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弗兰!你还敢吃,你怎么敢?停下来!你应该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差劲——
我说吃——下——去——全部!弗兰,你居然违抗我!你不在乎我会如何吗——
女人尖锐的斥责死死纠缠着弗兰的心,每一次的进食、每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都会触发开关,让吓人的怒骂声缭绕他、拖住他。他的童年是一段反覆要不饿得昏头、要不胀得全吐出来的过程;是什么也不许吃、却什么都必须吃完的规则;是上一秒还被褒奖用餐礼仪完美、下一秒因为沾酱时的角度不够精准,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入寂静的孤独,餐厅后那间没有窗户的洗手间,彷佛要将他一口吞噬进永恆的阴影中。
他在那裏头待到无数个宴会的结尾。
嗓门粗犷的老医生微微提高声调和善地喊他名字,弗兰得以鬆懈戒备,表现平静,应对洛奇医生的问话与诊断,他像个十分重视医嘱的完美患者,会记住每一个能够让他重拾健康的细节。
「你必须正常饮食,先从少量开始,每餐只吃一点点;情绪起伏不能太大,你的胃实在太弱了,进食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心情轻鬆愉快。明白吗,弗兰?」
「是的,洛奇医生。」
洛奇医生满意地点点头:「真是令我放心,要是每个患者都像你这样,我们医生会轻鬆很多的,弗兰。」
洛奇医生提着他的包走出房间,卡隆与莱顿围上去关切。
房门一关上,洛奇医生夸张地嘆了口气:「病患很激动,十分不愿意配合,我说一句他驳一句,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莱顿如丧考妣,卡隆露出了一点怀疑。
「耍你们的,放轻鬆点。」洛奇医生笑道:「老实说,他的病不是药物能治的,我不知道他遇到什么才变得这样——厌食,但我认为他抗拒的并不是食物本身,还需要找到原因才能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