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瞧见太子压低的眉宇上快结出寒霜,姜玉竹才强忍着笑意退下。
走出蘅芜院后,姜玉竹伸展双臂,畅快淋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府内虽然无花香,却有淡淡的松枝清香,携裹着泥土湿润的气息,显得空气异常清爽,沁人心脾。
回想起太子厌弃的目光,姜玉竹同样感到十分舒爽,她唇角含笑,背起双手,步伐轻松,一路蹦蹦跳跳回到竹意轩。
可惜姜玉竹欢快的心情只维持了不到两个时辰。
掌灯时分,竹意轩的赤铜门环被人咚咚叩响。
姜玉竹打开雕花门扇,余管事笑容满面的国字脸映入眼帘。
“可是太子殿下有事要召见姜某?”
姜玉竹庆幸自己还未摘下束胸,她以为太子又在司天监改革内容中发现不妥之处,于是准备穿上披风出门。
“姜少傅不必动身,老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为少傅送来几名贴身侍从。这间竹意轩虽不大,可院里的屋舍不少,若是全让苓英姑娘一个人收拾打理,怕是要将人累坏人喽。”
姜玉竹顺着余管事的话,看向他身后站立的十余名侍从。
昂首站立在月色下的少年们一个个剑眉星眸,身材魁梧,就算放在俊才云集的京城里,亦都算是出挑的。
没想到太子府择取下人的条件这般苛刻,就连端茶送水的侍从都需容貌出众。
她前几日刚婉拒过余管事送来的几名婢女,太子转眼间又送来几名男侍从,究竟是何意?
莫非太子得知她患有离魂症,担心她色欲熏心,对府邸里的婢女们伸出魔爪,所以才派来几个身强体健的侍从看管她。
不过余管事说得也对,竹意轩有这么多间屋舍,不可能全交给苓英一人打理,更何况她两次三番拒绝太子送来的下人,只怕会惹人生疑。
姜玉竹展颜一笑:“姜某感谢殿下关怀,只是我不喜生人近身伺候,不如将他们留在外院干活。”
“此事全凭少傅做主。”
待让苓英安排妥当余管事送来的俊俏侍从们,姜玉竹给自己到了一盏温茶,倚窗而立。
玉盘似的月亮在云中若隐若现,银雾般的月光笼罩大地,衬得空旷孤寂的太子府愈加冷清。
姜玉竹叹了口气:看来,在让太子厌弃自己的这条路上,她还要再努力些!
太子府地势东高西低,身为一府之主,太子居住的蘅芜院自然坐落于最尊贵的高地上,可将府内景致一览无余。
詹灼邺立在窗前,窗外月色皎洁,夜风习习,远方竹林随风摇曳,如碧海浮动,偶尔露出窗内之人的一抹倩影。
不知为何,明明距离着如此之远,他还是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好似那人独有的馨香顺着幽幽夜风抵达到他身畔,又悄无声息缠绕上他。
“启禀殿下,奴才已将精挑细选出来的侍从送去竹意轩。”
余管事躬身禀报完,久久听不到太子出声,他壮着胆子抬起眼皮。
男子静静站立在窗棂旁,窗外月光倾泻在他玄色缎袍上,镀上了一层清晖,他浓睫半垂,手指搭在窗棂上,通身散漫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冷意。
“姜少傅收下那些侍从了?”
“收下了,少傅将他们安排在外院当差。”
太子淡淡应了一声,复冷声道:“这次倒是收的痛快。”
听到太子语气不虞,饶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余管事此刻也摸不准太子的心思,不过想着太子待姜少傅与常人不同的态度,于是挑拣起好话说。
“姜少傅收下那些侍从后,口中甚是感激殿下。”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姜少傅确是笑着同奴才回的话。”
余管事答完,屋内再次陷入良久的寂静,静得他都有些心慌。
良久,他听到太子淡淡道:“孤知晓了,你日后多留神竹意轩的动静。”
“奴才记下了。”
余管事退下后,书房内只剩詹灼邺一人,月色加身,男子形单影只。
他转身看向桌案上平铺的文书,眸光微沉。
小少傅才华横溢,他极为欣赏,如今他在朝中根基不稳,需要广纳良才。
在洞悉小少傅的断袖之癖后,詹灼邺虽然心中厌恶,但想到少年竭尽全力,秉烛伏案撰写出改革司天监的良策,他便让余管事挑选出容貌英俊的侍从,再次送去竹意轩。
小少傅一声不吭收下,果真应了他所想。
不过若能为他驱策,詹灼邺不在乎小少傅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不给他惹出事端,他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少年守着他见不得光的小秘密。
桃花精魅
三日后早朝上,中书省向耀灵帝递上请求重启司天监的奏文。
出乎朝中百官意料之外,太子殿下在听闻中书侍郎的奏文后,非但没有亮刀子割人舌头,反倒是气定神闲地同样呈上一份奏折,请愿整顿司天监。
太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在奏折中提出整顿方案,更是让刑部侍郎翻出陈年卷宗,其中有诸多案件都涉及司天监史以权谋私,以日月谶言构陷朝中官员,排除异己的恶劣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