑容实在不算自然,“其实没那么严重,因为我相信……他们真的很爱我。”这也是痛苦的地方所在。江汀自认是很幸运很幸运的那一类人,从小被宠着长大,想要什么都可以顺利得到。父母都是这座小城里难得的状元人物,善良,明事理,无条件支持他的一切决定,包括学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