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太子同样会遭受到她的牵连。
当朝储君的少傅居然是一介女子,此事传出去,当真要让世人惊掉了下巴,亦是让大燕皇室的脸面蒙羞。
真到那时候,都不需要大皇子在背后煽风点火,太子这个储君之位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个结果,姜玉竹感到无比庆幸,还好她及时脱身离。
“咦,小姐,你画的是什么花?奴婢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苓英收起瓷盅,低头看到小姐画到一半的画作,好奇问了一嘴。
姜玉竹垂眸看向自己刚刚随手所绘的画,眸光一凝,神情有些许错愕。
她皱了皱眉,喃喃道:“这是夜澜花。”
苓英没有察觉到女子脸上的异色,笑着道:“现在外面梅花开得正好,小姐倒是与常人不同,画起这种罕见的花,对了,小姐是在哪看到这种花的?”
姜玉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笔下的夜阑花出神。
她真的及时脱身了吗?
———
冬日的刑部大牢不见天光,是最阴冷刺骨的地方。
方嫂自以为她陪着夫君在冬日的江面上凿冰捕鱼,身子比寻常渔民还要强健,但进了牢房才两日,她就快遭不住了。
牢房的阴冷远胜风雪,冷气从石壁缝隙里源源不绝渗进来,冻得人浑身发僵。
比阴冷的牢房更让她心惊胆颤,是隔壁审讯室传来鬼哭狼嚎的凄厉声响。
听说隔壁关押的牢犯是衢州走私石炭的官员,昔日手眼通天的官老爷们在受刑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拉出栅栏宰杀的牲口没什么不同。
想到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渔妇,那落在她身上的铁烙会不会更大更烫?
还有,她家那位傻汉子不知被关在了何处,他可是什么都不清楚,若是一不留神说错了话,会不会被火钳拔了舌头?
天爷啊,要知贪图姜小姐美色的大官人这般得罪不起,当初她就该安安心心嗑画本子里的才子佳人,莫要逞强当牵线月老。
神仙钦点的姻缘,那里是她这等凡人配插手管的。
方嫂胡思乱想间,牢门突然打开,一名狱卒走进来道:
“我家大人要见你。”
审讯室内光线昏暗,四面冷冰冰的墙壁只有一扇小小的通风窗,一线天光透过窗棂斜打在男子玄色阔绣蟒袍绣纹上,勾勒出华丽精致的银织花纹。
男子背靠椅背,长指慢悠悠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夔龙纹扳指,他的神情笼罩在阴影下,长睫低垂,将那双凤目里的情绪全都遮掩。
刑部侍郎卑躬屈膝立在一旁,满脸堆笑斟上一盏云雾茶。
“像这种没见过世面乡野村妇,交由卑职审问就好,殿下何必亲自来牢狱里一趟。”
“你退下罢,今日之事,不可对外人道。”
男子语调平缓,却噙满了掌权者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生出违逆之心。
刑部侍郎忙不迭用力点点头:“卑职晓得,此事定然烂在卑职的肚子里。”
方嫂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悄悄抬眼看向隐于黑暗中的男子,脑中顿时想到佛经里非神非魔的阿修罗佛。
俊美又阴郁。
如恶煞般令人生畏,又如鬼魅般难以捉摸。
就在刑部侍郎离去后,男子身畔立着的侍卫忽然走到她面前,厉声问道:
“三个月前,曾有人见到一名女子出现在你家中,当时你对邻里说女子是从邻县前来投奔于你的外甥女。可据我所查,你兄长一家早在五年前死于水匪之手,并未留下子女,你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外甥女,究竟是何人?”
方嫂肩头一哆嗦,暗暗用手指掐住掌心,故作镇定答道:
“官爷怕是误会了,几个月前,民妇和丈夫出江打渔,在江面上救回来一位从水匪老窝里逃出来的姑娘,这位姑娘苏醒后,在民妇家中待了半个月,便被她的亲人接走了。”
她抬头觑了眼高高在上的矜贵男子,见男子面色笼罩在黑暗中,静默不语,让人琢磨不透,继而道:
“民妇想到这位姑娘好不易从那群天杀的水匪手里逃出来,顾及女儿家的声誉,便对外声称她是前来投奔我的远房亲戚。”
男子放下搭在白玉扳指上的长指,反手轻扣桌案。
周鹏见状,当即展开一张画像,指着画中女子问道:“你救下的姑娘,可是画像上的女子?”
方嫂只匆匆瞟了一看画像,就果断地摇了摇头:“民妇所救的姑娘姿色寻常,远不及画中这位官家小姐美。”
“你怎知她是官家小姐?”
黑暗中的男子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宛若一柄冰冷匕首悄然抵在喉间。
方嫂面色骤然一白,唇角扯出僵硬的笑容,喉头发紧:“民妇民妇是瞎猜的,这这画里的小娘子模样跟天仙似的,一眼瞧着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她的确不是寻常的姑娘”
寻常的姑娘,可没有她那等撑破天的胆子。
胆子大到敢去参加科考,堂而皇之当上状元郎,在他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几次三番蒙骗过去,明晃晃骗走他的心后,又施施然转身将他抛弃。
冷漠寡言的男子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提到画中的女子,他冰凉的语气中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平添了几分人性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