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晏,你放开我,你若出事,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你年纪轻轻就进了中书省,日后前途无量,萧氏一族还需要你重振门楣,你不能窝窝囊囊死在这里!”
可任凭姜玉竹如何劝说,萧时晏还是将她推到浮木板上,随后解开自己的水湖蓝外衫,严严实实罩在她身上。
水湖蓝色的外衫几乎让姜玉竹和水面融为一体。
离别之际,萧时晏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扣在姜玉竹脑后,仰头吻上了她冰凉的玉冠。
掌心顺势捧上芙蓉花般白皙的嫩颊,男子琥珀色的眸子深情望着泪眼婆娑的人,仿若要将少年此时的模样永远印入脑海。
“答应我,活下去。”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姜玉竹恍然看懂了男子眼中的情愫,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忽然松开了面颊上的手。
萧时晏抬臂掀开轻舟,一头扎入水中,猛地朝着相反方向游去,水面上激荡起的浪花很快就吸引到幽灵船上水匪的注意。
“那里有人,快放箭!”
伴随一声令下,数不清的箭矢没入水中。
姜玉竹的心高高提起,她紧紧捂住嘴,双眸撑大,一眨不眨盯着水面,却始终没有见有人影从水中浮起,渐渐地,周围的景色在泪眼朦胧中变得模糊不清,她的一颗心犹若被狠狠扯了下,坠入冰冷且漆黑深渊。
浑浑噩噩中,头顶忽然响起轰隆一声响,她身下的浮木被巨大的浪花掀起。
姜玉竹抬起头,看到火光冲天的飞龙舟犹若一条吐着火焰的火龙,急速撞向其中一艘幽灵船。
那艘幽灵船被撞得起了火,船上的舵手慌忙拉扯风帆躲避,原本呈品字型的三艘幽灵船被打破阵型,船上的水匪再也顾不得朝江面上人的放箭。
姜玉竹见状,她毫不迟疑划动浮木,朝着萧时晏消失的水域游去。
熊熊大火映照着江面,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姜玉竹咬紧唇瓣,目不转睛地搜寻着火光笼罩的江面,目光迅速掠过水面上的残骸碎片,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抱住一根断裂的桅杆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萧时晏!”
姜玉竹心中大喜,她手脚并用划到萧时晏身边,发现男子紧闭双眼,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目光扫向他身后,看到男子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矢,鲜血浸染了他的皎色内衫,鲜红得刺眼。
短短一截桅杆显然撑不住男子的身躯,失去意识的萧时晏正在一点点往水中下沉。
姜玉竹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硬是咬着牙将他拉扯到浮板上。
她拔下萧时晏后背上的箭矢,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撕扯成条,牢牢包扎住他的伤口。
江面浪花翻滚,不知不觉将浮木上的二人推得距离飞龙舟越来越远。
姜玉竹浑然未觉,等处理完萧时晏的伤,她疲惫至极点,两条胳膊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抬眸看向远方,江面的薄雾逐渐散去,江水由深蓝变成浅绿,金色的曙光渐渐铺满整个江面,折射出的碎光晃得她眼睛疼,只想闭上眼睛歇一歇
得知消息
大燕京城, 巍峨宫殿在晨光照拂下,尽显金碧辉煌。
早朝上,有柬官参奏兵部驾部司主事疏忽职守, 从青州灾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的加急奏折, 竟然在半途送丢了,以至于朝廷迟迟未收到水灾情报,耽误放粮拨款,致使当地灾民流离失所,险些闹起一场暴动。
“臣以为, 唐砚玩忽职守,他发现奏文丢失后,隐瞒不报,险些酿成大祸, 理应革去他驾部司主事一职。”
殿中当即有人提出驳斥:
“启禀陛下, 唐砚并未玩忽职守, 青州洪水泛滥, 负责驰递折奏的驿船只不幸被卷入洪水, 青州方圆数十里的水驿都遭到毁坏, 根本无法将当地灾情传报出来, 唐主事发现后, 不得不改走陆驿,快马送往京城, 因此才耽搁了七日的时间。”
“方尚书轻描淡写,殊不知这七日的功夫,有多少青州灾民因此丢了性命, 这个罪责,难道不应有人来承担吗?”
“天灾难测, 唐主事按规章办事,这个罪咎不应归在他身上。”
“哼,方尚书把罪咎推到天灾上,那意思是要皇上对天下百姓下罪己诏了?”
“你信口雌黄,陛下明鉴老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啊!”
金銮殿里,百官争执不休,鸡争鹅斗,一个个吵得脸红脖子粗,比青龙大街上的晨市还要热闹。
耀灵帝端坐在象征着九五至尊的赤金龙椅上,手撑额头,眉心紧锁,他掀开眼皮睥向殿下吵闹不休的臣子们,脸色愈加阴沉。
“够了!”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帝王不容抗拒的威严,让正在争执的百官同时噤声。
耀灵帝揉了揉头穴,他浓眉低垂,眼下隐有一片乌青,面色略显疲惫,缓缓开口问道:
“大皇子,青州民间起义一事,你怎么看。”
大皇子闻声出列,对皇帝行了一礼,沉声道:
“父皇,青州水灾既已发生,当下,安抚民心乃是首要之重,此次朝廷对灾情处理迟误,驾部司主事唐砚难辞其责,为平复民心,儿臣以为当着重处置此人,以儆效尤。”
耀灵帝点了点头,低垂的眉毛微微扬起,似是颇为认同大皇子的话。
当年太子出生时天降异象,他这个皇帝就对天下百姓发布罪己诏,随后每逢天灾,他都要发布一道罪己诏自省,历数大燕帝王,就属他发布的罪己诏多。
耀灵帝做梦都梦到后世人给自己起了个诨号,叫罪己帝。
大燕官员多如牛毛,舍去一个驾部司主事出来顶罪,亦会有前仆后继的官员补上,只要能平复民心,稳固皇权统治,他才能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