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众人商讨的事,涉及到恒王同党的招供内容,姜玉竹未曾参与其中,便独自一人静静坐在角落里。
半个时辰后,议政终于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向太子行礼告退。
姜玉竹跟在几位议郎身后,想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
“姜少傅留步。”
听到太子的声音,姜玉竹眉眼一耷拉,再转过身时,脸上端起的笑容如沐春风,她眨了眨乌黑的眸子,语气欢快:
“不知殿下唤臣何事?”
詹灼邺踱步至少年身侧,微微一笑:“正巧顺路,孤与少傅一同回去。”
太子容貌本就俊美,一对儿凤眸尤为出挑,眉骨立体,眼窝深邃,笑起来时眼尾微勾,眸底寒峭消退,融出几分春意风流。
姜玉竹不禁被男子的笑容恍得失了片刻神。
“姜少傅?”
听见太子又低沉着嗓子唤了一声,姜玉竹醒过神,心中唾弃自己意志不坚。
“能与殿下同行,臣荣幸之至。”
———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庭院里没有栽种花卉,愈发衬得夜风拂来的松香清幽扑鼻。
詹灼邺低垂眼眸,不经意扫过身后婷婷袅袅的影子。
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年一路上沉默不言,始终与他保持着一臂之隔的距离。
詹灼邺曾在北凉遭遇过无数次刺杀,有一次还是在庆功宴上。
追随他五年的亲卫借着献酒的借口近身,篝火照亮袖口滑落的匕首,寒光一闪,距离心口一厘的距离被他反握住手腕,剖开对方的胸膛。
热血迸溅,如黑夜中绽放的昙花,快速枯败。
自此以后,詹灼邺对任何人都失去信任,畏忌他人近身。
可詹灼邺发现小少傅竟比他还要警惕,少年每每抬起乌眸,盈盈含笑的眸底噙满了戒备与疏离。
姜玉竹不知太子所想,她正在努力跟上太子的步伐。
太子身高腿长,步伐稳健,从容迈出一步,她小腿要倒腾两下才能及得上。
一开始,姜玉竹还故意放慢脚步,可待她和太子相距远了,对方会顿住脚步,颀长身影立于月色下,静静等着她跟上。
如此以来,姜玉竹只好收起偷奸耍滑的心思,卖力倒腾起小腿。
曲廊寂静幽长,回荡着一快一慢的脚步声。
姜玉竹掐指一算,她今日刚入太子府任职,就有幸与太子一起食午膳,不仅在议政堂崭露头角接下差事,还得太子亲自护送回院。
这这怎么与她想要混吃躺平等革职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思量之间,姜玉竹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太子停住脚步,脚底冒火星的她猛地撞在男子胸口,如同撞在一堵硬邦邦的墙上,鼻尖陡然一酸,向后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殿殿下您怎么不走了?”
姜玉竹揉了揉鼻子,抬头疑惑问道。
师生颠倒
詹灼邺垂下眼帘,皎洁月色下,少年水眸盈盈,如波光潋滟的湖面倒映着一轮明月,只须臾间的功夫,少女精巧的鼻头便晕开一抹粉红。
真是娇贵!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
姜玉竹顺着太子手指的方向,瞧见竹意轩就在眼前。
“姜少傅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姜玉竹眨巴眨巴眼,面不改色道:“臣在想如何改革司天监一事,殿下既已决定接手司天监,需要广纳人才。臣在华庭书院认识一位同窗,此人名叫方志远,他在春闱虽未中榜,但他精通历法,算术,若是招纳入司天监,日后定会有所作为。”
詹灼邺淡淡应了声,眸光渐深,似是漫不经意提到:“姜少傅能言会道又重情重义,想必在书院里胜友如云。”
“殿下高看臣了,臣性子孤僻,只得一二泛泛之交。”
“姜少傅今日为了萧世子不再藏拙,接下改革司天监的差事,看来少傅与萧世子的情谊,应不只是泛泛之交?”
姜玉竹的心跳猛地漏上一拍,她感觉到太子投下审视的目光盘踞在她头顶上,稳了稳心神后,她平静道:
“萧世子平易近人又乐善好施,在书院里与大家的关系都不错。”
少年滴水不漏的回答似乎让太子信服,太子勾唇浅笑,又端起霁月清风,礼贤下士的儒雅姿态。
“时辰不早,姜少傅早些休息。”
“臣恭送殿下。”
待太子清隽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曲廊尽头,姜玉竹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廊下石阶上。
入了夜后,石阶吸收了夜晚的寒气,冰冰沁骨,坐上一会儿骨头缝都渗进丝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