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内监尖细着嗓子的禀报声,耀灵帝点点头,声音透着疲惫:“传他进来罢。”
大皇子走进寝殿,他看见耀灵帝坐在龙榻上,脸上当即露出欢喜的笑容:
“父皇,您终于醒了!”
耀灵帝欣慰地看向大皇子:“朕这几日虽然病得昏昏沉沉,可还是能听到你每天过来请安。”
他拍了拍皇贵妃的手背,又道:“爱妃把邵炎教养的很好。”
皇贵妃淡淡一笑:“邵炎是陛下的孩子,他心里记挂着陛下的病情,不过是他身为儿为臣的本分”
耀灵帝接过皇贵妃递来的茶盏清了清口,冲大皇子道:“朕知你是个有孝心的,可你身为皇子,当以国事为重,明日就不必过来请安,在议事堂好好处理政务,再过来同朕说一说朝中的事。”
大皇子却是摇了摇头,笑着道:“无碍的,当下朝中政务都由太子处理,儿臣明日一早还是过来给父皇请安,奉药。”
耀灵帝渐渐皱起龙眉,浑浊双瞳微暗,声音低沉:“朕生病的时候,三司六部全是太子在打理?”
大皇子恭谨答道:“正是,太子他严厉明察,内政修明,勤于政务,把朝中大小琐事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官都对太子这段时日的表现赞不绝口。”
大皇子说完后,寝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良久,耀灵帝闭眼上眼,语气淡淡:“怪不得太子一次都未来看过朕,倒是忙坏他了。”
一旁端着空药碗的王公公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暗暗发急,正要说太子其实也来过,只不过那时候皇帝睡得太沉。
可皇贵妃却拿走皇上手里的茶盏,柔声道:“陛下,东宫还未修建好,朝中这么多政事全压在太子一个人肩上,想来太子处理完后都已宵禁了。”
“你啊,总是处处维护着太子,邵炎这些日子里的辛苦你却一字都不提。”
耀灵帝睁开眼,他看着皇贵妃眼下隐隐透出两团乌青,又瞧见大皇子脸上的胡茬都未来得及刮,就急慌慌入宫请安,心里不禁感慨:
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儿子,孝心何止是多了一星半点。
“爱妃这些时日都没有休息好,朕如今醒了,你快回登华宫歇息罢。邵炎,送你母妃回宫。”
皇贵妃起身款款行了一礼,眉眼笑意温柔:“那臣妾便先退下了,稍后唤宸妃妹妹来侍奉陛下。”
虽说正值晌午时分,可天空上的乌云却挤压成片,呈现出阴沉沉的灰色。
皇贵妃妆容精致的面庞笼罩在阴霾下,由宫人搀扶坐上御撵,她一边慢慢套上纹饰华丽的护甲,一边对跪在轿下的御前副总管淡声道:
“陛下的病既已好了,你就将殿里的沉香撤下罢。”
御前副总管眼皮跳了跳,忙低头道了声奴才领命。
恳求相助
大燕原本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 今年破例又举行了一次。
归其原因,是太子在接手衢州贪墨案时,拔萝卜带出泥揪出不少贪污受贿的官员, 若不是耀灵帝在最后叫停, 恐怕早朝上并排而立的官员队列都要变成单行。
为此,吏部尚书只得上奏耀灵帝,恳请在今年加试上一场科举考试,好选拔出水灵灵的“萝卜”填补上窟窿。
大病初愈的耀灵帝将这个差事交给了大皇子。
圣旨一出,朝中百官又开始揣测起圣心, 渐渐有小道消息从晏安宫流传出来,说是耀灵帝极为不满太子在他养病期间独揽大权,将大皇子凉在一旁。
很快,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子府又恢复到往日清冷。
这一日, 姜玉竹处理完手里的公文, 她看向桌案上的细沙漏, 发现还未到未时。
她干脆翻开冯少师送来的北凉马场帐册, 清算起这半年间太子养兵养马的开支。
少女抬起手腕, 手指灵活地在算盘上飞快滑动, 圆润的玉珠准确流淌到另一端, 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詹灼邺放下手中文书, 抬眸看向敲打着算盘的小少傅。
少女每次算账的时候,神色极为专注, 黛眉微蹙,明眸闪亮,素手如蝶灵巧翩跹飞舞, 一点都不显市侩,反倒是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他忽而有些羡慕在少女纤柔细指下被拂弄的黑玉算珠。
姜玉竹正核算得入神, 忽而感到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她抬起头,视线对上太子那张出尘的俊脸。
“殿下有事吗?”
“少傅今夜陪孤去一趟锦明池参见琼林宴。”
姜玉竹不满撅起小嘴,明天是她休沐的日子,太子今夜带她前去赴宴,明摆着就是在变相点卯啊!
詹灼邺一眼就看破小少傅的心思,漆眸漾着笑意:“朝中官员参加琼林宴都会携带妻女,孤的未婚妻被少傅藏在江陵,少傅理应拿自己顶上。”
听到太子强词夺理的话,姜玉竹用力拨楞算珠,嘟囔着:“殿下只给臣一份俸禄,却要臣干两份差事,这不公平”
自从余管事把执掌中馈的差事交给她,姜玉竹白日里要做太子的少傅,晚上还要做太子府的女管事。
亏得耀灵帝在病愈后偏心向大皇子,使得朝中群臣纷纷如墙头草般倒戈过去,太子府重归清净,不然姜玉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拢不完卓家留下的庞大家业。
詹灼邺低低笑了一声,伸手轻勾了勾少女莹白鼻头:“少傅辛苦,不如孤今夜为你温枕扇席,好生侍奉少傅。”
姜玉竹忙摇起小脑袋,绯红着脸否决了这项提议:“殿下侍奉起来,怪浪费被褥的还是免了吧。”
见小少傅一口回绝,一心只想当账房先生,詹灼邺握住少女柔荑,俯下面颊,薄唇寻至少女香喷喷的耳廓,声音充满了磁性,透着丝丝蛊惑人心:
“孤这里有一本帐十万火急,需要劳动少傅素手拨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