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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辰玄重生了。
前世里他患头疾,三十有四便英年早逝。
赵辰玄把手揣进衣袖里,现在是深秋了,青石板台阶上落了一些青的黄的树叶。一到秋冬季节他的头就隐隐作痛,特别是吹风的时候更甚,天气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他就戴了斗笠。
似乎是老天爷看他前世活得太痛苦,让他重新活过一世。只是他这头疾到目前为止也没得到根治。
他今天去了灵泉山,灵泉山上有一座寺庙,叫灵泉寺,只因张神医也会到这灵泉寺来,他早就打听好了。
张神医原名张宝顺,是宫里的首席太医,五代为医,精通岐黄之术,当年他在宫里说错话,得罪了贵人,被赐为太监。张宝顺遭了罪也不愿在宫里待了,告病还乡。赵辰玄重活过来,打听了近两年才知道张宝顺的下落。
听说张宝顺还乡以后,在当地很有名望,他还有一个外号叫麻衣神仙。有本事的人脾气古怪,一般人都见不到他,赵辰玄递了好几副帖子都被拒之门外。
赵六五催促他,“世子爷,咱们走吧?”世子爷一个月来了八次灵泉山,次次都没见着张神医,这人实在太傲慢了一些。
赵辰玄不由回神,恍若隔世,山上古柏绿槐环绕,现在正是正中午的时候,清凉的山林顿时多了一分燥热,看样子今天张先生也不会上山。他颔首,跟着赵五六下山。
软轿和车辇停在半山腰,到了半山腰他却看见两顶软轿,一顶是他的软轿,另外一顶软轿上面写着黑黄色的陈字,赵辰玄心下了然,这是陈家姑娘的软轿。
要说别人他可能不认识,这陈家姑娘他再熟悉不过了,陈家有三位姑娘,陈家大姑娘是嫡女,其余两位是庶女。而陈家三姑娘陈良眉就是他前世的妻子,而眼前这顶软轿则是陈家大姑娘的。
前世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见着这位姨姐,原因是这位陈家大姑娘一直在老家的青山寺庙里静养,说是静养,其实都传闻她的八字太硬,克男。于是让她远离京城,在老家祈福。
她的八字有多硬呢?她克死了自己的大哥,庶弟和父亲,听说就连陈家的养子陈淮生改了姓才勉强逃过一劫。
也传闻她面相丑陋,身高八尺,腰圆膀粗,女生男相。她的名声甚至盖过了她的大哥,那位战功赫赫陈小将军。
陈家出了三位骁勇善战将军,都战死了,但是更多人相信是被陈家大姑娘陈良蓁克死的,陈家满门忠烈,又战功显赫,但是后继无人。即便陈家的爵位无人继承,但是整个朝廷记得陈家的恩德,宫里那位大官人还是愿意养着陈家的,当年还给陈家三姑娘和他赐了婚。
前世里他和陈良眉算不得郎情妾意,但也算举案齐眉。他临终了,她还哭了一场。他死得早,王府没有苛待她半分。而陈良眉的嫡姐陈良蓁怎么样了,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对这位从未见过的姨姐他越发好奇,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都不由快了一些。
等下了青石台阶,终于见到了这传闻中百闻不如一见的姨姐,见了……也如传闻中的一样,以前还觉得关于陈良蓁的传言是谣传,没想到这些谣传竟是真的,至少她的长相跟传闻一样。
身高虽未有八尺,但在一众女子中算高的了。
她眉毛粗长,面容比一般女子硬朗,女子以阴柔瘦弱为美,此女长得又丰腴了一些,给人一种伙食很好的感觉,她看见他了,连忙把零嘴塞进旁边嬷嬷的手里,远远地给他行了一个礼。
这个礼行得也不伦不类的,看起来十分扭捏,完全没有女儿家那么柔美。
再看她穿着藏青色的棉袍,袖口的针脚都没缝均匀,料想她养在老家,生母去世得早,家里只有一继母,父亲和嫡亲的哥哥也去世了,被放在老家听之任之,没人教养她。
也没人管她死活,连身上都是穿的自己缝的旧衣,小丫鬟也没有一个,也就一个年老的仆妇跟在身边。
陈家那些荣耀,她是一个都没有沾到。怪不得他刚到这里,她就递了拜帖,一般闺阁之女是不大会和他这样的人联系的,她有这样的心思他也不奇怪。
说来说去,现在的陈家和她的关系都不大,亲生父母和嫡兄都没了,那一大家姓陈的,和她血缘关系最亲的也就庶妹和庶弟。
她找他,约莫是想重新回到京城吧。赵辰玄心思转了几回,大概明白了她的来意,他也回了一个礼,“大姑娘的贴子我看见了,最近身体有恙,一直未回复,还请莫要见怪。”
陈良蓁也没想到下山回家途中会遇到顺安王府的世子爷,既然见着了,自然要拜会一下,他是皇亲国戚,她虽未在京中,礼数要做周全。
这位世子爷长得十分清俊,头发如墨玉一般束了起来,身着蟒纹圆领长袍,长身玉立,腰带上系着碧玉色的蝉形玉佩,外面罩着青色披风,头戴纶巾,面若冠玉。不过面色白了一些,显得有一些病态,仿若是一件易碎的青瓷。
与他相比,陈良蓁的衣着寒酸了许多,她把自己袖口扯了扯,“哪有什么见怪的,世子爷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小女在这里认识一些人,不知道能否帮上什么忙。”
赵辰玄听她的嗓音嘶哑,没有女子声音清越。这灵泉山离陈家沱有十多公里,离京城八百多公里,他来这里只有都督府和本州的刺史知道,本是为了私事,他不想麻烦她。
若是她想让自己帮她,出于同情心,他也愿意帮助一二,这本就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事,不必麻烦了。陈姑娘也是来游玩的吗?”
陈良蓁淡淡点头,拘谨得不敢上前搭话,她不开口求他,赵辰玄也不好开口说要帮她,不然显得自己没事找事。她这样尴尬地站着,显得那样的嘴笨人呆,他低头静待她说下去。
默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陈良蓁开口,倒是等来一大群人不认识的人,着道袍装,好像是山上道观里的道士下山了。
领头人穿着黑白色的道士服,迈着八仙步,到赵辰玄身前行了一礼,“张先生已接到小王爷的拜帖,让我等来接引小王爷上山。”那道士知道赵辰玄以后会袭王位,所以恭维他为小王爷。
赵辰玄看到这么多人前来,他日日拜访,甚至带了府役盘问上山的人,现在终于能见着张宝顺,心下却有股不好的预感,嘴里客气道:“麻烦这位真人了。”
他准备携奴仆和随侍一同前去,那道士道:“观主喜静,小王爷不必带这么多人前去,”道士看见不远处的陈良蓁,“陈家大姑娘也一起去吧。”
那道士显然也认识陈良蓁,语气不像邀请,倒像挟持。陈良蓁身边那老妈妈顿时吓得脸色一白,她连忙道:“我家姑娘最是聒噪,她去作甚?她会吵着你们家观主的。”
她双手紧紧拉着陈良蓁的胳膊,双腿抖得成筛糠一般。“姑娘,你别去。”
赵辰玄确信自己被挟持了,陈良蓁跟着自己即便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外男和朝臣之女一同被挟,她的闺阁名誉也会受损的。
反观陈良蓁比那老妈妈要镇定很多,也或许不是镇定,或许她太呆,没见过什么世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竟还好奇问道:“这位道爷,观主有甚事找我?”
那个道士让人把陈良蓁请过来,“到了你自然知晓了。”
瑞妈妈无奈松开陈良蓁的手,她不停地抹眼泪,“姑娘啊……哎呀,我的大姑娘啊,这可如何是好?我的老天爷啊!”呼天抢地的哭,她年老羸弱的身躯几乎要倒地,被那抬软轿的陈家奴仆扶住了。
陈良蓁和赵辰玄被一起请上了马车,赵辰玄立马安慰她,“你放心,会没事的。那张宝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车骑将军的女儿和顺安王府的世子。你待会儿待在我身边,自有我护着你。”
陈良蓁端坐在马车的另外一边,显然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不停地撩开马车帘布往外看,听见他说话,她放下帘布朝着赵辰玄点了点头。
赵辰玄看她袖口都浆洗得发白了,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赵辰玄心想陈家的儿子养得勇猛无敌,女儿却养得这么胆小如鼠,真是教子有方,教女无类。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心生怜悯,“你莫要怕,那张宝顺也不是个蠢的,不过一些利益交换,到时自然会放了你我的。大姑娘若是害怕,可以和我说说话。”
陈良蓁低头敛目,“小时候,我受过风寒,嗓子受伤以后就再也没恢复了,我的嗓音不好听,他们总说我声如裂帛,我也就不爱说话了。”
“也不是很难听,你不要听他们的。以前我同你父亲见过几面,”陈良蓁抬头看向他,赵辰玄接受道,“在京城的时候,好几年了。”陈沣元死了好年了,陈良蓁不由道:“我许久都没去过京城了。”
赵辰玄连忙正襟危坐,终于说到正题了,她若是求他带她回京城,他便应承了。“陈姑娘可是想回京城?”
谁知陈良蓁竟摇了摇头,“我在老家挺好的,瑞妈妈他们老了,来回赶车也很累。”瑞妈妈是她的乳母,京中祖父母让她就在老家,不要到京城去惹麻烦。
所谓的惹麻烦,就是她的那些关于她长相的传言和她克男的八字。
赵辰玄道:“那些八字太硬都是不可信的,你父亲和兄弟是为国捐躯,跟你没多大关系。回京城后,我给陈国公写一封信,让你回京。”
陈良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是真的担心瑞妈妈他们身体,这一路舟车劳顿,他们受不了的。”
赵辰玄只得收起自己的好心,陈良蓁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也不那么胆怯了,陈良蓁二十有五,比他现年二十还要大几岁,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小。
原本以为没多久就会到张宝顺的道观,没想到马车走了好几个时辰,马车走不了山路,他和陈良蓁下了马车又走了好几个时辰,崎岖不平的山路,险峻异常,一些路还有青苔,杂草丛生,许久都没有人走过的样子。
他的衣服上沾上一些苍耳子和勾衣,他后背出了一层薄汗,陈良蓁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手里拿了一根树枝把那些杂草拂开,免得碎草沾他的身上了。除了最开始她那副瞻前顾后的样子,现下她镇定了许多。
赵辰玄心下稍安,随着山路越走越远,他心里越来越没底,张宝顺并没有直接和他们起冲突,而是挟持,说明他肯定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谈,但是把他和陈良蓁带了这么远,万一有冲突,府役和他的随侍跟不上就麻烦了。
所以此事只能周璇,万不可惹怒张宝顺。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连累了陈家大姑娘,要是他没有来灵泉山围截张宝顺,就不会遇到她,也不会连累她一同被挟持。
好不容易上了山,有一舍瓦庐院,周围种有斑竹。赵辰玄和陈良蓁一同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一颗三人合抱的桐树,树叶泛黄,庭院打扫得很干净,没有一片落叶,给人一种清凉安静的感觉。
张宝顺立于大树下面,旁边有一铜炉,里面还有香灰。他似乎等了好一会儿,有一个小道士拿着拂尘把庭前的石桌拂了拂,那张宝顺穿着白色的长袍,黑色头发散于项后,眉毛发白,面白无须,脸颊上有几点黄斑。
“罪过罪过,世子爷的帖子我今日才看到,所以特地遣人去接你。也怪我许久没到灵泉山去和山寂法师说话,不然早就遇到世子爷了。”他又说了一堆罪过,邀赵辰玄一同坐下。
陈良蓁恭顺老实地立于赵辰玄身侧,她很有眼色的拿着茶壶给张宝顺和赵辰玄沏了热茶。张宝顺看她一副憨厚模样,也没为难她,“陈家大姑娘也坐下吧,听说你日日到灵泉山求姻缘,寂然大和尚让我给你算一卦,让我算一算你是不是孤煞之星。”
陈良蓁没想到自己的传闻在和尚和道士间互传了,她的脸红了,“不打紧的,你和世子爷的事要紧一些,我那个卦以后算也行。”她别扭地坐下,那样子恨不得钻石桌下面躲起来。
赵辰玄连忙接过话题,“此来就是想要找张先生问医,我患有头疾,观宫中有你写的一本医书《千金要方》中有篇关于这个头疾的,描述的症状和我这个病如出一辙,所以特地前来拜会张老先生。”
张宝顺恍惚了一下,眼神飘忽起来,好似在回忆,嘴里呢喃一会儿,“宫中啊……唉……”他唏嘘感叹,“我早就弃医从道了,现在就是一个懒散野人。”
赵辰玄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放在石桌上,书页发了黄,张宝顺伸手拿过书,随手翻开几页,“不错,这本书就是我写的,”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不知道他摇头叹息是什么可惜了。
“先生身边还有药童,就连院子里也种了大青叶。先生求道和行医并不冲突,先生有什么需求,若是钱的事情,我自当重谢。”
张宝顺把书合上,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那灵泉山周围的府兵衙役,世子爷撤了吧。”
赵辰玄点头,“是我思虑不周,也没多少人,总共就我的随侍十多人。平夷司金大人非要跟我一起来,我都没让。”
听到平夷司的金大人知道赵辰玄在这儿,张宝顺眉眼一跳,“哦,平夷司金大人那可是大忙人。”
张宝顺伸出右手,示意赵辰玄把手放石桌上,赵辰玄摸出巾帕放桌子上,再把手腕放巾帕上,张宝顺伸出食指和中指搭在赵辰玄的腕间。
赵辰玄脸色一白,腕间剧痛,整个右手臂开始麻木,他看向自己的腕间,手腕好似被一只铁钳钳住了,他额头渐渐出了汗水,想不到这张宝顺会内家功夫,张宝顺的手好像按住了自己的命脉。
他刚才暗自威胁了张宝顺,让他知道平夷司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让他轻举妄动,没想到张宝顺不认账,油盐不进。
他痛得呼吸渐紧,抬头看向桌子那边的张宝顺,张宝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痛苦,还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他的手臂,赵辰玄侧头,是陈良蓁,她一手扶着他手臂,另外一只手提起茶壶续了一点热水,“世子爷,喝茶吧,茶都凉了。”
张宝顺看了赵辰玄一眼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指,赵辰玄的手一得自由,立马缩了回来,把那热茶杯捧在手心里,以此来缓解手臂的酸痛。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世子爷,你没事吧?”是陈良蓁沙哑的声音,赵辰玄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他扯住衣袖盖住自己的手指。
张宝顺微微一笑,“世子爷这是风疾,遇风则头疼。这要么世子爷天生的,要么是以前受过伤,头部有淤血块。这日积月累下,淤堵会越来越严重,头疼也越来越严重,最好的办法是找到淤堵的地方,把淤块取出来。”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但是病人却因疼痛难以施展,听说百濮之地有一良方,可以让人沉睡,感觉不到疼痛,这可以成功取出淤塞之物,但是我没有那良方。”
在头部取淤块这么骇人听闻的事,张宝顺却说简单。看来他的医术的确非一般,只是不愿给赵辰玄医治罢了。
赵辰玄思索了一会儿,“要是我找到那良方,张先生可愿为我行此之术。”
张宝顺再次抚了抚自己的下巴,“世子也知道我没有放弃医术,想当年张家几代传承,却到了我这里断了。世子爷,若是你能找到还阳再造之术,我必当竭尽所力为世子爷医治这头风之疾。”
一直坐着的陈良蓁却开口道:“张道士,你要那还阳再造之术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晚了?你已年过花甲,就算你能重新……治好,这把年纪了,你也不能生儿育女了……”
她说得非常直白,也非常粗俗。哪有一个闺阁之女谈论男子那方面的事情?赵辰玄心中暗觉不妙,她这番言语肯定要惹怒脾气古怪的张宝顺,张宝顺肯定不会答应给他治病了。
而且原本张宝顺就心怀不轨的样子,这蠢笨的陈良蓁简直坏了他的好事,还将他们二人陷于险境。
果然,张宝顺的脸色骤变,他把茶盏重重地搁在石桌上,“咚”的一声,杯盏碰在石桌上,茶水溅出来好几滴。
“我记得世子爷的母亲姓梁吧,而宫中那位梁妃是你的姨母。我张宝顺断子绝孙全拜你梁家所赐,如今世子爷却要我为你医治头疾,真是天方夜谭!”
张宝顺气得站了起来,赵辰玄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他拱手作揖,张宝顺翻脸不认人,扬手招呼一个药童过来,“送客。”
现在天色渐晚,上山几个时辰,下山又没有人引路,恐怕几个时辰都返不了山,而且孤男寡女,张宝顺这是铁心要给赵辰玄和陈良蓁找罪受。
那个药童领着赵辰玄和陈良蓁往山下走,陈良蓁跟在赵辰玄身边,“这个牛鼻子本事不大,脾气还蛮大的。说好跟我算一卦,卦也不算了,就把我赶下山。”
赵辰玄心下烦恼,不知道身边跟了一个什么糊涂东西,“刚才你不搭他话,就没有这般事。”
陈良蓁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我说的都是事实,张宝顺已经七老八十的了,还生的出孩子不?搁你身上,你也莫法对不对?”
赵辰玄重重地呼了一口,感觉自己被得她气得有点呼不过气的感觉,非得用力深呼吸一下,才能把胸口憋的那口浊气呼出去,“你非得和我探讨男人生子吗?你你你……”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不知道该说她什么了,他和她又不熟,过于苛责她不合适。
陈良蓁哼了一声,“我看世子爷是病急乱投医,那张宝顺活了这么久,且研究医术那么久都没找到这个奇术,你如何能有办法?他分明是为难你,刚才那么大阵仗把你我两个弄上山,分明早就不安好心。”
赵辰玄“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两人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被那鬼鬼祟祟的药童带到了什么地方。
等赵辰玄发现前方是一个青石砖砌的石坑已经来不及了,身边那个药童猛地伸手推向他的肩膀,他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身体的重心。
慌乱之中,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腰带,他身子挂在石壁边上,陈良蓁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半个身子悬在石壁边上。他连忙伸出手抓住陈良蓁的手腕。
身下约有十丈有余,他身子摇摇欲坠,这要是掉下去非死即残,他唯一指望抓住他的那只手不要松手。
“咔擦”一声,陈良蓁没有松手,但是他的玉腰带断了!赵辰玄的后背惊出一声冷汗,身体突然下落,还好那女子手掌顺势一捞,抓住了他的手掌。
刚才那个药童站在石壁边上笑道:“刚才张真君还吩咐我,让我放陈家大小姐一命,看来你这么舍不得赵世子,那你就跟他一起下去做一对苦命鸳鸯吧,哈哈,不过赵世子金尊玉贵怕是看不上你这个脸大腰粗的女人呢。”
他一边笑,一边用脚去踢陈良蓁的手,准备把她连同赵辰玄一起踢下深坑。陈良蓁右手抓住赵辰玄的手,左手往上抛起赵辰玄的玉腰带,腰带一卷一缠,卷住那药童的脚踝顺势一扯。
另外一只手用力抛了抛,赵辰玄被她抛落,身子下落,他的手抓住石壁上的藤蔓,止住猛然下跌的身躯,然后往下面连滚几圈,跌落进石坑里。
脚腕一阵剧痛,脚扭伤了。紧跟着两人庞然黑影坠了下来,陈良蓁灵巧地在地上翻了几圈,翻身站了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赵辰玄性命无大碍,脚和手受伤了。反观那个药童受伤要严重一点,躺地上许久都没起来,陈良蓁站起来也没有过来扶他,她先走到那个药童身边踢了他几脚,“你又要害人又要骂人,你嘴巴还挺忙的。我这脸大腰粗?活该压死你!”
那个药童慢慢坐起来,他嘴角还有血迹,双手护在胸前,“饶命,大姐饶命,我也是听吩咐行事的。”
显然陈良蓁气量非常的小,只记得脸大腰粗的词,“那张麻子吩咐你骂我脸大腰粗了?张麻子让你把我推下来,让我和那世子爷做鸳鸯了?”
药童缩着脑袋不敢直视她,“没有……没有……”
赵辰玄在那边轻声喊道,“陈家大姑娘?……陈家大姑娘?”喊了几声,陈家大姑娘把他的话全部当成了耳边风,只顾着骂药童。
赵辰玄提高嗓音,“陈良蓁。”
陈良蓁回头望着他,“啥事?”
赵辰玄看着她气血冲顶的样子,似乎精力很好。刚才死里逃生,她没有惊慌失措,也没哭泣叫喊,还有闲心去骂那个罪魁祸首。武将家的女儿养在山野之间的好处,就是比较皮实。
赵辰玄捂住手臂,“我的手好像断了,你帮我看看吧。”
陈良蓁走了过来,她蹲了下来,捞起他的衣袖,看到他刚才被张宝顺摸脉的地方有两个鲜红的手印,她捏了捏他手臂的骨头,另外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她的掌心很暖和,带着厚厚的茧子,就连虎口都起了一层薄茧。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另外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臂,往上一抬一扯,他手臂一麻,原本疼痛的手臂突然就不痛了,陈良蓁放开他的手,“脱臼了,每断。已经复位了,你试试看。”
赵辰玄呆了一瞬,刚才看她的手法干净利落,十分熟练,这真是一个闺阁之女会的吗?抬眸撞见她灰黑色的瞳孔,她脸颊的发丝吹拂到他的脸上,他闻到了一股皂角的味道。
他低头,“我的脚还很痛。”
陈良蓁跟着他一起低头,看向他的脚,他以为她会撩起袍子看他的脚,她却喊道:“那边那个,过来,给世子看看脚。”
药童踉踉跄跄爬了起来,陈良蓁站起来,退到一边去了,药童过来,“小的叫余扶,有事吩咐就是。”他给赵辰玄检查脚踝,一边检查一边环顾四周,“这个是张真君养蛇的地方,他会用这里的蛇提炼药材。”
一听这里是蛇窟毒窝,赵辰玄顿时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你的意思说这里养有毒蛇吗?”他不确认地再问一遍。
余扶肯定地点了点头,“还有一条毒蛇王,他会吃掉小的毒蛇,张真君每次都想抓住它,它很狡猾地躲在里面不出来,这要是被这畜生咬一口,肯定会被毒死的。”
赵辰玄听得毛骨悚然的,瞥了陈良蓁一眼,发现那人看着他的脚踝,比起那些潜藏起来的毒蛇,她似乎更关心他脚踝上的肿块。
余扶把赵辰玄的脚腕包扎了,“这是扭伤,休息几天就好了。没有伤着大筋骨,只要涂抹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眼下我们要尽快出去才行呢。”
赵辰玄看着他,“你说怎么办?”
余扶挠头,“这石壁上有蜈蚣草,鸡矢藤和一些其他的杂草,咱们可以攀藤附葛爬上去。”
陈良蓁在旁边哼笑,“小道士,你这个方法虽好,那是针对你自个儿才行的办法,你是山野道士,手脚灵活,这石壁光滑异常,你自己能爬上去,但是世子爷手脚不灵便,受了伤,如何爬得出去?你是想自己爬出去通风报信,让那张宝顺再来收拾我们,是不是?”
余扶连忙跪倒地上,“哎呀,我的女菩萨,我怎么可能还有那些心思呢?那些藤蔓那么细,我都不一定能爬出去的呀,不信的话,你可以先爬上去,再叫人来救援世子爷也行啊。”
赵辰玄看了陈良蓁一眼,只怕陈良蓁爬出去了,这个狡猾的道士会对他下毒手,陈良蓁即使出去也来不及叫救援。
现在的情况就是让这个道士先爬出去不行,让陈良蓁先爬出去也不行,他手脚受了伤,爬不了十丈高的悬壁。他现在唯一信得过的就是眼前的陈良蓁了。
陈良蓁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幸好带了她上山,不然恐怕他早就遭遇了不测。
陈良蓁手一摊,“咱们谁也出去不了,只能等世子爷的随侍找过来了。”
余扶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们这个蛇坑地势偏僻,要是世子爷的侍从几天都没找过来,没被毒蛇咬死,这里又饥又寒,不知道世子爷能不能熬得过呢,小的倒是没得陈大小姐和世子爷那么尊贵。”
陈良蓁蹲下来打量了余扶一番,“你不用拿话激我和世子爷,要是毒蛇来了,我就拿你去喂毒蛇。”余扶被吓得身子一缩,他不是因为被陈良蓁的话吓着的,而是陈良蓁和赵世子身后有一条大蟒蛇,它直立起上半身,嘴里吐着蛇杏子。
余扶瞪大眼睛,手指指着赵辰玄的身后,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啊……那里……”
赵辰玄似有所觉,他后背一凉,猛地一回头,看见那大蛇仰着脖子看着他,肯定是这里的血气把这毒物引过来了,他喉头发紧,呆住不敢动。
天色灰蒙蒙的,日光渐暗,黝黑色的巨物在微弱的日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一阵疾风飞过,他身侧一物飞过,他在惊慌中看到那凶猛的毒蛇一下子被削去了蛇头!失去蛇头的蛇身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不停地扭来扭去。
余扶还没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陈良蓁吩咐他,“你去把那蛇剥了皮,把蛇打理了烤来吃。”
余扶愣了好一会儿,“陈大小姐果然是将门之后,太厉害了吧,那个蛇剥了皮也没法烤啊,你带火折子了?”
陈良蓁很镇定,她从衣兜里摸出火折子递给余扶,转身对赵辰玄道:“我以前在灵泉寺上听和尚念经,天天吃素觉得没味时也会出去抓几条蛇,摸几条鱼,逮几只鸟来吃。世子爷不必害怕,那爬虫出来的话就当给你补身子了。”
赵辰玄的心跳慢慢平复,纵然他前世里官至监察御史、御史大夫,阅人无数,今天始终没有把这位前世的姨姐看透。
本以为她胆小如数,她却镇定杀蛇。面对奸滑的道士,她也能应对自如。闲暇之余还安慰他一番。
那边余扶已经处理好蛇肉,架起来火堆,蜀南蛮夷之地秋季昼夜温差很大,赵辰玄扯了扯袍子裹住身子,蹲坐在火堆边,这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石坑里显得格外幽静,说话都有回声。
石板上有落叶和残枝,陈良蓁和余扶也端坐在火堆旁边。
陈良蓁解了自己藏蓝色的披风罩赵辰玄的身上,赵辰玄一愣,那披风已经披他身上了,带着她温热的体温传到他的身上,累了一整天,他身子本就很疲倦,熬到这时,也很饿,心里居然觉得那烤着的蛇很美味。
“我观大小姐似乎会一些手脚功夫,是陈家功夫吗?”余扶试探地问陈良蓁。
陈良蓁点头,“练了一些外家功夫防身,”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赵辰玄的手腕,“那个张麻子练的是小无象功吧?”
余扶很诧异,“这你都知道?大小姐果然见多识广,我家观主就是练了无象功,这门功法分为大无象功和小无象功。虽然我没练功,却也知道,这是皇家的内功,观主还是太医的时候偶然习得这门功法,出宫以后修炼成了小无象功,这几年他在修炼大无象功。陈大小姐是如何知道这门功法呢?”
陈良蓁嘿嘿一笑,“因为我刚好也练了这门功法,我看了赵世子手腕受的伤就知道,这外伤初时鲜红色,不出半个时辰会变成紫色,最后会变成黑色。”
赵辰玄捞起自己的袖子,看见那手印已经变成了紫色了。余扶瞪大眼睛,“你……你也练了?怪不得呢,听说这门功法小无象功很容易练成,难就难在大无象功,大无象功是将小无象功倒着练一遍,气息运行都是倒着的,很难练成,稍不注意就会气血倒流,经脉寸断。”
“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和佛家功法结合,凝神静气,摒除一切杂念去修炼。因此我家观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灵泉寺去找法师协助修炼这门功法。”
“由于这门功法异于一般的功法,练成小无象功后还没什么,但是一旦修炼大无象功,这人的相貌都会受到变化,修炼到后面会变得越丑陋,所以这门功法叫无象。要是练不成的话相貌终身都会受影响。我观陈大小姐你这样貌是不是受这无象功影响啊?”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怪不得你经常待灵泉寺呢,也是在修炼这门功法呀。”
他打量陈良蓁的面相,“大小姐可是练成了?”
陈良蓁尝了一口蛇肉,“你说我练成没?”她没有正面回答,让余扶自己猜。
余扶看了她一会儿,随即摇头,“我看你肯定没有练成,我家观主练了二十多年的大无象功,至今还没有练成呢,大小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如何练成了?”
陈良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赵辰玄在旁边听得兴趣盎然,他问余扶,“这要是把大无象功练成了,会如何?”
“会返老还童,越来越年轻,相貌也会恢复回来,不再丑陋。这只是外表变化,这人要是练成了无象功的整套功法,就会力拔山兮气盖世,跟项公一样,力能扛鼎。”说完余扶转头看向陈良蓁,“你要是力能扛鼎了,恐怕更不容易找到婆家吧?”
陈良蓁猛咳一声,“好好的,你说我什么?”陈良蓁转移话题,“你是如何上山做道士呢?”
余扶长叹一口气,“早些年,我从军,技艺不精,长史遣我回家,回家种地三年,一年遇盗,二年遇匪,三年遇旱,一无所获,无法给县衙上供粮食,于是上山做了道士,张真君让我管后山道观,他居无定所,每月会到那里住几天。”
说完他对着陈良蓁和赵辰玄拜了拜,“世子殿下的侍卫找了过来,还请世子殿下和陈大小姐饶小的一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混口饭吃。”
余扶见逃不过,自从陈良蓁表演了一番杀蛇绝活后,他自知也打不过陈良蓁了,立马诚恳认怂,讨饶一番。
赵辰玄“嗯”了一声,“今日暂且放过你,若是我们能安全出去可以放你一马,若是不能出去,就算我想放过你,恐怕在这深坑里面,霜寒雨淋,老天爷也未必能答应啊。”
说完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惆怅。看样子要下雨了,山雨未至露沾衣。夜黑深重,只有一小堆柴火,他不由生出一丝担忧出来。
余扶连忙又对着天地拜了几拜,念了几句三清道人的法号。
赵辰玄伸手扯扯陈良蓁的衣袖,“陈大姑娘?”陈良蓁埋头啃肉,没理他。
“陈良蓁?”
陈良蓁抬头,满脸疑惑,以为他要吃食,把手里的那串肉递给他,赵辰玄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总感觉那蛇肉不干净或者上面还有剧毒未清,陈良蓁却吃得有滋有味。
赵辰玄摇头,拒绝了她手里的熟肉,“起风了,我头疼。”
陈良蓁转头瞪了余扶一眼,余扶连忙站起来,“你瞧我,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他蹲坐到赵辰玄身后,给他按抚脑部,细细揉搓,“世子爷,咱这手法轻重合适不?”
他这力道很均匀,不轻不重,比赵辰玄身边的奴才揉得都好。陈良蓁把手伸到火堆边烘烤,“世子爷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赵辰玄看着她的背影,她好像和自己刻意避嫌,说话都背着自己。
赵辰玄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清晨的时候他醒了过来,余扶蜷缩在他的身边,有小雨滴飘落在他的身上。
他抬头看见陈良蓁没有睡,蹲坐在火旁,往火堆里丢树枝。火堆旁边摆一整排大大小小的蛇,不知何时,她在夜里杀了十几条蛇,放在了旁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弄出来。
他一醒,她就转头看向他,“世子爷可是醒了?”
赵辰玄点头,“你昨夜没有睡吗?”她走了过来,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陈良蓁点头,“怕吵醒你,走路都小心翼翼慢慢走的。”她憨厚地笑了笑。
她走过去把余扶叫醒,“起来了。”
好在赵辰玄的侍卫似乎真的听到了余扶的祈祷,他们已经找来了。
他们一行重新回到了道观,张宝顺早就逃走了。这时雨下大了,赵辰玄、陈良蓁和余扶一同进道观避雨,雾雨蒙蒙,赵辰玄的侍卫找了过来,陈家的家奴还没找了过来。
余扶去升了炉火,又去煮了早茶,赵辰玄头疼欲裂,身子像火烧了一样。人昏睡了过去,赵辰玄身边的近侍卫急坏了。
余扶会把脉,他眉头皱了起来。陈良蓁在他旁边道:“他这是怎么了?”
余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他这是中了热毒,需得……需得找一个女子为他缓解,不然的话会……会热毒上涌,头部的血管会破裂。”情况比较严重,“世子爷恐有性命之忧。”
整个道观就陈良蓁一个女人,现在也来不及找别的女人了。
陈良蓁也明白了余扶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转过头不去看赵辰玄。赵五六一下子跪地上,“请陈大小姐救我家世子爷一命!”
要是救了他的话,她的名声就没了。
躺在床上的赵辰玄脸颊越来越红,指尖收紧又松开,看得出来他十分难受。
陈良蓁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可以救他,但是他醒过来以后,不许说是我救的他。”他是皇亲国戚,她不想卷入是非里。
赵五六大喜过望,“小的绝对保密,一个字都不会说。”
说完他又行了一礼,把呆愣的余扶拉出去了,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陈良蓁坐赵辰玄身边,脸色复杂。她伸手解开他的蟒纹玉腰带,莹白的身躯肌理分明,两颗殷桃一般的红珠随着他灼热的呼吸上下浮动。
墨玉的头发散乱一般铺在竹席上,即使昏睡着,这个男人也太诱人了。她看向他的胯部,鼓起来一大坨,乳白色的亵裤顶了起来,顶端有一块湿润的水印。
她把他的亵裤褪了下去,阴茎已经胀成了紫红色,囊袋鼓鼓囊囊的,垂在胯间。
阴茎长而直,尖端有拳头那么大,中央有一个小口,还能见着里面猩红的嫩肉。
她还没和男人做过,脸颊微热,她伸手脱了自己的衣裳和裙衫,手掌扶住那根肉柱,炙热的温度烫得她手心发麻。
满满一手,几乎握不下,越到根部越粗,她的手掌一握上他的肉柱,他就拧眉喘息了一声,胸口起伏的幅度变大。
感受到阴茎的青筋在手掌里隐隐跳动,那小孔竟然冒出几滴乳白色的水汁出来,她手指向上,大拇指按压按上那一张一合的小孔,赵辰玄的呼吸更紧了,额头出了细汗。
她松开手指,大拇指和那小孔之间牵着一根晶莹的丝线,淫靡得让人脸红。
她松开他的阴茎,上了床。她知道单单用手帮他解不了热毒,必须得男女性交,他泄进她的身体里才能解了热毒。
她张开大腿跨坐到他的身上,臀瓣刚好贴压到他有点硬又有点软的囊袋上面,她稳住身子,差点气息不稳跌下床。
手指扶住他阴茎的根部,让龟头抵上自己的阴穴,滚烫的龟头压住阴唇中央的小肉珠,酥麻的感觉从下身传至内穴,一股淫水竟然从里面涌了出来,热热的感觉,直直浇在那肉柱上面,她俯身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更加脸红心躁,穴口和他的阴茎之间连了几根银丝,那些淫水好像流进他的小孔里面了。
紫黑色的肉棒轻微晃动着,淫液顺着肉柱上的青筋往下流,没多一会儿,囊袋也染了一层水光。
她闭上眼睛,让龟头抵上穴口,那个大的肉棒,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她借助身体的重量往下坐,龟头撑开肉穴进入体内,一种陌生的感觉,撑胀中带着酸麻感。
她继续往下坐,越往下越撑,他的性器太大了,根部逐渐加粗,整个龟头进入体内以后,柱身进入就容易很多了。
赵辰玄在昏睡中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快感,前世里他也和陈良眉做过爱,也懂男女欢爱时的感觉,身体那处被包裹住,只是前所未有的紧。
被咬得太紧了。
陈良蓁直至那根阴茎完全进入体内她才松了一口气,她看赵辰玄眉头深锁,嘴唇半张着,双手紧握,手指陷进了手掌里。
她轻轻晃动屁股,他下巴微抬,嘴唇蠕动着,难受地发出梦呓,似乎还不适应这么强烈的快感。阴茎在体内缓缓抽插,慢慢地动,一大截抽出来,再一大截插进去。
陈良蓁也不知道该怎么动,酥麻的感觉一阵阵的,胀痛的感觉也一阵阵的,抵到最深处时,就泛出一股酸意。她就忍不住撞重一点,让大龟头撞到宫颈的位置,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看见随着这一撞击,她的小腹鼓起来一个龟头的轮廓。
显然赵辰玄也被爽到了,刚刚深锁的眉头松开。
原来是要深一点,用力一点,结合到最深的时候才能缓解他的难受。
她两手扶着他的腰部,抬动胯部让阴茎在体内重重地摩擦,深深地结合,腰肢摇晃,渐得节奏,没有深一下浅一下的技巧,全根没入,次次到底。
雨滴滴落在窗户上,响起哒哒哒的声音。
性器结合相撞时,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两种声音的节奏凌乱又似乎很一致,很快很急,像停不下来似的。
陈良蓁脸颊通红,看着身下的男人眉头已经彻底舒展开了,她往下坐的时候,他潜意识地往上挺,主动把阴茎送入她的体内,她身子往下压,他往上抬,两相结合,力道比她一个人使劲的时候大了一倍。
快感也成倍增加,没想到第一次和他做,节拍这么好,他知道她略微一停顿的时候,他的阴茎就抵在最深处,用龟头压住宫颈碾磨一会儿才抽出来,用力地缓解一下她的酸痒才把抵压的力道松懈开。
好像两人已经做过了无数回一样,仅仅抽插了几十上百下,他就知道用阴茎顶她的爽点,让她的穴口在强烈的刺激下猛然收紧,裹住他的肉棒蠕动。
下面渐渐操出了汁儿,啪啪的声音混着水泽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嗯啊,你做得我好舒服……”
赵辰玄舒服出声,陈良蓁被吓了一跳,以为他已经清醒过来了,身子停顿住,看他的眼睛还紧闭着,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根肉棒因为她的停顿在她体内不满地勃动,他身子往上抬动,示意她继续专心一点,他一顶她,她就神魂颠倒了一般,马不停蹄,急急徐徐往下坐,看着他胸口的乳珠因为性爱由原来的粉红变成了艳红。
好像被狠狠蹂躏过一样,眼睫毛不停地抖动,她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她必须让他尽早泄进她的身体里。
不再犹豫,肏动的幅度陡然加快,力度也加大,甚至暗自运了一点内力,让下面结合得更紧更快,啪啪啪的声音急如雨骤。
赵辰玄似乎也受不了,他的大腿绷直往上抬,后背离了床,绷得像一张满弓似的,陈良蓁双手掐住他的腰,大腿肌肉鼓了起来。
啪啪啪的声音变成噗嗤噗嗤……
赵辰玄突然抬手抓住她的肩膀,小腹贴上她的小腹,耻骨紧紧压住她的耻骨,深深地抵着,热烫的精液射了出来,火辣辣地浇进陈良蓁的体内,一股股地喷射,带着高热的温度,陈良蓁的小腹不停地颤抖,看着他的臀瓣不停地抖动,持续朝她的身体里灌精,多而浓稠的精液似乎永远射不完似的,陈良蓁被射得彻底瘫软在赵辰玄身上,她俯首在她脖颈边喘息,那个男人也低喘着。
好不容易等他射完了,男人泄力一般躺回床上,陈良蓁缓缓起身,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睫毛颤了几颤,紧跟着她体内半软的阴茎勃动了几下,他要醒了!
两人尴尬地体位不知道他醒过来该如何相处,陈良蓁毫不犹豫,抬起手掌,一个手刀击赵辰玄脑后颈,刚刚睁开一条眼缝的赵辰玄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陈良蓁起身,收拾了一下两人的身体。
等赵辰玄醒过来的时候,陈良蓁已经走了,他后颈还有点痛,身体很轻,好像在云端飘过了一样。
大雨还没停,雨势这么大她带着奴仆急匆匆地下了山。赵辰玄明白,她这是避着他,要是他和她一起下山,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
她留给他的藏蓝色披风和短剑都没来得及带走,那披风已经湿润了,放在那马鞍形墩子上,旁边搁着那短剑,赵辰玄抽出短剑,上面还有血沫子,想必她杀完蛇也没擦拭,剑柄是粗糙的黄荆木,剑身却很锋利。
赵辰玄把上面的血迹擦拭了,收了短剑,揣进怀里。赵辰玄的脚受伤了,他在上清观歇息,随侍给他重新包扎了,现在也下不了山。
这厢陈良蓁急匆匆下了山,回了祖宅。现已到了戌时了,老宅灯火通明,陈良蓁暗道要遭。她在门口见着了陌生的奴仆,不是老宅常用的那些旧人。
门口站着瑞妈妈和一个不认识的老妈子,瑞妈妈撑着伞,怀里抱着一件披风,她看到陈良蓁了,连忙赶了过来,她先是抹了抹眼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随即又侧身让开,“你瞧我脑子不记事,忘记给你说,这是你祖母身边的古嬷嬷。”
她一把扯过陈良蓁的胳膊,在她身边小声说道:“你祖母、母亲、还有宋姨娘和你三妹妹。大房的和二房的几个人从京城来了,他们都等你一整天了。原本你昨天要回来的,因为那事耽误了,没有一早候着他们,他们现在肯定不高兴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们说,你和赵世子一同被劫持的事情,要不然姑娘的名声没了。”
陈良蓁低头应允,“瑞妈妈,我省得。”
古嬷嬷没有好脸色,“大姐儿好大的谱啊,我们赶了几月过来,到了陈庄进门连口热水都没有,瑞妈妈不是我说你,你怎样管的蓁姐儿啊?都说今天到陈家,我们到了,她还没到。”
瑞妈妈连忙道歉,“我的不是,大姑娘最是乖巧懂事的,她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在山上多歇了一日。你莫要怪她,都怪我这个老糊涂,没把大姑娘照顾好。”
陈家共有三房,陈良蓁的父亲是第三房,上面还有大房和二房。陈良蓁的父亲叫陈沛元,八年前战死了,原配田守通,是陈良蓁的嫡母,陈良蓁还有一个哥哥,叫陈良柏。她哥哥两年前也战死了。
现在的母亲仲氏是父亲娶的继室,是一个江南商贾的女儿,没有儿女。父亲还有两房妾室,周姨娘和宋姨娘。周姨娘有一女叫陈良蓉,今年十六岁,是陈良蓁的二妹妹;周姨娘还有一子叫陈良锡,今年七岁,是她的三弟弟。
宋姨娘也是一儿一女,儿子陈良松战死了,女儿叫陈良眉,今年十五岁,是陈良蓁的三妹妹。
周姨娘带着幼子,陈国公老夫人害怕累着小孩子,所以这次周姨娘和孩子们都没有回老家。
陈良蓁在京城住了几年,母亲去世以后,她就回了老家。这次这么多人回老宅,不是为了专门来看她,为的就是修葺祖宅,听说她祖父陈国公要回老家养老。
陈良蓁穿过天井,下人把马套了,有丫鬟过来把她引到屋里,首位坐着祖母陈国公夫人,下面坐着继母和宋姨娘,宋姨娘后面站着一女子,穿着金花袄和暖黄色的襦裙,生得娇俏美丽,陈良眉这长相随了宋姨娘,宋姨娘长得明艳动人,一张似笑非笑的眼睛,陈良蓁一进屋里,那双眼睛就盯着她。
她的继母没有宋姨娘那么漂亮,柔弱的样子,精神似乎不济,标准的江南女子模样。
几年不见他们,陈良蓁勉强认得,那边坐着二房和三房的人,她是一个都不认得。
陈良蓁跪地上,给祖母行了大礼,“见过祖母和母亲,孙女路上耽搁了,回来得晚了。”祖母脸色不善,多年不见也没有一点笑脸。
陈老夫人淡淡道:“早早就给你写了信,说了今天到,你现在才到家。你看看你在老宅也没有做什么正事,院子墙塌了也没修,十年前一颗老琵琶树,现在还是一颗老琵琶树,都没有补栽吗?”
陈良蓁跪着不敢起来,“近日雨水多,那墙塌了几回,我让人修上又塌了,索性就让它一直塌了。等天晴了,我再让人修好。老宅里需要补栽什么,就看祖母,母亲,姨娘还有几位叔伯喜欢什么,我就让人种什么。总不能依着我喜欢什么就种什么,万一不合你们心意,就是白栽了。”
陈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自己懒还找这么多借口,让你看祖屋你都看不好。还说要找一个好婆家,你自己这个院子管不好还指望你去帮着夫家管理后院吗?”
陈老夫人看不惯陈良蓁,自己的孙辈里的女儿家个个生的如花似玉,就陈良蓁长相一般。她也相信是陈良蓁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心里对这个嫡孙女十分不喜。
仲氏过去把陈良蓁从地上拉起来,“地上凉,你是女儿家,听说你病了,别跪地上了。”她声音柔柔的,拉着陈良蓁的手细细打量,“许久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这次有我们回来帮你打理院子,肯定不会累着你。姐儿刚赶回来,快去用膳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明天说也不打紧。”
“母亲,你说是不是呢?”她说完还问了一下陈老夫人,陈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就惯着她,正好你这次回来教一下她做女儿家的模样。我也乏了,仲兰要辛苦一下你了。”
仲氏低眉垂眼,“嗯。”陈良蓁从屋里出来,仲氏跟着出来,“我从京城带了一些布料,还打了一些首饰,已经送你院里了。你别忤逆你祖母,有一些人越老越心浮气躁,你当耳边风就行。”
原本以为仲氏对陈老夫人十分恭顺,没想到她暗地里也会说老夫人苛刻,心浮气躁。
陈良蓁行了一礼,“多谢母亲,你知道我常在山庙里听寂然师傅念经,师傅让我戒噌,我不会太在意这些话的。”
仲氏微微一笑,“以前你跟着我的时候,胆子小的像小猫一样,话都不肯说一句。如今大了,性子沉稳不少。”
陈良蓁的生母去世了,没多久她父亲就娶仲氏进了门,仲氏照顾了她一段时间,不过她刚刚没了亲娘,对仲氏并不亲近。
“修葺祖宅这个事自然不会累着大姐儿,我会帮着你拾掇。”仲氏轻拍她的手,陈良蓁抽出手再次道谢。
回去的路上,瑞妈妈跟在陈良蓁身边,“大姑娘的那个继母和那个宋姨娘分明就是一个豺狼,一个虎豹。哼,假好心,说要打理院子,修缮房屋,每月就那么一点钱,要不是我们几个奴婢机灵,自己会做一点事,不然早就饿死了。”
“个个穿金戴银,你看你三妹妹珠钗玉镯,一件不少,打扮得像个粉雕玉人一样,再看看我们大姑娘,一件衣衫还是去年的,还让大姑娘修院子,栽树养花,这不得拿钱才能办的吗?”
瑞妈妈抱怨了一番,“你继母好歹还装一下贤母,那个宋姨娘连装都懒得装,话都不和大姑娘说一句。真是好笑,整个三房就大姑娘是唯一嫡女了,其他几个庶出穿得比嫡女好。你说什么道理呢?”
陈良蓁回了自己的院子,现在戌时三刻了,她端起茶杯就先喝了一大口,瑞妈妈帮她把披风解了,“姑娘先去泡一个热汤澡,洗一洗身上。我叫悦儿给你炖了肉汤,煮了热酒,吃了身上暖和暖和。”
悦儿是陈良蓁的丫鬟,她是当地的夷族,爱酿酒和做酱鱼,她做的蒟酱和豆豉很好吃,很有当地特殊口味,初始陈良蓁吃不惯,现在越发爱吃了。
平时陈良蓁去山寺祈福还愿,悦儿就待在家里酿酒,做酱肉。小院里挂着悦儿做的酱鱼,几个坛子里装着她做的酱和肉。
陈良蓁歇息了,悦儿睡陈良蓁屋里,照顾她起夜。
早上起来的时候,陈良眉来了,她戴着碧玺金簪,蝴蝶鎏金步摇,胸前挂了平安玉,一只手戴着金镯子和一只青玉镯子。
陈良蓁昨日里看着这三妹妹就很美,今日光线敞亮,更觉得她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双眸似秋水,腰身也很窈窕。
陈良蓁把她迎了进去,“你瞧瞧我,你都来看我了,我还没起床呢。本该去祖母和母亲那儿请安的,三妹妹可是去请过安了?”瑞妈妈给陈良眉倒的竹叶青,今年的新茶。
陈良眉嗯了一声,“初次来老家,感觉很新奇,昨天没有看够,所以一早就起来看老家院子,顺便去请了安。大姐姐在老家辛苦了,这是我特地从京城给你带的贡茶,六安的新芽,姐姐尝尝吧。”
陈良蓁见陈良眉尝了一口瑞妈妈倒的茶就不再喝一口了,这边的茶肯定不合她的口味。
正说着话,说前厅来了客人,平夷司金大人来了,他拜访了老夫人,送了一些东西过来,顺便还说要来看看将军遗孤陈良蓁。
陈良蓁连忙打扮了一番出去了,金大人她以前就见过,平夷司,抚夷司还有马湖部那几位官爷她都见过,朝廷对蛮夷用的是怀柔政策,有平乱和抚恤两个部门。
陈良蓁老家在蛮夷接壤的地区,所以这些中原汉族官员对他们颇恭敬。金大人穿着常服,腰挂三尺利剑和一把短剑,陈老夫人以为金大人是一位威武年轻的凶狠将军,毕竟和蛮夷之人打交道需要手段的,没想到他双鬓尽白,胡须垂胸,看起来有一些慈眉善目。
听说金大人以前来过陈家沱,陈老夫人和仲氏一起去接客,金大人见到陈良蓁先是行了一礼,“大姑娘比前些日看着精神多了,你祖母和你母亲回来,你精气神都回来了,可把你家人盼回来了。”陈老夫人和仲氏连忙称是。
一旦涉及到男人,就免不了一些其他猜想,更何况金大人说了专门看一下陈良蓁。申氏和卢氏也跑来看热闹,结果一看金科多那年纪可以做陈良蓁的祖父了。
陈老夫人端坐好,和金大人礼貌寒暄,“多谢金大人照应我们大姐儿。”她连忙差人从后院拿了京城的茶叶送给金大人,金大人捏了捏胡须,收下了。
一阵寒暄,金大人告辞离去,陈良蓁等了一会儿,跟了出去。
没想到金大人还在屋外面等她,他从衣袖包里摸出几个银锭和几张银票。
陈良蓁却不敢接,“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敢要你的钱。”
金大人把手推过来,“拿着吧,有人托我给你一千两,你不接的话我没法回去交差。”
陈良蓁顿时明白是赵辰玄给她的,这人倒是不想欠她一点人情。她伸手把钱接回去。
金大人看陈良蓁话不多就要走,他连忙喊道:“陈姑娘,等一下,这把短剑那人也让我转交给你呢。”
陈良蓁抬眸一看,这柄短剑不是她原来那一把,这剑柄是铜铸的,剑柄底端还有一枚黄色玛瑙,剑鞘上的鞘口、护环做得很精致,和她原本那把粗制的剑完全不一样,她缩回手。
“这个我不敢要,我拿了这个就是有男女私相授受之嫌。”
金大人手腕一翻收回短剑,他哈哈一笑,“陈姑娘你自己莫不是想多了,他要是稀罕你的话,直接上门提亲就是,你祖父母巴不得把你送出去,他还用得着私相授受?人家就是感谢你,你非要多想。”
陈良蓁的脸羞得通红,“金大人你又打趣我,我自己哪敢多想,就怕别人说我闲话。你从沐川来就是看我笑话的吧?”
金大人捻了捻胡须,“这把剑你不要,我可收下了啊?”
陈良蓁点头,“你收下吧,但是你得给他说一下,免得他以为是我收的。”
金大人随手把剑挂回自己腰间,“玉姐儿的豆酱今年做了么?”
陈良蓁瞪了他一眼,“我就说嘛,你准是惦记上了悦儿的豆酱了,怎么可能好心来看我?”
金大人知道陈良蓁在老家过得并不好,有些时候还自己做酱出来卖,想起自己以前和她的哥哥和她的父亲是同僚,他偶尔会接济一下陈良蓁,买她的东西也会多给一些钱。
“你家丫头做的酱料味道不是很浓,我这个外地人都能吃得惯,就爱你家的酿的酒和酱了。”
陈良蓁喜笑颜开,“大人等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拿。今年做得多,吃不完呢。”没多一会儿,丫鬟拿着东西出来了。
金大人还假意推迟了一下,“你瞧瞧我,又吃又拿的。”
陈良蓁把东西塞他手里,“难得有人识货,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别推辞了。”
陈良蓁回去的时候,没想到仲氏还有祖母身边的李妈妈在自己院子里。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屋子里放了很多的东西,茶叶、布料、香包还有茶点果子。
陈良眉回了梧桐苑,“最近你大姐又要上山寺给你大哥哥祈福,”陈良柏的牌位供奉在灵泉寺,“她这常年累月的去寺庙肯定有鬼。”
宋姨娘回头一看陈良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拿手指头戳陈良眉的额头,“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发什么呆?”
陈良眉捂住额头,“怎么了嘛?她上山是有正事干,没听老太太说吗?她去山上把大哥哥的牌位请下来,老太太腿脚不方便上山,让大姐姐去灵泉寺请牌位。”
宋姨娘哼笑道:“这次是请牌位,那没请牌位的时候,她在山上干什么?吃斋念佛?她一个女儿家家,老大不小了,不嫁人天天搁庙里念经,你信吗?”
陈良眉顿时竖起眉毛,“你是怀疑大姐姐在山里干其他的事情?”
宋姨娘又是那副神秘的表情,“私会情郎也不一定呢。”说完把嘴里嚼碎了的炒盐花生壳吐了,“不然她那么大年纪为啥不嫁人?”
陈良眉半信半疑,结合陈良蓁最近的表现,像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和邻里邻外都能说上一两句。“此话当真?”
宋姨娘小声道:“她这次上山,你也跟着去,看看她跟哪一个野男人私会,说不定那庙里的和尚……六根不清净,发现了你就回来告诉我,嘿嘿,仲兰以为抱到大树了,我让那对假面母女永无翻身之日。”宋姨娘恨恨道。
陈良蓁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陈良眉眼巴巴就跟了过来,“姐姐,你这是要上山去吧?我跟你一同去吧。”
“这么多年也没有祭拜一下哥哥,我想去看看他。”陈良眉心里打起了鼓,扭扭捏捏地扯自己的衣角,又格外好奇陈良蓁那个骈头到底长什么样。
陈良蓁肯定会拒绝她,怕自己坏了她的好事。
但是陈良蓁道:“好吧,路上有点远,马车只能到半山腰,其余的路要步行,小丫头和年老的嬷嬷不要带,她们体力不行。”
陈良眉连忙让那几个年纪大的嬷嬷不要跟去,她心里忐忑地跟着陈良蓁上了马车。
陈良蓁穿着很朴素,没有戴首饰,没有花簪和耳环,头发用发带束了起来,额角有一块旧伤痕,不仔细看不出来。
反倒陈良眉穿得要靓丽很多,头上戴着双股缠丝碧玺银钗,简约大方。身穿黛青色雁南飞刺绣短绒袄,罩着黑色棉披风,护膝和手炉一应俱全。
坐上马车后,陈良眉感慨,“其实我一直挺羡慕大哥哥,可以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我的一个嫡亲哥哥和一个胞兄都殉国了。”
陈良蓁看她一眼,“三妹妹不要伤感,人要往前看。”
“我们大哥要是没死,他应该被封为一等将军了吧?我们三房也不至于被大房和二房欺负。”
陈良眉伤感起来,她们三房自己人内斗,乱得不行,还被大房和二房压着,她们三房虽是功勋之后,却过得一团糟。
陈良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两人一起上了山,陈良眉的那点伤感很快抛之脑后,对陈良蓁接触的男人格外感兴趣起来,就怕突然蹦出来一个年轻和尚笑得贼眉鼠眼,和陈良蓁手拉手话家常。
她想象了那惊悚画面,自己也变得惊悚了。每来一个和尚,她都要仔细看一遍,陈良蓁莫名其妙的看了她看几眼。
陈良眉看了一会儿,和陈良蓁接触的和尚都是宝端法相,陈良蓁上山确无私情,认真的听诵经和祈福,陈良眉不禁庆幸和失望。
庆幸自己大姐没有干那龌龊事,埋怨自己母亲无凭无据瞎想,害自己白跑一趟。她们在山寺客房里过了一夜,两人睡一间客房,冷得她直跺脚。
第二天早上两人下山,陈良蓁把牌位交给丫鬟保管着,陈良蓁走得很慢,陈良眉走得更慢,她没有走过山路,走一会儿就累得不行。
陈良眉坐石头上休息,陈良蓁也没耐心等她,丢下她自顾自的走了。丫鬟婆子东一个西一个,走得七散八落。
陈良眉差点被气哭,肯定是陈良蓁故意整她的,把她一个人丢山上。
自己的脚走疼了,路也不认识,好几条山路在面前,她也不知道走哪一条,她憋着气咬牙摸索下山。
突然一男人跳出来,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陈良眉吓得一抖,“你……你干什么?”
那男人也不废话,“把钱给我!”
陈良眉从怀里摸不出银子,她把玉手镯脱下来丢给男人,男人接过手镯透着光线打量了一下,揣进胸前衣襟里。
他继续凶狠道:“这么一点儿?还有没有?”
陈良眉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她把发簪从发髻里抽出来丢给男人,她的腿直抖,只求男人得了财物赶快离去。
男人拿了发簪在上面闻了一下,笑了起来,“把衣服脱了,大爷我要快活快活!”
陈良眉吓得脸都白了,旁边那个小丫头惊恐万状,“不要啊,我们小姐没了清白怎么活啊?”
那个男人毫无怜悯之心,“还有一个丫鬟啊,正好那边还有几个兄弟,我们一起快活。”
小丫鬟也被吓得瘫在地上了。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在做什么?”陈良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抬头一看,看见陈良蓁站在那个男人身后,陈良眉好像找到了救星,陈良蓁现在就如同观世音菩萨降临,她急切地看着陈良蓁。
那个男人回头看向陈良蓁,“你是何人?!”他看陈良蓁长得人高马大,一副很能打的样子,他不由警惕起来,拿着刀指着陈良蓁的鼻子。
陈良蓁“噗通”一下跪地上,“大爷饶命,我是小姐的粗使丫鬟。没什么事钱财,大爷你不要找我麻烦。”
陈良眉傻眼了,刚刚指望的大救星转眼就跪地上求饶去了,话里话外还把危险转移给她。不找她麻烦,难道就找自己的麻烦吗?
她现在想杀了陈良蓁的心都有了。
那个男人见陈良蓁穿得普普通通,长得也普普通通,也没戴珠钗耳环,他对陈良蓁的话没有一丝的怀疑。
陈良蓁一副很胆怯的模样,“大爷要是想要快活,可以找我,我们小姐身子弱,遭不住折腾。”
陈良眉刚才那点怒意顿时烟消云散,这个大姐对她还有一点良心。
那个色鬼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你太丑了。”有貌美如花的小姐何必去将就一个五大三粗,长得黑黢黢的丫鬟呢?
陈良眉:……
陈良蓁:……
那个男人转身继续对着陈良眉,拿刀指着她,“把衣服脱了!快点!”
陈良蓁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她一个手刀击男人脖颈上,男人眼睛一番倒地上。陈良蓁哼了一声,踹了男人一脚,“还嫌我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刀,刀一挥抹了男人的脖子,陈良眉看着她的动作快准狠,杀人一点不拖泥带水。
她从男人怀里摸出首饰丢给陈良眉,把男人的尸体和他的刀一起丢旁边草丛里面,转身看着陈良眉,“三妹妹,快走吧,你没听见他还有同伙吗?”
陈良眉的脸被吓得白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她连忙带着丫鬟跟上陈良蓁的步伐,“大姐姐,你刚才好厉害啊。你何时学了武?”
陈良蓁好像不太想承认自己会武之事,“三妹妹说笑了,我哪有时间学武,这……这不就跟平时杀鸡杀鸭一样吗?”
陈良眉现在不敢和她吵嘴,小跑着跟着陈良蓁的脚步,生怕她丢下自己走了,头发一片凌乱,刚刚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两个男人在前面。
一个男的嘀咕,“马二哥搞什么,去尿这么久?”
看见这两个男人,陈良蓁和陈良眉同时停了下来,那两个男人也看见了她们,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起来,“这马二哥吃独食吗?也不招呼我们两个一起吃。”
陈良眉衣服凌乱,步履匆匆,他们两个男人以为她和刚才死的那个男人做了不可言说的事情,笑得意味深长。
看着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一个男人抽出了大砍刀准备吓唬小姑娘,陈良蓁“噗通”一下再次跪了下去。
“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我们小姐可不能再遭折磨了,这可让我们小姐怎么活啊?老天爷啊!”
陈良蓁哀嚎那模样情真意切,陈良眉差点都相信了。两个男人的目光看向站着的陈良眉,陈良眉意识到了危险,她学得很快,“噗通”一下跟着一起跪地上。
两个男人笑着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扯腰带。
到了陈良蓁跟前,陈良蓁伸手抱住男人的大腿,“你不要伤害我家小姐。”
然后她屈膝,就地一滚,扫腿把两个男人扫翻在地上,一只手踩住一个男人的手腕,从他手里夺过砍刀,一刀刺中最先翻身爬起来的那个男人的胸口。
陈良眉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被吓得一声尖叫,捂住眼睛蹲地上。陈良眉后退好几步,躲一边。
陈良蓁拿起刀刺了一个男人,又对着地上那个男人扎了过去,男人挣扎着要起来,她又补了几刀。
如同先前一样,她把两个男人的尸体连同刀一起丢旁边草丛里面。
陈良眉早就吓得脸都白了,她一个闺阁少女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上山的时候说羡慕大哥哥可以上阵杀敌,真见了这些场面,她浑身直抖,站都站不起来。
陈良蓁站旁边等了她好一会儿,陈良眉才抖抖索索的从地上爬起来,十分狼狈。完全不敢看草丛里面的死人,战战兢兢挪动步伐,略过地上的血迹,到了陈良蓁的身边。
陈良蓁这次有耐心多了,站在原地等她,陈良眉一到陈良蓁身边,想要伸手拉她衣袖,手指刚接触到她衣角,立马又缩回手,不是她想拉陈良蓁的手,是她脚软了,站不稳。
那个小丫鬟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她过来扶着陈良眉。
三人一起下山,前面又有一大堆人,都是男人,有一些男的腰上别着马鞭和短刀。
那群男人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三个女眷,两个女眷还如花似玉,十分娇俏。
陈良眉的膝盖好像有了自主的意识,“噗通”一下跪地上,她熟门熟路跪好,保持柔弱形象,迷惑男人,其余交给陈良蓁。
她还没等到陈良蓁喊那一句,“大爷饶命”,为首的男人错愕地看着她,再对着陈良蓁道:“陈大姑娘,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刚刚一见面就行跪拜之礼?
陈良眉抬头一看,陈良蓁还稳稳地站着,原来她和那男子是认识的。
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尴尬地站陈良蓁身边,真是丢人丢姥姥家了。
陈良蓁笑道,“这是我三妹妹,她是一个特别注意礼节的人,张小爷莫怪。”
那个男人叫张小凤,是马帮的人。这里有槽帮,盐帮和马帮,盐帮被官府接管了,现在盐运走官道,只剩下马帮和槽帮的人了。
张小凤是马帮的当家子,听见陈良蓁这么说,他立马见礼。
他看陈良蓁和陈良眉一身狼狈,他让自己的手下送了暖披风给她们。
陈良蓁道谢,“谢谢张小爷了,我三妹妹的丫鬟婆子走散了,麻烦张小爷帮忙寻回来,我的丫鬟婆子在半山亭,不用寻。”
陈良眉用手指拉住陈良蓁的衣袖轻扯,陈良蓁转头看她,她的脑袋轻轻摇了摇,他们去寻找势必会看到那些死人。
陈良蓁转头看向张小凤,“刚才遇见了一些老鼠和蛇,吓着我和妹妹了,你们的人遇见了还麻烦你们帮忙处理一下。”
张小凤:“小事一桩了。”他看了看陈良蓁和陈良眉,“陈大姑娘,你三妹妹长得好标致啊,你们是亲姐妹吗?怎么你和你妹妹差别这么大呢?”
陈良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那个男人长得不错,浓眉大眼的,人也体贴,但是不会说话,他说这话不是挑起她和陈良蓁的矛盾吗?
陈良蓁没在意他贬低自己,“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三妹妹自小在京城长大,那地方人杰地灵,自然是比我这边的小县城会养人。”
张小凤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歉,“没有的事,我们这地方也很养人,大姑娘也很健康。”
陈良眉想笑不敢笑。
过了好一会儿,张小凤的人把陈良眉的丫鬟婆子找回来了,张小凤这才知道陈良蓁所说的老鼠和蛇是什么意思。
有手下在他耳朵边低语了几句,他站了起来,“二位姑娘放心,保证不会让两位姑娘惹上官司。”
陈良蓁表示感谢,“谢谢张小爷了,有空我拿几壶酒送你。”
陈良蓁和陈良眉一起下山,两人上了马车,陈良眉叮嘱自己丫鬟婆子让她们对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
陈良眉坐陈良蓁对面,她可不相信陈良蓁学杀鸡杀鸭就可以把那几个男人轻松解决了。
“不知道大姐姐何时学的武呢?”
陈良蓁张了张嘴,有点无奈的感觉,“这都是以前良柏哥哥教我的一些简单防身术,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还希望妹妹不要回家说,祖母信佛,不喜欢打打杀杀。”
陈良眉“哦”了一声,端坐好,但是一双眼睛还是盯着陈良蓁,似乎还想从她身上发现别的秘密。
陈良蓁:“那个张小凤,你觉得怎么样?”
陈良眉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突然她明白过来,“我……我就看了几眼,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样?”
那个男人的目光直勾勾的,他的目光直白不淫,没有让她不舒服。
陈良眉的脸红了,她怀疑陈良蓁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我不过看他几眼,你就这样说,我和他能有什么?”
“不是你看他几眼的事,我也看他了。他没瞧上我,瞧上你了,刚才走的时候还一直盯着你看,虽不是登徒子,但是他是江湖人,你们毕竟身份有别,你祭完祖就要回京城去的,和他过不到一起去。”
陈良眉生气了,“你说什么呢?我和他八字都没一撇的事,被你这样污蔑名声,谁要和他过一起,要不是你一直待嫁闺中,我也不至于一直找不到婆家!他们平日里笑话你是陈家老女,笑话我是陈家没人要的庶女。”
“你对你的名声倒是无所谓,何曾想过我和二姐姐?今日还被你这样说,被别的男人看几眼就是有私情了?我又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
陈良蓁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大,心眼这么小。“当我没说,我又没说什么,你这样生气做什么?”
陈良眉想起平时受的委屈,拿起帕子捂着眼睛哭,下车的时候,陈良蓁准备安慰她,她一把推开陈良蓁,“我讨厌你,你就是陈家的累赘!”
“别以为你今天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你当家了我也不会怕你。是你,害我跟你一样,一辈子嫁不出去!”她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哭。
陈良蓁身边的盼儿哼了一声,“三小姐想嫁人想疯了,找不到婆家关小姐什么事?”
“哼,我知道了,她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被大小姐说了几句,她恼羞成怒了。”
陈良蓁回去把马车套了,自从修缮过后,祖屋焕然一新,看起来不再落败了,大门新漆了,挂了红灯笼。
陈良蓁去祠堂把哥哥的牌位供奉起来,去老太太那里回了话。再去仲氏那里,仲氏拉着陈良蓁坐下来。
“你们在山上没出什么差错吧?我瞧三丫头哭着回来的。”
陈良蓁摇摇头,“不过是小打小闹。”
仲氏点头,“那母女俩最喜欢装腔作势,气量也小,也就你治得了。”
她知道仲氏不过是拉着她打压一下宋姨娘,她要是真关心自己,也不会十多年书信都没有来一封,银子半分也没有寄过来。
她们不过是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抱团取暖。
仲氏扯起嘴角笑了笑,“今日老太太给我说,我们三房乏嗣,需要立嗣。”
陈良蓁皱起眉头,“立嗣?立谁?”
仲氏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子嗣,老太太说上山捧牌的本该是儿子的事,却让你一个女儿去了,觉得很丢人。这种事宗庙、继后世的事一向都是男子做。你和良眉终究要嫁出去的,门不能绝了,香火不能断了。”
“所以他们商量着让二房的陈家祥过继到我名下,他是二房的庶出,到我这儿算嫡出。”
陈良蓁刚才到老太太那儿,老太太没有跟她说这事,或许她的意见不重要,他们已经定下来了。
“这肯定是大伯母和二伯母出的主意吧?”刚看出三房最近得意了,她们两个就搞这一出。
仲氏点头,“他们过来说要跟我学习一下怎么管家呢,说是学习,还不是让我把管家的权利交出去。十万两银子早就花在修房子上面了,她们以为还有呢。”
陈良蓁道:“只要你的账目没有问题,陈家祥的媳妇想要管家就管呗,母亲还是要拿出当家嫡母的款儿出来,毕竟这是三房的地盘了。”
陈良蓁一走,仲氏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陈良蓁一句话点醒了她。
国公爷也赞成将陈家祥过继到三房,让他提前过来,再过一个月,陈家祥估计会到陈家老家。
陈良蓁回到自己的荷香苑,瑞妈妈给她准备了换洗的衣服,“太太给你做了护膝,还给你做了绢花簪,瞧着手艺比我好多了,我老婆子眼睛不好,做不好,咱们屋里没一个针线活是好的。”
陈良蓁准备去买年货,陈良眉跟在她身后,她看到陈良蓁出门,她也跟着一起出门,“大姐姐准备到哪儿去呢?”
陈良蓁没说话,倒是盼儿说道:“我们要出去买一点年货,三小姐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本来是礼貌的问话,没想到陈良眉点头,“都没在这边的镇上逛逛,大姐姐可要带我好好逛一下。”
陈良蓁的嘴张了张,没有话说出来,陈良眉在她脸上又看到了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估计是想甩她又甩不掉,又拿她没办法。
她挤上马车,陈良蓁看了盼儿一眼,盼儿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嘟嘴跟马车后面,陈良眉上马车了,她就没位置了。
陈良蓁坐马车上,陈良眉斟酌道:“大姐姐可不可以教我练武?”她生怕陈良蓁拒绝,继续道,“我虽不能像大姐姐一样厉害,但是可以强身健体,我自小身体就弱,练一下总归没有坏处,咱们爹可是武将,武将家的女儿会一点手脚功夫也是自然的。”
她说得恳切,陈良蓁还是拒绝了,“你根骨太差,学不了武。三妹妹还是学一点别的吧。”
陈良眉没想到第一次求人就被拒绝了,陈良眉紧抿嘴唇,后背挺直,“行,你不想教我就明说吧,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在你这里讨人嫌。”
她屈起身子,朝外喊道:“停车。”马车停下来,她撩开马车的帘子就出去了,她一出马车,盼儿就爬了上来,把刚才陈良眉的位置坐了。
她小声嘀咕,表情夸张,“她又生气了?”
陈良蓁点了点头,她实话实说,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从小没练过,上山走几步路就喘的闺阁姑娘哪能那么容易练武呢?
她说得容易,殊不知要自己经历过才知道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况且陈良蓁嫌麻烦,不想惹上是非,“她生气就生气吧,她异想天开的,又爱生气。”她没必要陪着一个刚刚懂事又不懂事的女孩子玩。
盼儿哼了一声,“她来赔礼道歉,自己反倒生气了。还霸占我的位置,气死她得了。”
两人去了镇上,把马车套了,马车夫守着马车,陈良蓁和盼儿一起下了马车。
两人买了红枣,买了一些米和糯米,又买了一些木炭,又转到东街去买了盐焗鸡和酥饼。
坐在马车上,盼儿在编红绳,陈良蓁特地朝外面看了看,发现陈良眉不在,或许回去了。
陈良眉领着豆官儿在镇上逛,到了牛喜街,坊市口有牌子写作“牛喜街”,旁边还有一块破旧的石牌,“牛屎街”。
大约是有人觉得“牛屎街”不够文雅,换成了“牛喜街”。这是贩卖牲口的街市,鸡鸭鱼鹅,牛羊犬马,应有尽有,走几步就能看见地上牲口的粪便。
这种热闹的景象在京城里看不见,牛还是很少的,毕竟庄稼人很稀罕牛,舍不得卖牛,况且杀牛是大罪,卖的都是牛犊。
陈良眉惦着脚边走边看,一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的肩膀,那男人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倒。
“真巧啊,三小姐。”男人是张小凤,那个浓眉大眼,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酒窝的男人。他戴着鹿皮手套,手里牵着缰绳,紧紧拽着一匹马,身后跟着一个人也牵着一匹马,两人刚刚买了两匹马,马背上还没套马鞍。
他的头发半挽着,一半头发披散在身后,额前有几缕碎发,他一开口说话,碰到冷空气就冒出几缕热气出来。
他的目光很热烈,陈良眉害羞地低下头,张小凤把马交给自己的手下牵着,他和陈良眉并排走着,陈良眉能闻到他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味道,带着清新的露水,混着热腾腾的烈马膻味。
她很想忽略这股味道,但是越闻越觉得脸很烫。好像那男人也是一匹烈马或者其他野兽,散发着烈性的膻味。
陈良眉问张小凤,“张小爷和我大姐以前就认识吗?”
“别张小爷了,就叫我张小凤。陈家在这里是大家,你姐姐很和善,许多人都认识她。”他说这话把陈良蓁夸了一番,又暗地里和陈良蓁撇清了关系,他和陈良蓁是普通关系,大家都认识她,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认识。
想起陈良蓁前几天说的,“他瞧上你了。”她不光脸热,耳朵都热了起来,幸好她穿着的袄子有立领,可以遮住半边脸,不然她的窘态就被旁边那个男人全看见了。
那个男人说话很好听,嗓音带着山涧清泉般的悦耳,其实张小凤也没说多少话,说改天一定登门拜访一下她的大姐和她,顺手把一包动物皮货塞进她怀里。
陈良眉连忙拒绝,她摆手不敢要他的东西,张小凤十分大方,“拿着吧,平日里我有什么东西给你大姐,你大姐也会要的,她过意不去还会给我几壶酒。”
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陈良眉只得收了他的皮货,张小凤顿时莞尔一笑,脸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微风拂面,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眸光,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自己手下,道了告辞,牵着那匹高高壮壮的马走了。
张小凤走了,陈良眉还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脸颊的热度还没消下去,脑子恍恍惚惚的,只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还对自己那么有礼貌,明明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还是耐着性子对她有说有笑的。
就连怀里那包皮货似乎也发了烫,揣在怀里热乎乎的,她觉得自己约莫是思春了。
陈良眉在原地转了几圈,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办,正如她大姐说的那样,她和江湖男子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是她的脑子里就是有他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豆官儿看着陈良眉迷迷糊糊地走在街头,她不由纳闷,“小姐,你怎么了?”
陈良眉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把那男人从自己脑海里拍走,强迫自己清醒一会儿,“哎呀呀,我身陷地狱了,哎呀呀,罪过。今天我遇见张小爷的事情,你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就说这皮货是街上买的,知道不?”
豆官儿点了点头,“张小爷笑起来真好看。”
陈良眉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她一把拉住豆官儿的胳膊,“哈,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就觉得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的!”她又有一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眼光不算太差,还是自己丫鬟好,认同自己的眼光,不像陈良蓁那么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己。
陈良眉闷闷不乐,她回去了。在门口遇见了陈良蓁,她裹着棉披风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她回来了,她便转身朝门里走进去了。
陈良蓁想着她好歹是跟着自己出门的,确认她安全回来了,她才回自己的院里。两人刚刚吵了一架,陈良蓁的脸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良眉有点心虚的感觉,看见陈良蓁离开了,连忙追了上来,“等一下。”
陈良蓁驻足等她,陈良眉跑她身边,“大姐姐,我刚才在街上看见敬元了,他穿着官服戴着刀。”
陈良蓁紧绷的表情松懈了,“哦?我竟不知他回来了。招呼都没打一个。”不过,他现在姓杨了,不姓陈了,不认她这个大姐也没关系。
“我问了,他现在在巡检司,平日里很忙,我让他在家里来坐坐,好不容易见一面,喝点热酒,他都不肯,推辞自己有公务在身。”陈良眉也有一点失望,语气里带着埋怨。
巡检司是巡检全国有没有走私的,防止官府走私贡品、官铜、官木、官盐,偶尔上山灭匪,干的都是辛苦活,来回奔波,没有固定住宿。
“忙就忙吧,不肯来就算了。”其实她早就看出陈淮生在陈府的时候谨小慎微,明明他的年纪比陈良眉和陈良蓉大,却叫她们三姐姐和二姐姐,他在陈府待着不自在,她也不勉强他来。
陈良蓁看着陈良眉怀里抱着一包皮货。
陈良眉眼神飘忽了一下,“这是我在街上买的。”她说话的时候,明显声音弱了很多,撒谎的时候低着头,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陈良蓁收回目光,“你的病刚刚好,少到街上去吹冷风。”
陈良眉“哦”了一声,害怕陈良蓁再问东问西的,带着豆官儿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仲氏一早来找她,陈良蓁正窝在长墩子上烤火,看见仲氏进来,连忙起来行礼,仲氏拉着她,“你这孩子,礼数这么周全,太懂事了。”
陈良蓁的脚有风湿,遇到寒冷的季节就胀痛,她原本也不想站起来行礼的,借着仲氏的话,她虚行一礼也就重新坐下了。
“母亲这么冷了还过来看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通常她不来这院里,只差人送东西过来。若不是遇见了紧急的事情,她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过来。
“我看见陈良眉出门了。”仲氏一副事情很严重的表情,“一天两次,早也出去,晚也出去。”
陈良蓁暗嘘一口气,笑道:“小孩子新到了这里,大概是觉得什么都稀奇,要出去瞧一瞧,逛一逛罢了。”
仲氏哼笑道:“才不是呢,去私会男人呢!那个男人叫张小凤,我让孔嬷嬷跟着去了,两个人在东街吉祥茶楼里卿卿我我。”
陈良蓁眼睛一跳,果然没好事。早就知道仲氏行动能力非常的强,这么快就查出陈良眉私会男人的名字。
她这一把子干劲用在治家上面确实不错,但是陈良蓁有点头疼的感觉。“那……依母亲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仲氏心里早就想好了怎么处置陈良眉,她做样子笑了一下,“这不是来问问你的意思吗?”
陈良蓁道:“其实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事情闹大了,对大家名声都不好,况且都年关了,大家都想过一个好年,不想有糟心事。”
仲氏听陈良蓁的话想要放过陈良眉,大事化小,小事话了的态度让她心有不甘,好不容易逮着那母女,她怎么可能放过那对母女?
陈良蓁还没有出嫁,害怕事情闹大影响自己的名声也情有可原,但是自己无子无女,并无此担忧,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姐儿,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插手,这事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
陈良蓁只觉得头更痛。
仲氏端坐好,“咱们将军府虽然没落了,但是规矩还是在那里的,断不会做那些没脸没皮,无媒无聘,私会外男的事情来,总不能让先人脸上无光,大姐儿一向守规矩,知书达理,这姨娘教的孩子就是没有嫡女气度。”
她的一番话明面上是夸了陈良蓁一番,实际上是拿陈家规矩压她,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料想此事会影响陈良蓁的名声,她却非要处置陈良眉。
陈良蓁点头,“那是自然的,母亲如何处置她,我没有异议,不知道母亲如何处置她呢?”
仲氏道:“我带几个干粗活的婆子,带着绳子过去,把那吉祥茶楼死死围住,带人上去把那小浪蹄子捆了,绑回来。把那死丫头送太夫人那儿,让她休了宋花枝,连陈良眉一并打发了,眼不见心不烦。”
陈良蓁张了张嘴,恐怕宋姨娘和陈良眉的活路都没了。
没多一会儿孔嬷嬷回来了,她在仲氏身边道:“夫人,宋姨娘家里那个回来了,偷偷摸摸的,我一早就跟着她去了,上了茶楼就和那男人搂抱上了,男人抱上就开始喊我的心肝儿啊,我的心眼子啊什么的,喊得我这老婆子脸都臊得不行,两人关上门好半天才出来。”
“那浪蹄子出了房门脚都站不稳了,我不敢声张,悄悄跟着她回来了。”古嬷嬷添油加醋说了很多。
陈良蓁轻咳一声,“嬷嬷可看见两人在屋里做了什么?”
古嬷嬷摇头,“没有,我没敢跟太近,害怕打草惊蛇,只在楼下面听两人的动静。不过这两人关上门这一会儿,该做的应该什么都做了,假不了的,正经谈话谁会关门。”
仲氏暗道可惜,“今天和你谈了这么久,都把这事耽误了。看来只能明天去抓这小娼妇,大姐儿只管在家里等我好消息,等打发了这母女,我们母女二人也能过上安稳年,少了那碍眼的人。”
陈良蓁点了点头。
第二天,瑞妈妈进房对着陈良蓁小声道:“宋姨娘家的那个,出去了……”
陈良蓁拿着帷帽戴上,还带了一身衣服出门,瑞妈妈叮嘱,“大姐儿,你自己小心一点,如果管不了就别管,你要顾着自己。”
陈良蓁道:“我晓得了,别担心,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独自出了门。
吉祥居里。
陈良眉高高兴兴地进门,张小凤穿着褐色销金纹交领锦衣,腰间系着黑色腰带,长络垂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相貌端正,看起来一表人才。
他微微一笑,伸手搂住陈良眉,“你让我好等呢。”
陈良眉娇羞道:“我特地穿了一件金花袄,好看吗?”张小凤低头一看,点头,“好看!”
脑袋一偏嘴唇就吻了上来,陈良眉瞬间就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张小凤眸色渐深,嘴唇含住那娇软香舌吮吸,手指解开她的金花袄子,手掌覆上那对白色奶子,汗湿的掌心贴压上乳尖,把敏感的乳尖压进乳肉里,一边揉搓她的奶子,一边用力里亲吻。
看到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手向下,揉压她的臀部,抬起她的大腿搭在自己强健的腰上,扶着她的大腿,隔着裙子布料用阴茎顶她的穴。
陈良眉被顶出了细细的呻吟,“嗯啊……不要……啊~进去了……唔……”
龟头陷进穴里,小穴猛地一缩,咬住龟头一吸,虽然隔着布料,下面竟然传出“啵”的一声。
那声浅浅的啵陈良眉也听见了,她尴尬地低头,脸颊通红,张小凤笑意更深,“眉儿,你好会吸啊。”
陈良眉羞红了脸,捶了张小凤的胸口一拳,这个登徒子,还没成婚,竟然用那处来顶她的私处。
张小凤低低一笑,用胸膛压住她的奶子,扶住她的大腿再往上一顶,龟头再次陷进去半个。
陈良眉嘤咛一声,眼底都蕴了一层水雾,“你……你这个坏男人,怎么又进去了?”她耳珠都变红了。
张小凤面上浮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嗯?是吗?我怎么感觉是你主动把我的鸡巴往里面吸呢。”
陈良眉气恼,双手去推男人的胸膛,“你出去,哼,我才不要你进去。”两人都还没成婚,他就把鸡巴头子塞进她的身体里,太坏了。
她身子扭来扭去,张小凤低喘着,“你再这么动来动去的,我就把鸡巴整个塞进去了!”
张小凤忍得难受,陈良眉是大家闺秀,矜持着,始终不敢突破最后一步,他这几天只敢体外撞一撞,隔着衣服顶几下。
陈良眉僵住身子不敢乱动了,张小凤声音嘶哑,“好眉儿,用你下面给哥哥吸一吸,吸进去一点。”
他说的话这么色情,她却淫荡地真用下面吸了,好像进去半截了,好大,好撑!
那根肉棒像烙铁,好烫啊,烫得她腿心发麻,站都站不稳,臀瓣收不拢,被张小凤捧着,徐徐地进着,虽然是半根半根地操着,她却心神荡漾起来,扭着腰开始迎合。
“你你……干嘛进那么深,要命了,不要进去了,不要进了,啊~快出去吧,那布料磨得我不舒服~”
她的眼角渐渐流出了眼泪,被张小凤操哭了。
“呜呜,坏蛋,一直动!”
两人身姿一起摇摆,张小凤一边动着一边解她的衣服,准备把她的亵裤脱了,把整根都塞了进去。
正在这时,门开了。
陈良蓁戴着唯帽出现在门口,陈良眉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她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一把推开张小凤。
陈良眉一张脸涨得通红,狼狈地捂住胸口和大腿,陈良蓁看了张小凤一眼,只道:“你和张小凤的事情,宋姨娘知道吗?”
陈良眉局促不安,“她……她她不知道,你别给她说。”自己的把柄被陈良蓁拿住了,她脸一白,“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别跟我娘说就行。”
陈良蓁道:“张小爷坐吧,说完几句话我就走,别的我不想多说。”
张小凤微微一笑,踱步到桌前坐下,“我猜大小姐要和我说你三妹妹的事吧?”
陈良蓁点头,“你和我三妹妹相好,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你我心知肚明。”
张小凤瞥了她一眼,“大姑娘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陈良蓁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契,“这是赵场那码头,当初是我陈家的地,乡绅认捐,修了这码头,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限。”
多年来,陈良蓁想着是为了方便大家,而且当时许多人共同出钱修的,所以这块地一直都没有收租,马帮的人和漕帮的人为了招揽生意,在这里争斗了好几回了。
“我家三妹妹自小身子骨比较弱,不能奔波劳碌,张小爷若是和三妹妹断了联系,这地契就当是全了三妹妹和你的一番缘分了。”
张小凤盯着桌子上的地契,又看看陈良蓁,哼了一声,“你把我张小凤当做什么人了?”
他眼含薄怒,“我和眉儿是真心相爱的,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你觉得我和她在一起是为了这个吗?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是如此下三滥的人?!”
他起身拂袖而去,噔噔噔地下了楼,陈良眉望着生气离去的张小凤,她也生气了。
“有你这样的吗?你还说他人品不正,我看人品有问题的人是你!”
“我早就说过,张小凤和你不是一路人,他是马帮的,常年需要走街串户,甚至要和槽帮的人抢生意,这两个帮派鱼龙混杂,他作为大当家的,你一个没见过江湖世面的小姐,如何和他能作配?”
陈良眉突生出一丝叛逆的心思出来,她越不让自己和张小凤在一起,她越觉得张小凤好,像鬼迷心窍了一般,觉得那男人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让她沉迷不可自拔。
她梗着脖子,“小凤说了,和他在一起虽然免不了奔波,但是他能让我衣食无忧。”他还说了一些其他的,陈良眉听得十分向往。
“他的迷魂汤你喝了不少,”陈良蓁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他不是真心待你的。”
陈良眉起身准备离开。
陈良蓁伸手拉住她,把自己的帷帽拿下来,递给她,“戴上吧,”丢了一包衣服,“顺道把衣服也换了出去。”
陈良眉再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连忙去里面隔间换了衣服,戴着帷帽,“我先走了,今日之事谢谢你了。”
她下了楼,看着孔嬷嬷和李嬷嬷带着一大群人来了,后面跟着仲氏,下面围得像铁桶一样,自己的丫鬟被扣了起来,她连忙把自己的脸捂起来,胆颤心惊出了门,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仲氏匆匆上了楼,推开门,看见陈良蓁在里面,她一愣,随即朝里面走过去,确认屏风后面和床上都没有人。
“那小浪蹄子呢?怎么没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仲氏抓了一个空,望着陈良蓁,语气带着质问。
“母亲来做什么,我也来做什么。我比你早到一会儿,结果发现她没在这里。”陈良蓁面不改色撒谎。
仲氏怒目圆睁,“胡说!我的人明明看到她来了的,没想到你居然给那小贱人通风报信,亏我那么真心待你,日日给你送东西过去,生怕你冷着饿着。”
“没想到你胳膊肘往外拐,哼!罢了罢了,你不是我亲生的,隔着一层肚皮,终究和我不是一条心。”
仲氏不死心从二楼往外看,但是还是没有看见陈良眉的身影,她气得用力甩袖,再瞪了陈良蓁一眼,带着丫鬟婆子下楼了。
热闹混乱的房间重新平静下来,陈良蓁站了起来,下了楼,把茶钱结了。
她没想到张小凤这么难缠,不光拖陈良眉下水,还拉着她一起下水,是她小瞧了他,这种江湖老油条最难缠,她才不信他对陈良眉一往情深。
她一个人回到荷香苑,没想到陈良眉在她院里,今天的事有惊无险,多亏了陈良蓁。
“她们后来去了,怎么样了?她们有没有为难你?”陈良眉在这里感到一阵阵后怕。
“还能怎么,和她吵了一架。这下我里外不是人了。”
陈良眉年纪小,经此一吓,又害怕又愧疚,她有点六神无主,脸被吓白了,又不敢跟宋姨娘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和张小凤来往了。”她把陈良蓁给她的帷帽揣在怀里。
跟着陈良蓁一起进屋,“要是……要是她还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死不承认呗。她又没抓奸在床,没有证据,只要你以后也没被她抓住,这事完全可以赖掉。”
陈良蓁怕她还去找张小凤,威胁道:“我只帮你这一回,下次我不会再帮你了。”
“说了这么多,你也不一定听我的,那男人千好万好,你还是为了你名节想一想吧,你还会连累你亲生母亲,连同我一同被骂。”
陈良眉保证,“不会的。”她把帷帽还给陈良蓁,准备回去了。
陈良蓁喊住她,“你回去喝一碗避子汤,就算和他不来往了也不能留下祸根,万一怀孕了就是铁证,你赖都赖不掉,我想救你都救不了。”
陈良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又生气了,“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我和他并没发生这么龌龊的事,平日里也就说说话,哪有你说的那些事?”
陈良蓁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反正她该说的她都说了,陈良眉做不做是她自己的事情。
陈良眉气冲冲地走了。
看到陈良眉走远了,瑞妈妈道:“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别人说不得一句不好的话,一说就生气,一股子小家子气。”
陈良蓁换了一身衣服,“今天经过仲氏这么一闹,她也该知道厉害了,要是还不顾死活去找那男人,我不会去管她的。”
仲氏回去把茶杯摔了,滚烫的茶水把李嬷嬷的手烫得一缩,她看仲氏的脸色难看,她也不敢说,让人进来把地上收拾干净。
孔嬷嬷在旁边给李嬷嬷使眼色,让她出去擦药,她倒上茶水,“主母别气了,我们早就该知道大小姐不可靠,她毕竟姓陈,宋姨娘的那个也姓陈,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呀。”
仲氏拍着胸口顺气,“以后不要给陈良蓁送东西过去了,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总归是要找一个婆家把她嫁出去。”
仲氏支着头想要找到合适的人家,她想把陈良蓁嫁出去,陈良蓁年纪太大,京城那些人家肯定看不上她,那怕是给人家当妾,人家都不一定会答应。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老家当地找一户人家,这个大小姐平日里在家里待着不出来的,有空就去寺庙里上香,没一个结交的。
她不由头疼起来,“嬷嬷,你去附近打听打听,看这附近有没有人家,争取过完年就把她嫁出去,没了她碍手碍脚的,咱也能腾出手来收拾宋姨娘那对母女。”
想到对策计划以后,仲氏的心情瞬间顺畅多了,她让李嬷嬷去街上买一些上桂糕回来,那果子很好吃,江南馅饼和果子都赶不上这味道,特地送了几块去老太太那里。
她现在还不能和陈良蓁彻底撕破脸皮,她这个管家权利还是陈良蓁帮忙得到的。
“陈良眉那个丫鬟怎么办?”那小丫头还被押着的。
仲氏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放了,没有证据有什么办法,到时候宋花枝反咬我们一口,我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咱们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必须有证据让她永不能翻身。不然凭老太太那个偏心眼,还得把我骂一顿。到时好不容易得来管家的权利也得丢了。”
仲氏招来一个丫鬟,“你还是去盯着那个小浪蹄子,她要是再去找那个男人,这次一定得把她摁住,别让她跑了,凡事带帷帽的,带面纱,围脸的,一个都别放过。”
孔嬷嬷道:“她也不是那么蠢的。”
仲氏冷笑,“说不准。”有一些女人一旦挨着了男人,脑筋啊,淑女形象啊,礼节啊……通通就不要了。那丫头以前没和男人这么亲密过,说不定还要去找他呢。
仲氏到了老夫人那里,发现有外人来了,一个长须白发的老者,穿着刻绿墨色松鹤直裰,外面穿着大领棉衣,像一个老学究。
梨香苑。
大房的申氏,二房的卢氏也在。仲氏把糕点给古嬷嬷,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老太太连忙介绍,“这是我三房媳妇儿,陈仲氏,也就是蓁姐儿的嫡母。”
那个老者起身行礼,“见过夫人。”
老太太接着道,“这是蟠龙书院的山长,李修竹,李老先生。”
仲氏连忙起身还礼。
“他这次来说是让咱们房里的几个姐儿到蟠龙书院去学习礼仪。”说完老夫人对着仲氏使眼色。
仲氏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老头是来打秋风的。
但是话不能说这么明白,她笑道:“前段时间我们陈家刚刚修了祖屋,说来也该请各位乡绅、士绅吃一顿酒。只是当家的还没回来,我们也不好提前请了。”
“李老先生的蟠龙书院,我们早就听说过了,本来也该让几个姐儿去涨涨见识,若是有什么需要修缮的,我们陈家补贴一二也是可以的。”
李修竹顿时表示感谢,其实几个女孩子去学不学都不要紧,只要陈家出钱就行。
老太太也是这个想法,本来就打算拿几个银子打发了他,没想让几个丫头去抛头露面。
仲氏却不这样想,她那个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不出去结交朋友,她怎么把她嫁得出去?
就该出去多认识男子才行,听说蟠龙书院是男子学院,那里的男子最多了,要是她了认识几个,合她心意的话,定然心生欢喜,主动要嫁出去也说不一定。
倒省了她不少麻烦。
仲氏道:“母亲,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要蓁姐儿和眉姐儿学一下规矩吗?我看李山长来得正好,虽说那里多数是男子在学习,这要是中间隔上屏风,男女不同席,也没有男女大防之说。”
李修竹连忙道:“是的是的,县丞大人的女儿郑宝珠姑娘也在那里学习插花和制茶,还有女儿家的簪花和刺绣。都是名师指导,绝不会有差错的。”
老夫人本来有疑虑的,听到李修竹这么说,不由打消的顾虑,“也好,大房的柔柔和二房的茵茵也一道去吧,去认识几个字,学点女儿家的本事,别让人家说咱们陈家高傲怠慢,连乡绅士族都不肯结交。”
仲氏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呢。”
卢氏在那边翻了一个白眼。
李修竹又坐着吃了一会儿茶,和老夫人约定了几个女孩子去学院的时间,然后他去仲氏那儿领了五百两银子就走了。
仲氏看到那一匣子银子被端走,她心疼得心窝子疼,但是为了把陈良蓁打发走,她也忍了。
没多一会儿,李嬷嬷去了陈良蓁的院子里,“大姐儿,今天太夫人说了,让你和眉姐儿一同到蟠龙书院学规矩。日子已经定好了,过几天就去。”
陈良蓁愣了好一会儿,“蟠龙书院?学规矩?”天冷了,她只想在屋里烤火。
李嬷嬷很快也看出了她的顾虑,“你也知道老太太规矩多,大房的丫头和二房的丫头会讨老太太开心,咱们三房再忤逆她老人家,只怕我们三房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是变相说她和陈良眉不会哄老夫人开心,嘴笨人笨。
陈良蓁道:“我知道了。”
自从和仲氏闹翻了以后,瑞妈妈老是觉得仲氏要害陈良蓁,每天都要去姜桂苑转悠几次,打听一下仲氏准备做什么。
陈良蓁觉得无所谓,在后宅相安无事了好几天,陈良眉让小丫头送了护膝过来,约莫是感谢陈良蓁那日救了她。
到了去书院的日子,二房的陈家茵不想去,借口得了风寒没有去。大家都知道她懒惯了,卢氏也心疼她,就没有让她去。
到了家门口,老夫人让古嬷嬷备了马车,大房的陈家柔,三房的陈良蓁和陈良眉一起坐马车。
陈良蓁和陈良眉先坐上马车等陈家柔,陈良眉见陈良蓁安静地坐在一边,双手拢在衣袖里,头发全部挽了起来,梳在脑后绾了起来,戴了一根青玉发簪。简简单单的发饰显得落落大方。
陈良眉看陈良蓁没有戴自己送给她的护膝,心里不由失落起来,觉得陈良蓁帮自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姐妹情分。
宋姨娘虽然长得很美,但是以前是一个绣娘,得不得陈沛元的喜爱,陈沛元喜欢田守通那样舞刀弄枪的女人,陈良蓁和陈良柏继承了田守通和陈沛元的身体素质,两人都是身高八尺,长相都差不多,男的高壮,女的也高壮。
所以她哥哥陈良柏是一个威猛的将军;她是一个长相威猛的女孩儿,嫁不出去。
陈良眉这几日都没出去,她胆子小,经过仲氏这么一顿吓,她再也不敢去找张小凤了。也不敢跟宋姨娘说,她前几天借口要去街上玩,连着几天出去,这几天不出去了,宋姨娘纳闷地看了她好几回。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陈家柔,她带了一个丫鬟叫香怜儿,她抱着一大包东西跟着陈家柔挤在马车上,狭小的马车顿时有点拥挤了。
陈良眉本来和陈良蓁对坐着的,陈家柔带着丫鬟挤了上来,陈良眉从马车的一边移了过来,和陈良蓁挨着坐,陈良蓁比她高一个肩头,坐得端端正正的,即便马车晃来晃去,她也身形很稳。
陈家柔穿着金黄色菊纹上衣,下身是百褶捻金丝如意鸾鸟裙,外面穿着软毛织锦披风。穿得比陈良眉和陈良蓁富贵多了。
就连那丫鬟穿的是素绒绣花袄,她抱着护膝、坐垫、暖手炉,看了陈良眉和陈良蓁一眼,就把头扭一边。
陈良蓁不爱说话,穿得也很朴素,这些丫鬟婆子也是见风使舵的,平日里她到院里去,她们见着了也不会打招呼。
陈家柔坐上马车笑道:“哎呀,今天来迟了,明日我让他们多备一辆马车,两位姐姐不必等我,这马车小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陈良眉也不想和她坐一辆马车,马车里全是一股香粉的味道,她道:“也没多等多久,那明日我和大姐姐就不等你了。”
陈家柔牵着自己的裙摆,不让自己的群摆挨着陈良蓁和陈良眉了。
三房不成气候了,却还非要管家的权利。
听说蟠龙书院以前这里挖出了一个带有雕刻蟠龙的小金盆,所以叫蟠龙书院,又因为很早的时候,蟠龙书院出个进士,这个书院也成了风水宝地,叫金盆地基。
陈良蓁、陈良眉和陈家柔被一个小书童从侧门引进,经过一个宽阔的场院到了一个内院,再从后门进了李山长的学堂。
她们三人已经迟到了,三人选择了后面的座位,陈家柔坐前面一点,陈良蓁做最后一排,陈良眉坐中间的位置。
今天是山长亲自授课,讲得是礼仪,如何尊师重道,陈家柔在前面听得打瞌睡,陈良眉忘记带笔和纸,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尴尬地望着四周。
陈良蓁也没有带笔和纸,外面有点冷,她把手揣衣袖里没有拿出来。
其他来听课的女子都认真听课,还在纸上书写,只有陈家的三个好像浑水里的鱼。
李山长也没指望这三人学什么东西,不过是让她们出钱罢了。
长长的屏风那边坐的是一同学习的男子,他们大多是当地学子,这边学习的女子多数都是当地的富家女,贫穷家的女儿根本进不了学堂,更不用说跟男子一同学习了。
李山长讲了许久,他下去休息,换了一个男人上来继续讲。他一来就看见后排坐着的三个女孩,他的目光随意地扫了陈良蓁一眼。
陈良蓁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她垂下眼眸,尽量避开和那男子的目光接触。男子身穿藕荷色杭稠束腰直裰,头发高高束起。眉如刀锋,眼如鹰勾,肩宽臂长,腰部别着一把长剑,剑长三尺。剑柄上系着一枚平安玉扣。
他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压迫感,“给大家做一个介绍,鄙人洪庭久。现在是一个文吏,以前做过武官,受李先生所托,给各位将几节骑术和箭术课。”
他声音洪亮,气势饱满,一说话就把正在打瞌睡的陈家柔吓醒,看见讲台的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她连忙坐好。
洪庭久的目光在座下男女扫过一圈后,“这是男子学习的,各位女弟子若是无事,可以回家去了。”
下面一位女子不服气道:“为什么男子可以学习骑马和箭术,我们女子就不能学?这是什么道理?”
洪庭久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子,他勾起嘴角一笑,“哦,原来是郑大人的掌上明珠,郑小姐啊,有礼了。”显然他认识郑宝珠,他说有礼了,却并没有行礼,看起来十分傲慢无礼。
“女人就该学习女人该学的,男主外,女主内,郑小姐若是还不不明白可以回去问一下郑大人,问一下男人为什么站着撒尿?”他说得相当粗俗无礼。
郑宝珠被羞的满脸通红,屏风那边的男子们也纷纷哄笑。
郑宝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手指着洪庭久,“洪庭久,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父亲,让他治你的罪?!”
洪庭久单手叉腰,意味深长道:“哦?你父亲要治我的罪?郑小姐莫不是知道我同你父亲官阶相同,我与郑大人在马湖部同城共治,他若想治我的罪?怕是不能够吧?”
郑宝珠气得脸更红了,洪庭久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郑宝珠恨不得立即上前去撕烂他的嘴。
她胸膛剧烈,显然被气得不轻。洪庭久见好就收,“好了,坐下吧,你若想学骑射,待会儿等他们男弟子学完以后再学也行,其他想要学习的女弟子也可以留下来学习。不想学的女弟子即刻可以回家去,因为女子学习了这个并无多大用处。”
洪庭久的语气好像是在将就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他不过是看着郑宝珠父亲的份上才答应她,教她骑射的。
郑宝珠心里憋着气,她气鼓鼓地坐下,心想待会儿一定要让洪庭久好看,不能让他小瞧了自己。
陈良眉倒觉得郑宝珠是个真性情女孩儿,本来她一直想要学习这些,她曾经央求陈良蓁学习一下,她这个嫡姐说自己根骨差,她还气恼了一会儿。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学习的机会,只是这教习先生忒看不起女子了。
屏风那边的男子还在窃窃私语,时而发出哄笑。洪庭久把目光转向屏风男子那边,“各位男弟子耳语讨论这么一段时间了,想必是理解了男子为什么站着撒尿的含义。”
他随手指了一前面一个男子,“你,站起来说说这是什么含义?”
刚才就他笑得最厉害,他站起来不慌不忙道:“男女生来如此,女子天生就不如男子,力不能挽弓,也不能驭马。所以她们不能学习骑射也是情有可原的。”
洪庭久继续问道:“然后呢?男人力能大过妇孺当如何?”
那男子愣住了,男子天生力气大,他感到一股天生的优越感和自豪感,接下来该如何,他却说不出来。
洪庭久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知道了呢,还笑这么大声。”那些男弟子顿时都安静下来了,不敢发声,全都噤若寒蝉。
“各位记住了,男子站着就当顶天立地,男子先主外,女子才能主内。男子天生力气大不是留着那力气吃白食,当干人事。”
一些女子已经收拾包袱,带着丫鬟回去了。郑宝珠留了下来,陈良眉也留了下来,因为陈家就一辆马车,陈家柔也留了下来。
洪庭久教习男子们箭术,陈家柔觉得十分无聊,她一个人带着丫鬟在书院里转悠。郑宝珠和陈良眉在屏风后面看那些男子射箭。
场院里有一个圆木靶子,洪庭久示范了一番,讲授了射箭的要领,十多个人轮流上场,然而这些男子并不中用,多数都没射到靶上。
郑宝珠在屏风后面嗤之以鼻,“就这样还好意思笑我。”
郑宝珠看着陈良眉正看着她,她虚虚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陈良眉还礼,“陈家的陈良眉。”
陈良眉不认识,陈良蓁倒是听说过大名。郑宝珠转头就看见了那边静立的陈良蓁,“我听说过你姐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陈良蓁听见了二人谈话,她过来给郑宝珠行了一礼,“见过郑妹妹。”
郑宝珠点头,“你也是来学射箭的吗?”
陈良蓁摇了摇头,“我只是来看一看,三妹妹估计想要学习一下,我陪陪她。那弓看起来很笨重,好多男子都射不好,或许真如他们所说,我们上去都拉不开弓呢。”
郑宝珠轻哼了一声,“那是他们技艺不精,还自诩男子,我父亲以前也教过我射箭。洪庭久不让我学,我偏偏要学,而且还要比那群男子学得好。”
陈良眉投去羡慕的眼光,羡慕她父亲能教她射箭,以前她的父亲军事繁忙,很少和她说话。
她们说了一会儿话,那群男弟子也学完了,大概洪庭久觉得他们骑马也很差,干脆不教了,让他们回去了。
郑宝珠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大步走到了场院上,也不待洪庭久指导,她自己拿起一把弓箭,把箭搭在弓上,上弦拉弓,咻的一下,离弦的箭疾驰飞出,一下子射在靶上。
她看见箭已经中靶了,她哼了一声,丢掉长弓,“不过如此!”
她留下了本就为了出一口气,也不看洪庭久的脸色好不好看,转身带着自己丫鬟走了。
场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良蓁看向陈良眉,“你不是要去学习射箭吗?去吧。”
陈良眉却打起了退堂鼓,刚才郑宝珠射得那么好,她十分羡慕。但是洪庭久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刻薄又傲慢的男人,他刚刚被郑宝珠落了面子,她现在不想去触他的霉头。
陈良眉摇头,“不了,我们回去吧,柔妹妹说不定已经在马车里等了我们很久了。”
她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袱,洪庭久以为没有人再来学了,他也准备收拾东西走了。
陈良蓁穿过场院,看着空荡荡的广场,她出了一会儿神,伸手拿起那把弓,抽了一根箭出来,把箭放在弦上。
箭的一头对着圆木靶,不知道何时洪庭久已经到了陈良蓁的身后,他抬手用自己的剑柄把陈良蓁的胳膊肘往上抬了抬。
“你这样是射不准箭靶的,要这样射。”他的声音响起来,陈良蓁的指头捏住箭羽刚好就松开。
利箭从弦上飞了出去,正中靶心。陈良蓁放下弓,“多谢先生指导。”
陈良眉回到梧桐苑,宋姨娘早就等着了,她好奇道:“今天学了什么?”
陈良眉道:“没什么,今天的先生说话很凶,我都没仔细听,县丞大人的女儿郑宝珠都被他挖苦了一番,我都不敢说话。”
宋姨娘嗯了一声,“给了学费给他们,他们还这么凶,没天理了。你不听他的就是了,你大姐姐呢?”
陈良眉道:“她还不是老样子,谁都爱答不理的。”
“她那么傲,要去当神仙。”宋姨娘不由道,“你别学她那死样,性格不好的人找婆家都困难。谁不喜欢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她长那样就算了,还谁都不理,我看她,能嫁出去,难啊~”
第二天陈良眉和陈良玉去了蟠龙书院。
她和陈家柔一起进去,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女弟子本就少,今天来的人比昨天还要少几个人。那边男弟子倒是坐得满满当当的。
今天换了一个先生授课,陈良蓁听得没什么兴趣,这些书她以前看过,那老先生说话慢吞吞的。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的时间,陈良蓁决定下午不去了,在家里烤火休憩一小会儿。
陈家柔自己坐马车走了,陈良蓁和陈良眉也坐上马车,“三妹妹,今天下午我不来了,我脚有风湿痛,坐久了越发的痛,下午不用等我,你一个人来吧。”
陈良眉看向她的小腿,“要紧不?你年纪这么轻,怎么会得这样的毛病?需要找一个大夫看看吗?”
陈良蓁却道:“老毛病了,不管事。”其实风湿病没有发作,她不想去学堂。
陈良眉却让车夫去找药铺,陈良蓁摸了摸鼻子。
两人到了药铺附近,却被一个女人拦住马车,陈良蓁和陈良眉还在马车里一头雾水,那女子就扑通一下跪在马车前面。
陈良蓁和陈良眉一同下了马车,那女子梳着歪髻,头上别着牡丹绢花,看起来风情万种,脸上也涂着一层胭脂,压住了她原本的脸色。
那女子哭哭啼啼的,“二位可是陈家的陈良蓁和陈良眉?”陈良蓁站着不想搭理她,陈良眉犹豫道:“正是,不知姑娘为何拦住我们?”
在她印象里,她并没有和这样的女子有关联。
那女子的哭声顿时比刚才还要大声了,“我那可伶的夫君为了良眉妹妹茶饭不思,人硬生生要饿死了,也不见你去看看他!你好狠的心!”
那女子泪眼婆娑,手指头指着陈良眉。被一个女子当街指认,那女子又哭又闹,陈良眉一下子就慌了神,周围渐渐围了一大群人,全都好奇地看着她们。
陈良眉慌乱道:“你你……你夫君是何人?”
那女子立马从地上跪直了,气势汹汹道:“张小凤不知道吗?!你跟他好了这么久,居然把他名字都忘记了,你还有良心没有?”
陈良眉更慌了,她眼前一黑,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陈良蓁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她对着那女子说道:“你站起来说话吧。”
那女子却一屁股坐地上,赖着不起来。眼泪又开始流了起来,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陈良眉尴尬地站在那里恨不得把脸埋起来,一张脸羞得通红。
陈良眉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自己的名声已经完了,她只能去投河。要不是陈良蓁扶着她,她都站不稳了。
那女子妆都哭花了,抽噎哭着,“我那个男人是一个傻的,为了她不吃不喝,我虽是他的外室,但是我关心他呀。”
她转头望着陈良眉,“不像你这么没良心,小凤他为了你的名声不肯来看你,我不能让他这么傻下去啊,求求你给他一条活路吧。”
陈良眉脸色苍白,到底谁给谁活路?她再这么哭下去,她的活路都没了。“你……你……”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良蓁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身后,“这位妹妹,你乱说之前先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站在你左手边的是卖上桂糕的陈大爷,我们陈家打小在这里买上桂糕,从没有赊账赖账。”
“去年陈大爷的孙女掉河里,是我家悦儿跳河里把她救上来的,站你右边买早茶的徐娘子,每年都送早茶到我们陈府,倒不是我们陈府缺早茶,是我们就认徐娘子的茶。”
陈良蓁继续道:“还有那边几位乡亲,蔡大哥,陆婶婶……我们都认识。”
坐在地上的那位女子一抹脸,蛮狠道:“怎么?你们陈家家大业大要仗势欺人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你,这世上还得讲理是不是?”
陈良蓁看向那个女子,“这原本不是讲不讲理的事情,我现在只要告诉乡亲们,你在这儿污蔑我陈家声誉,乱扯乱咬我们陈家。他们现在可以拉你去沉塘。”
陈良蓁站直身子,朗声道:“各位乡亲们,我父为国尽忠,我兄为国捐躯,我妹被当街污蔑,这条街是流过我陈家的血后才修建起来的。”
“我在陈家沱这么多年有没有仗势欺人?我有没有挟恩图报?大家都知道。我父兄热血未冷,尸骨未寒。今天有人忘记了我们陈家做的这些事,任凭一个春楼花娘污蔑我妹妹的名声。不知道各位乡亲该当如何?”
陈大爷已经站出来了,“大姐儿,你让我们去买你家的咸鱼,我们可能不会答应。但是你让我们绑了这个女人,你就说一句,埋哪儿?你定。”
陈良眉在陈良蓁的身后都要哭出来了,听见陈大爷这么说,她破涕为笑,陈良蓁院子里那咸鱼她吃过,确实不好吃。
陈良眉突然心里生出一丝底气出来,那只手还紧握住她的手腕,陈良蓁刚才的话掷地有声,还以为她的大姐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她在老家与人为善,乡亲们都信任敬重她。
有人已经拿出了绳索,那女子见状立马从地上翻爬起来。
她也害怕了,“我我什么时候污蔑了?我家男人带着她送的汗巾子,上面还有个眉字呢。不信的话拿出来给大家辨认。”
陈良蓁道:“够了,带我们去见张小凤吧,唱戏都唱半天了,我也看厌了。”
这女子是一个花楼上卖身子的,说话低俗,如果继续跟她说下去,凭她那么不要脸皮的样子,指不定还要说一些什么出来。
“有一些事情,你做不了主,还是让我们和张小凤说。”陈良蓁和周围乡亲道:“各位散了吧,今日让各位看了笑话了。”
陈大爷见陈良蓁主动去找张小凤,还以为陈良眉和他真的有点什么,他在陈良蓁耳朵边嘀咕,“大小姐,这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陈良蓁道:“并没什么,有人想在我们陈家找一点过年钱。”
陈大爷咬牙切齿道:“张小凤这个狗…的!”想到陈良蓁是女孩儿,他骂人的话没有骂出来,“他要遭天打雷劈,这是欺负陈家没男人了!”
陈良蓁和陈良眉跟着那花娘上了一家茶楼,陈良眉在这里见到了那原本茶饭不思,已经饿得要死了的男人。
他正在喝茶。
看到陈良蓁和陈良眉来了,他没有心虚的表情,还亲热地喊着陈良眉,“眉儿,你来了?”
“张小爷以后见着我三妹妹还是喊陈三小姐吧,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听着也舒服。”陈良蓁在张小凤对面坐了下来。
陈良眉刚才听到他那个亲热暧昧的呼喊,耳朵都躁热了,她现在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虚情假意,使用的手段还这么恶劣,今天要是没有陈良蓁,她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那个男人坐那里,她看都不想再看了。她低着头,站着,不肯和那恶男人同起同坐。
那个花娘这个时候特别贴心,她站着张小凤身后,帮他按肩膀,一副青楼做派,娇声道:“小凤哥哥,你舒服吗?”
陈良眉想起自己以前也喊过他小凤哥哥,现在恨不得自己哑了,嘴里怎么会冒出那么恶心的词。
他还故意喊一个青楼的女子污蔑自己的名声,拉着自己大姐下水,完了跟没事儿一样,还笑嘻嘻地喊自己眉儿。
张小凤拍了拍花娘的手臂,“陈大小姐真是生错了,五大三粗的身,七窍玲珑的心。”他以为一开始吃准了陈良眉,哪知道陈良眉胆子小,经过仲氏的一吓,再也不敢出来和他私会了。
他原本既要地契,还要陈良眉,毕竟她长得十分貌美,小镇姑娘根本没法比。
陈良蓁从怀里摸出地契放桌子上,“我的原话没有变,这地契你拿着,以后不要再来找三妹妹了。”
张小凤伸手拿过地契,他展开地契看了看,然后把地契铺开放桌子上,“还请陈大小姐在上面签一个字,按一个手印。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偷的、抢的不是?”
陈良眉抬头瞪着他,本来就是抢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陈良蓁刚好带了笔,她把笔拿出来,陈良眉泫然欲泣,她又怕自己落泪让对面那男子小瞧了自己,他更加得意,她伸手帮陈良蓁磨墨。
陈良蓁看她的眼泪掉下来滴落在砚墨里,心下不忍,“豆官儿,扶你家小姐到那边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陈良眉站那儿不动,本就是她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却让自己的姐姐来处理。
陈良蓁自己磨了墨,写了字,按了手印。然后把地契递给了张小凤,张小凤收了地契,他身边那女子却不依,眼睛直盯着陈良眉的手镯。
陈良眉只想离开这个污浊之地,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她褪下自己的金镯子丢桌子上。
那女子伸手拿过陈良眉的金镯子,张嘴在上面咬了一下,见是真货,喜笑颜开起来,当着陈良眉的面戴自己手腕上。
她戴着金手镯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又盯着陈良眉的手腕,她的手腕上还有一个玉手镯,陈良眉捂住自己的手腕,“不行,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
那个女子顿时不依了,伸手拉住张小凤的胳膊摇晃,“小凤哥哥,你看她嘛!”
那女子刚才卖力表演了一番,肯定还是想要一些钱财。不待张小凤开口,陈良蓁开口道:“三妹妹,给她吧。”
陈良眉紧抿嘴唇,取了玉手镯放桌子上,她放下手镯转身就走。陈良蓁起身跟着她,两人下了茶楼,到了马车上,陈良眉憋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陈良蓁坐她身边,长了教训也好,免得遇见一个男人,只要好看就忘记看他品行了。陈良眉哭了一会儿,眼睛都红肿了,她抬起头用帕子擦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蠢,很可笑。”
陈良蓁摇头,“哪有?别哭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陈良眉嘟囔道:“你其实都没什么钱,还说这样的大话。都怪我,要是没有那地契,不知道祖母会不会怪罪你?”
“祖母,还有大房、二房的那些人都不知道这块地契呢,当年这里和夷人发生混战,很多人的地契都遗失了,大家为了重建清水镇,也没有计较那么多了。隔壁清汤镇为了地契还打了几场架呢,幸亏瑞妈妈留着这地契,如今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话虽如此说,但是陈良眉感到一阵愧疚,“对不起,你当时就跟我说过张小凤是一个小人,我没听进去。”
“你没事就好,幸好乡里乡亲也是懂事理的,没有由着张小凤胡说八道。但是三妹妹回到京城了,不能捡着这法子用。这里乡风淳朴,一份真心能换一份真心,京城就不一样了。保不准有落井下石的人。”
陈良蓁叮嘱陈良眉,陈家在老家还有一些声望,但是京城里达官贵人比陈家多的是。
陈良眉点头,“知道了。”两人过了午时才回家,下午陈良眉心情不好,她让自己丫鬟去李山长那里告了假。
宋姨娘看见陈良眉的眼睛红红的,“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陈良眉本来就很心虚,宋姨娘送给她的玉镯子,那是宋姨娘的嫁妆,被张小凤和他的骈头要了去,她现在越发觉得那个男人该去死,当初和他在吉祥楼约会,那男人见面就搂抱她,还亲了她。
心里闷闷不乐,像吃了虫子,有苦难言。又害怕宋姨娘知道了,说自己。
“没什么事,就是李先生的课听不懂,其他先生又严肃,所以就哭了一回。下午也不想去听课了。”
宋姨娘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去就不去吧,女孩子学那么多也没有用处,又不参加科考,又不能当教书先生,总共是没多大用处,不如跟着学学女红。”
又过了一日,正值隆冬,陈良蓁哥哥的牌位一般供奉在灵泉山,这次被请下了山,他的坟却在灵泉山的半山腰,因为陈良柏没有结婚,也没有给陈家留下后代,按风俗,他是陈家的罪人,所以他不能葬在陈家祖坟里。
她和陈良柏互换了生活,就连生辰都是对方的。一大家人除了她恐怕都不知道今日是她哥哥的生辰日。
她带了纸钱、一些果子和冷酒上了山,每年这个时候,她都是独自去烧纸,盼儿和悦儿在山下等她。
地势荒凉,那儿应该长了枯草了,陈良蓁到了的时候,路边和坟边的杂草已经清除了,边上坐着洪庭久。
陈良蓁一言不发,把酒和果子摆出来,洪庭久感慨,“都三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说完准备把那酒拿过来喝了,陈良蓁一把抢过来,“死人的酒你也喝啊。”
洪涛久长手一捞,抓过酒壶。“这酒我先喝,就当是我给将军赔罪了。”
一口清酒喝了下去,他背过身不停地咳嗽,呛得他眼泪都要下来了。在她印象里,洪庭久不是酒量差的人,但是他却像醉了一样,说话颠三倒四的。
“当年延州兵败,三万陈家军被围,不是末将不去救他,是杨宁修一天八道金符催我回去,八道金符啊”舍延州保丹州,洪庭久违抗上命带兵赶回了延州,但是延州已经没了,陈家军已经没了。
“等我赶回去的时候,……陈良柏已经战死了……他们都说我出卖旧主,被贬为文官小吏,那不过是我违抗了杨宁修的命令。不是我不去救他,是我去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说话越说越小声,然后抽出了那把剑。
陈良蓁以为他酒喝多了,自己想不开,连忙按住他手腕,他却把剑插在坟前,他眼圈有一些红,看着陈良蓁道:“这把剑是将军赠给我的,人们说他是丢刀将军,”陈良柏外号就叫“丢到将军”。
不是因为陈良柏丢盔弃甲的意思,是陈良柏英勇善战,刀砍缺了或者砍断了,所以把刀丢了。
“他一生丢了十三把刀,第一把刀叫李错,是一个叫李错的人为了谋一个官职送给将军的,这把刀被砍断了。”
“第二把刀叫青刀,将军左肩膀上中了一箭,青刀用着不顺手,丢了。”
“第三把是重剑,叫余烬,将军肩膀上旧伤复发,拿不动了,丢了。”
“第四把剑叫止戈,将军和我喝酒,喝醉了,把佩剑送给我了,第二天肠子都悔青了。”说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
“第五把剑叫薛清,是将军红粉知己薛清送的,将军用了过后,觉得没有男子气概,还给薛清了。”
“还有南烛、藏锋、降灾……残了、断了、送人了、太多了,我记不清了。这是他受了一身的伤,用了这么多的刀剑。那一次,在延州岛,他腹部受伤,伤口是我处理的。”
陈良蓁听到这里,她的瞳孔微微一震,他为她处理过伤口,那他就应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了,陈良蓁就是陈良柏,陈良柏就是陈良蓁。
陈良柏生下来体弱多病,剑都拿不起来,而替陈良柏上战场的是她陈良蓁,她哥哥一天都没上过战场。
为了掩盖身份,陈良柏一直在老家以她的身份生活着,瑞妈妈其实是陈良柏的乳母,悦儿也是陈良柏的大丫鬟,盼儿是后来的,她从来不知道陈良蓁的身份。
三年前,陈良蓁被敌将李越庆一剑穿胸,人们都道,陈良柏战死了。那一年陈良柏确实死了,在老家病死了。
陈良蓁被人救了下来,送回老家养伤。
洪庭久仰起脸,难过道:“他们说将军战死了,我知道将军没有死,我在死人堆里翻了三天三夜,把他翻了出来,他还有一口气,我找人给他治了伤……”
陈良蓁张嘴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直以来,她以为是杨通全去死人堆里把她背了出来,没想到是洪庭久把她救了回来,然后交给了杨通全,杨通全再把她送回了老家养伤。
她从来都不知道,洪庭久带兵回去救了陈家军,他来晚了,救不了延州百姓,也救不了陈家军。他因为违抗军令也被贬了。
她也从来都不知道,是洪庭久去死人堆里把她找回来的。
洪庭久低下头,“还好你还活着,我心里也不那么难受,见了面你也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话,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对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对不起将军的信任,这把剑还给你。”他没有指名道姓,陈良柏亦或是陈良蓁。
陈良蓁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她把剑从地上抽了出来,递给洪庭久,“拿着吧,我原谅你了。只是陈良柏已死,我得用陈良蓁的身份活下去。”
洪庭久怔怔地望着那把剑,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陈良蓁见他久久不肯拿回剑,“我后来也听说了,杨宁修急招你回去,他们想保丹州,丹州没了,他们就没法退守江南了。这想法原本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洪庭久一把拿过剑,攥在手里,“那是他们都被吓破胆了,明明可以胜的,杨宁修是文官,却来督军。他屁都不懂,当今陛下还那么信任他,封他做了铁笔御史。他现在是内阁大臣,如日中天,却不知是陈家军三万骨血换来的。”
说到这里,洪庭久愤愤不平,“宫里那位老了,不中用了,重文轻武,遇到战事就胆小如鼠,巴不得割几块地出去求太平。杨宁修那个奸邪小人,偏安一隅,战争也好,不战争也好,他吃好喝好就行了,哪管别人的死活?”
“你这话和我说就行了,不能到外面去说。”陈良蓁劝慰他,这个男人曾经是自己的得力手下,是她的左膀右臂。如今她换回了自己的身份,什么都看开了。
皇帝陛下如何,杨宁修如何,跟她也没相干了。
洪涛久自嘲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无关紧要的文官,文官!谁会听我说话?”洪庭久屈居人下,郁郁不得志,心中憋闷才到山上来吹冷风的。
他撩袍带着宝剑下了山,还向陈良蓁借了十两银子,过年了,他要给他老母送一些银子回去。
陈良蓁叮嘱他,“别拿钱去喝酒和狎妓了,这钱是给你老母亲的,不用你还。”
等洪庭久走了,她才蹲下来给陈良柏烧纸,他们都说陈良柏是被她克死的,她的八字却是陈良柏的,算她八字的那些道士从一开始就没算准,或许冥冥之中也算准了,天煞孤星,父母兄弟没了,自己一身伤,年纪也大了,那些流言也成真了。
他们以为这里只是陈良柏的衣冠冢,陈良柏死在延州,路途遥远,天气炎热,带不回陈良柏的遗体,只能埋骨他乡。他们不知道这里埋的就是真正的陈良柏,不是衣冠冢。
陈良蓁把纸钱点燃,洪庭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一直帮着她隐瞒,陈良蓁把剩下的酒倒墓前,敬了山风和长兄。
大启国现在的老皇帝六岁的时候登基,太后辅政,等太后去世了,到了不惑之年的皇帝才拿到实权。所以他拿到实权以后的第一件事除了打压太后一族外,还明文规定女人不能做官参政,这个官包括了文官和武官。
这些瑞妈妈都知道,悦儿也知道。因为害怕事情泄露出去,原本在老家伺候的奴仆没几个,所以陈良柏以前在老宅院的时候,过得很清苦。院墙倒了,杂草长了,也没多余的人去打理。
洪庭久以前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会娶她才怪,估计发现了她的身份后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母夜叉。
“他和我闹着玩的。”她拉起悦儿的手搓了搓,“走吧,下山了。”
盼儿一边走,一边伸出舌头接雪花,她的腿短,虽然步子不停走,但是就是跟不上。
路边的火棘、蔷薇和灌木都被洪庭久拔了。云山雾罩,枯寂改颜,山色空蒙,盼儿跟在陈良蓁身边,陈良蓁把风领解下来给盼儿围上。
悦儿和盼儿挤着走,三人下了山,到了月波古镇,陈良蓁给悦儿和盼儿买了打卤面,还买了月波的豆腐脑,三人在街边吃了才觉得身上暖和一些。
马夫在月波镇等她们,山上湿滑,他没有跟着上山。月波镇旁边有条江,叫月波江,又叫“清井翁”,江水很缓,平静得像一面镜子,特别到了晚上,月光照到江面的时候,古井无波的江面像光华四射的大镜子。
所以小镇叫月波镇,江叫清井翁。
紧邻月波镇的清汤镇、清水镇、赵场和陈家沱都归郑智慧管,同属马湖部。与月波江不同的是,马湖江的水势很急,传说有龙虎潜于江,所以叫马湖江。
这里有山,有水。有平静无波的月波江,也有波光粼粼的马湖江,所以这一带的很多人水性很好,产鱼和藕。
陈良蓁买了藕粉和梅溪糕,三人上了马车,马车用牛皮纸封了,冷风没有灌进来了。
悦儿道:“其实小姐不用上山来的,天气这么冷,大公子也不会怪罪的。”
陈良蓁用了陈良柏的身份生活了那么久,有时间她都恍惚了,她上山去就是提醒自己陈良柏死了,她是陈良蓁。他们不记得陈良柏的生辰,她还记得。
回到家里,已经有点晚了,瑞妈妈让人烧水给陈良蓁泡脚,把屋子的炭火烧得更旺一些
瑞妈妈点头,“大房给你送了一套衣服,说是大夫人亲手缝制的。给陈良眉也送了。”
陈良蓁看了那雁足灯旁边就放着那套衣服,褥裙、上襦、腰封、蔽膝一应俱全。陈良蓁笑道:“这是大姑娘要出嫁了吗?送给我这么好看的衣服。”
瑞妈妈连忙呸呸几声,“你瞎说什么,你出嫁哪能穿这个,当然要比这个好几百倍才行。”
陈良蓁觉得自己腰太粗,不用试都知道,穿这个肯定要撑坏,想她当年十八岁使长枪,舞双刀,英姿飒爽,却鞑子八百里外,如今穿上这花裙子倒显得别扭,白白浪费了申氏的好衣服了。
陈良蓁出了门,陈良眉正在马车上等她,陈良眉穿着彩丝绫罗绸缎做的上襦,裙子是棕红色牡丹双燕绣,衣领和袖口缝有暗纹银丝。
这套衣服跟申氏送给陈良蓁那套一模一样,陈良眉穿起来很好看,陈良蓁觉得自己穿不出这么好看。
“三妹妹的衣服真好看,是大伯母送的吧?”
陈良眉的脸红了,她平时也穿过不少好看的衣服,宋姨娘又肯在她的穿着上花心思,每每都穿得很好看。
大伯母送的这套衣服很合她的身,做工精细,穿上就不舍得脱下来,她穿了这套衣服,感觉自己没有向着自己的姐姐,偷偷和那两房来往。
陈良蓁看出来陈良眉不好意思了,“大伯母也送了一套给,不过她做的时候是估摸我的尺寸,我穿不上,放柜子里了。”
陈良眉猜想,就算尺寸做准了,她也不一定会穿的。自己真的猪脑子,大房刚刚和陈良蓁闹了一场,她还眼巴巴的穿上大房送的衣服。
等两人到了书院,两人到了学堂上,陈良眉一下子就成了大家的焦点,好多女孩儿打量着陈良眉的衣裳。
她们小声议论,“这衣服真好看。”
“看样子很贵,像定做的一样。”
有一位大胆的女子过来,“这位姐姐,你好。我叫李青萝,我父亲是李员外。”她长得娇俏可爱,脸蛋圆圆的,脸上带着婴儿肥。
陈良眉连忙还礼,“李妹妹有礼了,我叫陈良眉。”
李青萝见陈良眉很有礼貌,顿时喜笑颜开了,“请问姐姐,你的这套衣裳是在哪儿做的?我也去定做一件。”
陈良眉不好意思道:“我这衣服是家里做的,并没有定做。”
李青萝顿时觉得惊奇,“家里做的都这么好看吗?这绣工太好了,颜色搭配得这么好看,花色也不错。”
好几个女孩儿都围着陈良眉的衣裳看,正说着话,郑宝珠来了,她竟然穿了一套和陈良眉一样的裙子。
大家面面相觑,就连陈良眉也是一脸愕然。大家仔细看,又发现了两人穿的两套裙子有一点区别,郑宝珠的裙子是拽地裙,她后面有一个小丫鬟帮她提着裙摆。
而陈良眉的裙子要短一些,花色图案也要大一些,很明显,就是一个人防制另外一个人的。
郑宝珠立马就黑了脸色,她的衣服是宝绣坊定做的,而宝绣坊就是她郑家的绣坊。
本来她今天穿这套裙子就是为了给这些贵女宣传一下自己的绣房出了新样式的新衣服了,没想到陈良眉穿着仿制的衣服在这儿大出风头。
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宝绣坊的衣服不如一件自己在家里缝的吗?
她早就听说陈家是官宦人家,过年回来祭祖宗,没想到陈家如此厚颜无耻,抄她家衣裳的样式拿出来炫耀。
真是没品,什么官宦人家,简直不知所谓!
大家看着郑宝珠的脸色奇差,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刚才陈良眉说自己的衣服是家里做的,那不就是仿的郑宝珠的衣裳吗?
郑宝珠都是穿她家绣房的衣裳,陈良眉穿的自己绣的衣服。大家不作声,默默的退开,不再围着陈良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陈良眉尴尬地愣在原地,郑宝珠冷着脸,她把那块方砚和毛笔啪地放桌子上。“凌儿,你把这东西拿出去丢了,丢得越远越好。”
这砚台和毛笔是陈良眉送给她的,这紫毫湖笔和端砚,这两样东西都要花不少钱,就被郑宝珠拿去丢了。
陈良眉事先不知道这裙子是宝绣坊的,大房算计了她和陈良蓁,就算她给郑宝珠说她事先不知情,但总归是陈家的人拿了她们宝绣坊的样式拿回自己做。
郑宝珠一样会生气,还会把气撒到她的头上,她是有理说不清了。
郑宝珠道:“有些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东施效颦,连脸都不要了。唉,还功勋之后呢。显摆什么呢?”
郑宝珠就差指着陈良眉骂了。陈良眉不敢还嘴,她默默坐回自己的座位。
郑宝珠进门路过陈良蓁,她哼了一声,用力撞了一下陈良蓁,“让一下,呆木头!”
结果她没有把陈良蓁撞倒,把自己撞了一趔趄,原本准备拿陈良蓁撒气的郑宝珠更气了。
她张口骂道,“陈良猪,食糟糠,何事《诗》《书》?”
她骂陈良蓁是猪,学不好诗书,跑书院来凑热闹。陈良蓁没有出言反击,别人骂她的话,她向来听半句,丢半句。她自己坐下了。
郑宝珠骂完陈良蓁又瞪着陈良眉,“看什么看?黑脸虚尾的,穿了一身花皮当自己是人了?”她转头就骂陈良眉是狗。
陈家两姐妹都没幸免,被郑宝珠骂了一顿。学堂上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也有人认为陈良眉和陈良蓁是自作自受。
今天陈家柔没有来,她好像知道要被骂,所以没有来。这衣服的样式和花色原本就是她和申氏在宝绣坊看到了。
她们看到了样板,故意做了两件样式差不多的衣裳送给陈良蓁和陈良眉,就是要让陈良蓁和陈良眉两个在学堂里待不下去。
陈良眉如坐针毡,巴不得早点离了学堂回家去,陈良蓁却双手拢衣袖里,坐那儿像呆木头一样。
下学以后,陈良眉和陈良蓁上了马车,陈良眉现在就想找一把剪刀出来,把这衣服绞了。
“我真是太蠢了,早就该知道她不安好心,都怪我平日里爱这些虚把式。”
陈良蓁安慰她,“反正还去十多天课堂就完事了,以后也不会和郑宝珠多接触。你不去学堂的话正合她们的意,到时找话说不尊祖母,偷懒耍滑。”陈良蓁把盼儿叫上马车挤着。
陈良眉不由骂道:“怎么不降一个雷劈死她们?”
陈良蓁的父亲故意改了她的生辰八字,让人误以为是克父克兄,制造她在老家修养,避免和父兄八字相冲的假象,然后让她替兄从军,这原本就算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大启国现在的老皇帝六岁的时候登基,太后辅政,等太后去世了,到了不惑之年的皇帝才拿到实权。所以他拿到实权以后的第一件事除了打压太后一族外,还明文规定女人不能做官参政,这个官包括了文官和武官。
这些瑞妈妈都知道,悦儿也知道。因为害怕事情泄露出去,原本在老家伺候的奴仆没几个,所以陈良柏以前在老宅院的时候,过得很清苦。院墙倒了,杂草长了,也没多余的人去打理。
县丞大人郑智慧向陈良蓁提亲了,宋姨娘对陈良蓁的印象略有改观,陈良蓁那个年纪嫁给郑智慧当继室正合适。反正陈良蓁出嫁以后和陈良眉见面也少了,她也不约束陈良眉去找陈良蓁玩了,算是卖陈良蓁一个人情。
陈良眉觉得她的话不算好话,宋姨娘做了炝青蛤和抓炒对虾,一直等陈良眉回来吃,她还没吃饭,“别说了,吃饭吧。都凉了。”
陈良眉不好意思说自己在陈良蓁那儿吃过了,借口胃口不好,坐下来再吃了一些。
这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货和河鲜比京城里种类多,也便宜很多。宋姨娘今天特地去街上买了河鲜。
“你姐嫁给郑智慧还算不错的,听说郑智慧还没娶小老婆,是一个正直的人。看来你姐日日去灵泉寺求姻缘还是有一点用处的,改明日你也去拜拜。”
陈良眉手一顿,拧着眉,“我不去。”
宋姨娘以为是上次陈良眉在山上遇见土匪了,所以不敢上山了。“没事,我去拜也一样。”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蛮夷多,没有京城安生太平。明日你去筵席上吃酒,不要和郑宝珠闹,不要把你大姐的婚事搞黄了。”
陈良眉张了张嘴,她有那个本事也行了。
第二日,陈良眉穿着家居常服,她姐姐是待嫁定亲小姐,她穿得太光鲜的话会抢她大姐姐的风头。
到了马车上,发现陈良蓁穿着也朴素,陈良眉不免皱眉。
“大姐姐,今日去郑家筵席说不定有郑家的亲戚,他们估计也会借着筵席的名头来看你呢?要不,咱们再回去补一些首饰。”
陈良蓁穿的宝蓝色棉袍,外面套了夹绒背心,头上戴着双头黛青玉笄,陈良眉看着她的穿戴也太素了。
陈良蓁却道:“没事的,都出门了,还回去作甚?”
陈良蓁今日带的悦儿出门,陈良眉觉得也不合适,带一个异族跟在身边,那个郑智慧是汉官,平日里也会镇压暴乱的蛮夷。
陈良眉觉得自己的头疼,好不容易定了一个亲,要是没有一个好形象就完了。
到了筵席的地方,没想到筵席的地方比想象中的要隆重,一个长长的流水席。
陈良蓁和陈良眉一到那里,就有丫鬟领着她们入座,今日是郑宝珠在招待女客,她看到陈良蓁和陈良眉来了,撇了撇嘴,让丫鬟端了水果和糕点摆在她们面前。
陈良眉小声道:“看见我们来了,招呼也不打一个。一股小家子气,此人就是小心眼,大姐姐以后可要小心一点。”
陈良蓁环视一圈看见郑智慧不在,好像去迎其他的宾客去了。
没多一会儿,洪庭久来了,郑宝珠上去和他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不来的呢?”
“郑大人的面子都不给,我不是要挨板子吗?”洪庭久选了一个不算靠前的位置,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个流水席依泉搭建,边上有凉亭,席下面有小火炉,盛装果品的碗和盘子是荷花形状的,碗底有云纹。
流水席旁边有一个校练场,场院里的架子上摆在长刀、弓箭、红缨长枪……筵席和校练场隔着几副四连屏风。
陈良眉小心看了一下周围,看到洪庭久时,她微微一笑对着他打了一下招呼,洪庭久遥举酒杯算是回礼。
席上还坐着郑家的宗亲,他们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大多都在讨论陈良蓁的穿着和长相。
前几日郑智慧下聘礼的时候是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把聘礼送上了门,很多人都知道了郑大人要娶陈良蓁了。
那些没见过陈良蓁的大都听见了那些传言,今日见到她本人真的是大大的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仔细看了一番,讨论了一番。
往日里那些已经见过陈良蓁的,也加入进来,一起讨论,评头论足。
“长相一般……勉强可以配智慧,我瞧了,她的屁股大,可以生儿子……”
“郑宝珠那么漂亮,要是和她继母站一起,一时半会分不清是继母还是丫鬟婆子……”
“她妹妹真漂亮……”
“郑大人年岁不小了,和陈小姐蛮配,也只能这样了。”
……
陈良蓁低着头拿着饼子吃着,拿着茶杯喝着温茶,挡着众人的目光。
没多一会儿,郑智慧来了,他毕恭毕敬的引了一队人进来,陈良蓁放下手里的茶杯,没想到走到第一个的居然是赵辰玄,他身边跟着金大人。
就连一直撑着下巴喝闷酒的洪庭久也不由坐直了腰杆,不再漫不经心地喝闷酒了。
陈良蓁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赵辰玄,还以为他回京了。
赵辰玄见到陈良蓁微微一愣,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入座后郑宝珠亲自过去倒酒,她的玉笄上有红色的石榴石,耳珠也是梅花儿样式的。
她倒酒的时候把耳边的长鬓往上抚,露出自己的侧脸和雪白的脖颈。
赵辰玄并未抬头看她的脸,还以为是普通侍女前来倒酒,目光看到陈良蓁身边的陈良眉,他前世的妻子,熟悉又陌生。
她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很青涩,拘谨地坐在陈良蓁身边不敢动,她姐姐比她从容很多,一会儿拿糕点,一会儿拿甜酒。
陈良眉还不认识赵辰玄,她在陈良蓁耳朵边小声道:“这人身份有点尊贵,他戴的是玉腰带,三品大员以上才戴玉腰带,一般低阶官员就黄铁腰带子。”
陈良蓁点头,“今天我们是配角儿,我那继女又是倒酒又是递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计是准备攀附赵辰玄了。
陈良眉瞪她一眼,“你还没进门就喊她继女了?”
“嘿嘿,迟早的事。”陈良蓁想到赵辰玄有可能娶或者纳郑宝珠,赵辰玄会喊自己丈母娘就有点好笑。
陈良蓁左边坐的是陈良眉,右边坐的是郑家的一位女性长辈。
郑家那个年长女性偏着脑袋过来道:“我给你说吧,坐在上位的那可是顺安王府的世子。咱们宝珠可算有福气了。”
她看了看陈良蓁的穿着,“你今天这身装扮还算合理,要不然就抢了宝珠的风头了。你来筵席见到赵世子也算是沾了郑大人的光,平常可不能这样抛头露面。”
陈良蓁看她年纪略大,听着语气好像是郑家的人。“不知你怎么称呼?”
那个女人下巴一抬,“我是郑大人的三叔母,以后你叫我三叔母就行。郑大人的母亲早已过世,我们这些长辈当然要给你提点一下,教你一些规矩,免得给郑大人丢脸了。”
陈良蓁闷着头没有搭话,那个女人看到陈良蓁一副老实模样道:“嗯嗯,你这身板我瞧着不错,来年就可以给宝珠添一个弟弟。”
“等生了弟弟,你再养养身体,又可以生一个妹妹,三年抱俩。给郑家添丁添福,以后宝珠当了世子妃了,那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在家里享清福就行了。”
那个三叔母笑呵呵的,她伸出手指指了指陈良蓁,一副很看好她的样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郑大人看你好生养才跟你提的亲,你可要争点气。”
陈良蓁看了看陈良眉,陈良眉看了看陈良蓁,两人同时埋头喝茶去了。
三叔母给陈良蓁指点了一番,陈良蓁偶尔搭她一两句话。
流水席上的菜渐渐来了。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清蒸八宝猪、罐儿野鸡、卤什件儿、兔脯、银鱼、清蒸哈什蚂、黄心管儿、烀烂甲鱼、什锦套肠儿、熘鲜蘑、熘鱼肚……
菜品很多,陈良蓁顿时觉得这趟没有白来。余光瞟到赵辰玄那边,等他下筷了,也就可以动筷子了。
赵辰玄看到有郑智慧的亲戚也参加了,算是广泛意义上的家宴,所以男女同席。
他眼尾扫到末尾坐着的洪庭久,顿时目光就像定住了一样,这个男人他可太熟悉了。
前世里,洪庭久官至刑部侍郎,龙图阁学士。他扳倒了内阁大臣杨宁修,辅佐太子,逼迫皇帝退位,囚禁了他的父亲和母亲。逼他父亲写了《东宫懿德状》。
还囚禁了其他两位皇子,当时他的姨母梁贵妃诞下一女,不知所踪。他怀疑是洪庭久把小皇女带走了,导致梁贵妃被处罚,三皇子也就是他的表弟跟着失宠。
后来他的姨母得了失心疯,到死都没见着自己失踪的孩子。
这个男人为人心狠手辣,和他明争暗斗十多年,他差点都被他软禁在王府里不能出来。要不是他,他的头疼也不会那么频繁发作,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
他前世里和洪庭久打过很多照面,大多数时候洪庭久的样子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像现在这样正襟危坐。软弱的太子被他扶持上了位,成了洪庭久的傀儡。
郑智慧在他身边轻生介绍道:“此乃小女郑宝珠,年芳十五。那边是下官的家属,这边是乡贤和同僚。”
赵辰玄回神,他点了点头,他看见陈良蓁一直吃薄荷糕,他也伸手拿了一块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郑智慧见他吃东西了,脸上顿时一喜,连忙给旁边的郑宝珠使眼色,郑宝珠忙不迭抬起手腕把那碟薄荷糕摆赵辰玄面前来。
赵辰玄拿起筷子,众人也拿起了筷子,陈良蓁看到一只烤羊腿,这么大一只肯定用筷子夹不起来。
难道是用手撕?
她伸出手轻轻一掰扯,那羊腿就扯下来了,她一愣神的功夫,那瓷盘已经跟着流水流走了。
她拿着一只大羊腿,完全没看见那边洪庭久不停地跟她使眼色,示意她可以用面前的一柄小刀切羊肉吃,不要一整只腿拿走!
她这个行为显得粗俗又没什么见识,像没吃过肉一样争着抢肉吃。
那边洪庭久见陈良蓁没有看见他的暗示,埋头呼了一口气,单手扶着额头叹气。
陈良蓁拿着羊腿也不能放回去了,她尴尬对着陈良眉笑道:“要不三妹妹和我分着吃?”
陈良眉还处于震惊中,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点头,但是内心还是拒绝那么大一只羊腿。
“大……姐姐吃吧,冬至吃羊肉,这是食补的好东西,吃了身上热乎呢,呵呵……”
郑宝珠在那边鼻子都气歪了,乡下丫头,没什么见识。一只羊腿都要争抢,她在这里献了半天殷勤,赵世子都没注意到她。
陈良蓁搞这一出,赵世子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郑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自己在这里端茶倒水的,赵世子都没注意到自己,她倒是会给自己出风头。
郑智慧在旁边笑道:“那位是陈家的陈良蓁,刚刚和下官定了亲。”
赵辰玄怔住,她和郑智慧定亲了?
原来前世里她嫁给了郑智慧,前世他根本就没和郑智慧接触过,也不认识郑智慧。
所以,他的印象里没有她的结局,他连忙又抬头望向郑宝珠,郑智慧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赵辰玄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他转头看向陈良蓁,她已经拿小刀去切羊肉,开始独享她的羊腿了。
或许有人觉得她粗俗,就连赵辰玄初次见到她也觉得她也是如此,后来又怀疑她是装的,现在看来不过是她在乡下待久了,父母去世得早,性子比较率直罢了。
旁边郑家三叔母拿手杵陈良蓁的胳膊,“哎哎哎,别人还要吃的,你都拿自己碗里了,别人吃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不要吃那么多肉,还是要多吃菜。吃水果吧?吃石榴可以生儿子,石榴多子,这个寓意好,你可以多生几个孩子。”
郑家三叔母捡了好几瓣剥开的石榴放进陈良蓁的盘子里。
陈良蓁来吃席就是准备吃好的,难道就吃石榴?这石榴吃进去还得吐一半籽出来,满嘴的酸味,她并不喜欢吃石榴。
没多一会儿,洪庭久端起酒杯到了赵辰玄的跟前,“世子爷,在下是县中文书洪庭久。不知世子爷在清水镇有住所没有?”
洪庭久敬酒还没到赵辰玄身边,郑智慧立马站了起来,他一把扯住赵辰玄的胳膊。
他小声在洪庭久的耳朵边道:“你少在这里阿谀奉承,你安分一点,自然少不了你酒喝。你若不安分,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洪庭久本来是打算借敬酒的时候主动给赵辰玄介绍一下自己,这是他向上爬的机会。
郑智慧办的筵席,他也不好落了郑智慧的面子,悻悻地端着酒杯准备回到座位上。
他刚才敬酒的话赵辰玄和金大人都听见了,赵辰玄没有动,前世阴险的宿敌来敬酒,他本能地不想回应。
金大人见状立马打圆场,“世子身体不舒服,这酒我帮他喝了。”
“世子的住处是我安排的,不必麻烦洪大人了。”他和洪庭久喝了一杯。
洪庭久以前就和金大人认识,他知道是金大人帮他解了围。他想起自己刚才太笨了,完全可以找金大人牵线搭桥的。
洪庭久知道金大人也爱喝酒,他微微一笑,拿着酒杯一仰而尽,然后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才的小事很快就过去了,陈良眉把羊腿放旁边,拿着筷子吃别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