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陈昀庭,我都叫他庭庭。
高二那一年,他从外地的学校转学过来,看起来很是怕生的样子,蓉蓉想说要让他尽快融入班级,於是开始经常跟他搭话,试图把他拉进我们的小圈圈。
刚开始他似乎总是对每个人有所防备的样子,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麽,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喜欢跟人接触的样子,但或许是蓉蓉锲而不舍的个x,庭庭後来就成为了我们两人的好朋友。
他渐渐地向我们敞开心房,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可ai也很有趣的nv孩,虽然很容易就紧张起来,但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於是他就加入了我和蓉蓉之间,我们一起逛街,一起出游,一起开小型的睡衣派对,我们三人很快的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姊妹。
唯一的例外是,我们都问过他转学过来之前曾经发生过什麽事,但庭庭总是笑着不说,蓉蓉总会调侃他ai装神秘,但我总觉得我能察觉到庭庭对於过去的一丝无奈,如果他不愿意说,我们就不问了,後来我也跟蓉蓉提过了,於是这个话题就再也不曾提起过。
「我们永远都是朋友,那怕si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那是一次我们三个人在倩蓉家开完我们的三人睡衣派对後,窝在床上时,庭庭说了这句话。
刚听到时,我跟蓉蓉都吓了一跳,想说庭庭是发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讲出这种奇怪的话,但庭庭只是说,他觉得能有我们这两个朋友他很感动,突然有感而发而已。
我觉得他好像是在害怕些什麽,直到後来我才明白,他是害怕我们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是害怕分离……
後来明萱当着全班的面,指称庭庭在以前的学校用剪刀袭击同学,班上的气氛就变得很差,大家开始议论庭庭的过去,开始把他当作不存在的人忽视,就连蓉蓉也跟我说要暂时跟庭庭保持距离一阵子,以免被牵连。
我一直想找时间好好跟庭庭聊这件事,但在班上都找不到适合的机会,传讯息给他也已读不回,他看起来状况很不好,但我也不知道能怎麽帮他。
那天,庭庭在走廊试着拦下我跟蓉蓉,好像终於鼓起勇气想跟我们说些什麽。
然而蓉蓉只是快速拉着我离开,许是我太懦弱,我可能真的也担心自己和蓉蓉会因此受到影响,我竟没能停下来好好听他说。
那时候庭庭充满绝望的神情,我现在终於想起来了。
放学後,我跟蓉蓉在回家路上收到了庭庭传来的讯息,希望我们去他家一趟。
我连忙拖着蓉蓉赶往庭庭给的地址,希望能好好把话讲开,到了他家,是他妈妈来应门,我们表明来意後,他妈妈跟我们说庭庭最近看起来都闷闷不乐的样子,今天也是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希望我们能好好跟他聊一聊。
他妈妈带我们到他的房前,敲了敲门却没有回应,当我们推开那扇木制房门後,我和蓉蓉都忍不住地尖叫失声。
鲜血染红了整张蕾丝公主床,庭庭的脖子上有一道深长的切口,一把锋锐染血的剪刀仍被他握在手中。
在庭庭的房间,我们发现了他的日记内容,後来也被他的父母声泪俱下的责问,我们才知道因为之前学校的经历,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一直都要按时吃药的,或许是因为他和我们成为朋友後,病情渐渐稳定,於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察觉到……
而我们的回避,正好成为了击溃庭庭心灵的最後一击。
後来的记忆都显得那麽混乱不堪,只剩下破碎而零碎的印象。
但我仍清晰地记得一件事。
是我们害si了庭庭……
当这些记忆的片段从白光中消失後,雅涵发现他身处在一间他极其熟悉却又诡异的房间。
这是昀庭的房间,但四周的墙壁上蔓延着如同血管一般暗褐se的纹路,隐隐地能看见其中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流动,彷佛这间房间像是活的一般,而循着纹路,能发现纹路是从房间中央的床为中心向周遭蔓延的。
那是张依旧华丽的蕾丝公主床,而雅涵竟然看见了昀庭就躺在床上,一如他si去的那一天,但令他惊讶的是,倩蓉竟然也在这里!但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两眼无神的样子,而倩蓉的一只手,竟sisi地按在了昀庭的脖子之上。
「蓉蓉!你在做什麽?」雅涵见状连忙喊道,他上前去,这才发现昀庭的脖子上有一道敞开的伤口,倩蓉沾满血的手按住了半边脖子,像是要把伤口赌上似的,但另外一边的伤口仍缓缓地渗出鲜血。
但倩蓉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毫无反应,反倒是床上的昀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看向雅涵。
「涵涵……你来了啊?」昀庭开口,有种淡漠而空灵的嗓音。
「庭、庭庭!真的是你?可、可是你不是已经……」雅涵激动地用双手摀着嘴,泪水又不受控地流了下来,庭庭不是已经si了吗?
「是啊……我已经si了,你都想起来了吗?」昀庭躺在床上说,似乎是无法动弹的样子。
「那你怎麽会……这到底是那里?蓉蓉他怎麽了?」雅涵难以相信昔日si去的好友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而倩蓉的情况似乎也很不对劲。
「这里该说是梦境,又或着说是不存在的现实呢?我也分不清楚了,自从你和小蓉目睹我si去的那一天起,这里就逐渐成形了。」昀庭缓缓地说,「至於小蓉,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庭庭,你到底在说些什麽啊?我怎麽都听不懂,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对於昀庭所说,雅涵听得一头雾水。
「这要从我si去的那一天开始说起,你和小蓉看到我的si状後,你们无法接受我si去的事实,你们陷入了自责的y影之中,认为我的自杀都是你们的错,於是承受不了打击的你们都住进了疗养院。」昀庭看着雅涵,神se显得有些哀伤。
「我们都住进了疗养院?」
雅涵看过自己的病历,也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状况,可是蓉蓉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还记得你的药单上有jg神疾病的药物吧?那都是小蓉的安排,自从你们疯了以後,在疗养院住了一段时间,後来是小蓉先接受一切,为了你,小蓉很坚强,也很痛苦地,将一切都想起来了……」说到这里,昀庭转过头去看了看两眼无神地倩蓉,微微笑着。
「为了我?」这是什麽意思?
「当他想起来後,得知了你的情况b他严重许多,你还没办法接受我si去的事实,他和医生讨论过该怎麽办,後来他决定让你彻底忘记这件事,又过了一段时间的药物和心理治疗,逐渐有成效後,他跟你所有身边的亲人、朋友、高中同学与老师都串通好了,没有人会提及那一年,有一个nv孩就这样si去的事,然後,你就真的忘记我了……」昀庭淡淡地看着雅涵。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雅涵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昀庭,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吗?
「毕竟小蓉真的蛮设想周到的,要确保你按时吃药,还要避免让你想起高中的事情,你应该有察觉到在大学生活里,小蓉总是跟你形影不离,不是吗?当然,你们俩从以前就是闺蜜,或许你早就习惯了。也是他编织了这一切的谎言,才让你能够好好的生活。」昀庭笑着说,笑得有些凄楚。
的确,雅涵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如同昀庭所说,倩蓉确实在他这几年的生活当中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有些他想不起来的过去,蓉蓉总是能迅速地补充,他觉得或许就是那麽一回事,也没继续深究。
所以这就是,这一晚他所追寻的真相吗……
「小蓉他为了让你能够彻底的痊癒,於是带你来到这里,才会有今晚发生的一切,但或许跟他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就是了。既然涵涵你已经想起我了,那麽就该结束这一切了……」昀庭看了看倩蓉放在他脖颈之间的手,又转头看向雅涵,「靠过来吧?把手放上来,让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这究竟是?」雅涵不解地问。
「你也明白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吧?要让恶梦醒来,总有一些特别的办法。」
昀庭笑了笑,「像小蓉一样,把手按在我的伤口上。」
「等等!离开之後,你会怎麽样?其他人呢?」
「你大概再也见不到我了吧?至於其他人,他们都会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那你……」
「我已经si了!只要你还记得我就好。要离开这里,就只能这麽做,待在这里太久对你也不好,相信我,涵涵,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小蓉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剩下你了。」昀庭认真地说。
雅涵抬头看了眼倩蓉,他一直将手按在昀庭脖子上,像是在等待雅涵的动作似的。
沉思许久,或许只是一个埋藏在心中许久的忏悔,伴随着记忆一同被遗忘的问题,他终於问了出来。
「庭庭,你……恨我们吗?」雅涵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原谅自己和倩蓉对昀庭所做的一切,他并不奢求昀庭的原谅,他不知道所谓的「离开」之後会不会再忘记有关昀庭的事,他只是想从昀庭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涵涵,我只是你记忆中的一段愧疚,你再也没有办法获得昀庭的原谅了,但如果你想,你可以试着原谅你自己。」
听见昀庭的回答,雅涵有些愣住,似乎触动了他心房中某个脆弱的地方,他逐渐泣不成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而当雅涵的手按上昀庭脖子上的伤口时,昀庭仍然是以淡淡的笑容看着他。
随着他的动作,那道敞开的伤口以r0u眼可见的速度癒合了。
房间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最後,整个房间的结构与空间在一阵超乎常理的扭曲之中,逐渐溃散。
而雅涵在意识消失之前,似乎感觉到心里有某一块y郁的角落,像是被ch0u离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雅涵醒过来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地,彷佛睡了很久似的,稍微环视了下周围,是他下榻的民宿房间,而他正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