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黑旗帮主同太子交代了些什么,总之太子当夜登船折返回越州水师军营,独自一人踏进徐总督的军帐。
一刻钟后,太子再次从军帐里出来时,手中多了个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正是徐总督死不瞑目的头颅。
听到这里,殷氏吓得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闭上眼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啧要说越州那些水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活该做断头鬼,可是徐总督与太子无冤无仇,还拿出全部战船供太子剿匪,真不知太子为何要砍了他的头”
“太子离开越州后,我整顿好船队,便启程回京,本以为太子斩杀了两江水都督,京城里必定是闹翻了天,可我走在街巷里,却没有听到关乎此事的一丝风声,真是奇了怪了”
姜墨竹一边说一边揉搓着下巴,他想不透这其中的缘由,只好询问家中最聪明的人。
亦是最了解太子的人。
他转头看向姜玉竹,发现平日里端庄稳重的妹妹竟不知何时失手打翻了茶盏。
茶水顺着少女裙裾一滴滴落在青砖上,水云烟牡丹色缎妆花裙上很快便洇开一团水渍。
殷氏和姜慎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心。
知子女莫若父母。
自家儿女的心事,做父母的一眼就能看透。
更何况姜慎在卸职前,或多或少听过朝中官员悄声议论太子和女儿的风言风语。
为此,姜慎和殷氏变着法子询问女儿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每逢此时,姜玉竹总是笑盈盈地告诉他们勿要听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和太子的师生之情就如高山流水,干净纯粹。
可观女儿当下魂不守舍的模样,恐怕太子和女儿之间早就水漫金山,不清不楚了!
姜玉竹抬眸看向父亲,正欲开口,却见父亲神色肃然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玉儿,你深谙棋道,应知落子无悔的道理。你既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了,如今我已卸去官职,朝中之事,自是无从探知。”
望着父亲鬓角冒出的白发,姜玉竹眸光微微闪动,她咽下想要说的话,只平静道:
“女儿这件衣裳湿了,回屋里去换一套。”
父亲和妹妹没头没尾的对话,让姜墨竹听得一头雾水,他直觉妹妹有些不开心,而他这个宠妹狂魔,最见不得妹妹闷闷不乐,于是乎伸长了脖子殷勤道:
“玉儿想打听什么,如今大燕的大江大河遍布我手下船只,兄长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想打听什么,尽管和我”
话刚说了一半,他的耳根子又被殷氏提了起来。
“瞧给你能的!还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皇城司使的位子干脆让给你得了!”
——
回到寝室,姜玉竹并未换下打湿的衣裳,而是匆匆书写了一封信,随后唤来苓英。
苓英自从那夜脱险后,就被太子送回了姜宅。
“你去青龙街上的墨香居,将这封信交给店铺掌柜,就说‘寒飞千尺玉,清洒一林霜’。”
这两句诗词一明一暗点出瑶君二字,是姜玉竹在隐逸渔村和萧时晏定下的通信暗号。
“记住,此事莫要让我父亲和母亲发现了。”
苓英兴奋地点点头,她回到姜宅后,身份从一个帮着小姐在太子面前打掩护的侍女,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姐丫鬟,以往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让她倍感怀念。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
苓英走后,姜玉竹倚靠窗栏,目光落在庭院里一株快要凋零的杏树上。
这是姜玉竹与太子初次相遇时,她用第一个谎言换回来太子酬谢的金杏。
后来,姜玉竹随手将杏核丢进院里,没想到这颗杏核竟然在泥土里生根发芽,逐渐生长出了枝叶。
天气转凉,院子里的杏树也迎来了凋零,绿叶在朔风中纷纷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犹如一棵死树般毫无生气,不知能否扛过这个寒冬。
望着眼前萧瑟的杏树,姜玉竹眉眼间拢着忧愁,她幽幽叹了口气。
太子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执着
她又该如何斩断对方的执念,让二人间本就不该滋生出来的枝叶凋零枯败。
得知死讯
回香茗茶楼坐落于青龙街, 街道上车水马龙,龙蛇混杂,通常是来往京城的客商落脚议事之地。
这一日, 细雪纷飞, 银霜满地,茶馆楼下驶来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
但从马车里下来的女子却是引人注目。
少女肩披月色绣梅纹锦织披风,头戴帏帽,袅袅行走间,烟色织银绣枝堆花长裙在雪地中映出隐隐碎光, 好似寒冬中独自盛放的一株红梅。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瞧见女子踏雪而来,恍惚有一瞬间以为是天上的仙子落入凡尘。
“请问,仙芽雅室在几楼?”少女音色轻柔飘渺,听得人骨头都轻飘飘起来。
“我家小姐问你仙芽雅室在几楼, 你杵在这里傻笑什么?”
店小二被女子身旁的丫鬟唤回来神, 面色微赧, 忙应声道:“在在三层右手旁第二间, 我这就领姑娘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