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宋翎转身,头也不回地骂了句:“既然他给脸不要脸,那就随他去,是死是活都让老天决定吧。”周清弈没有拿着宋翎给的玉佩去翰林院,因此随随便便的被授派到弘文馆做校书郎,负责编辑、校对图书。这样的九品末流小官,在当朝毫无权利,更是不值一提。埋头苦读的书生不甘心,世家子弟也看不上,所以都是一些不得志、没有靠山的穷书生被选入这样的官职。周清弈不想就这样回到余杭老家,所以并未挑剔,在弘文馆老老实实的做起了校书郎。这日,午时刚过,天外下起了蒙蒙细雨,弘文馆来了一位不紧不慢的贵客。总领馆务的馆主敛首低眉,小心翼翼地侍奉来人。宋翎今日身穿一袭红衣,如皎洁明月下的浓艳海棠,高贵而华美。今日早朝,他听何大将军说宁清殿下近几日总是往弘文馆跑。经过打听,原来是周清弈在这里面做校书郎。对宋翎来说,周清弈是他用过的东西,哪怕周清弈是在跟他置气,那这个人也必须是他的。馆主殷勤的沏茶,询问来意:“昭华殿下,不知您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呀?”宋翎只是娇懒而坐,细细品茶,并不言语。馆主战战兢兢的杵在一旁,不敢多说半个字惹昭华殿下不悦。“嗯,真是好难喝的茶。”宋翎放下茶杯,对馆主说:“我的好弟弟宁清殿下来的时候,你们也是用这样的茶招待他吗?”馆主心跳加速,扑通一声跪下,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回殿下的话,我们馆内最好的茶就是这样的了,并不是故意对殿下您招待不周。每每宁清殿下来此处,都是找新来那位叫周清弈的校书郎谈话,不让我们在跟前伺候的。”宋翎扬眉:“是吗?今日宁清也来了?”馆主摇头如拨浪鼓,连忙说:“没有。”“周校书郎既有如此本事,能让宁清频频造访。本殿下很是好奇,不如你去把他叫来,我也跟他聊几句。”“好,好。昭华殿下稍等,小人这就去叫他过来。”馆主得令,脚底抹油似的疾走出去。周清弈正在整理书籍,被馆主带走的时候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馆主再三叮嘱,让他见了人好好说话,切莫惹那位贵人不悦,否则整个弘文馆都要跟着他一起遭殃。
周清弈推开门,见到宋翎时,心中还是颇为诧异的。他们两人自从画舫一别,宋翎就再也没有找过他。他本以为,高高在上的昭华殿下已决定放弃他了,他也一直在安慰自己那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谁知,宋翎又出现了。弘文馆伙食清淡,周清弈这几日心中憋气,食欲不太好,看起来清瘦了一些。“你们下去吧。”宋翎立即摒退下人。周清弈站着,宋翎坐着,正如他们之间的地位鸿沟,难以跨越。宋翎看到周清弈的神情由惊讶转为冷漠,哼笑着说:“我来找你,你怎么既不惊喜也不意外?”周清弈垂眸:“……”“怎么?跟宁清殿下就有话说,跟我就无话可说了?“宋翎心里不舒服,指了指身旁的空凳子对他说:“坐。”周清弈没有过去,而是躬身行礼:“臣身份低微,不配坐在殿下身侧。”宋翎慢悠悠的开口:“再亲密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只不过让你是坐在我身侧,你反而来讲规矩了。”周清弈温声道:“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臣已然忘却。”“好一个忘却。怪不得你这么快就择了宁清为新主,莫非你和他睡了?呵,说来奇怪,那他怎么没把你从这小小的弘文馆给捞出来呢?”宋翎在生气的时候,口不择言是常有的事。周清弈抿着下唇:“臣还不至于自轻自贱到这等地步。”“你最好没做。”宋翎斜斜瞟他一眼,缓缓述道:“今日早朝,宁清说你擅通音律,想着人安排你去做八品太乐丞。官品虽比校书郎高了一级,可每日里的差事就是为皇室宫廷宴乐培养乐队伶人,供皇宫贵族们观赏作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我来此处,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好消息,顺便恭贺周大才子官职晋升。”周清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寒窗苦读十余载,肯定不想揽个远离政治的无用活。虽然他现在是个九品小官,但每天还能接触一点书籍,若是真的进了宫廷乐队,那就相当于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废了。宋翎勾唇一笑:“我帮你拒绝了。我知道你不会甘心与人载歌载舞,所以你能继续留在弘文馆中。”周清弈并非无礼之人,转而作揖行礼:“臣谢过昭华殿下。殿下如传闻所言,是天下学子的伯乐,也有双如矩慧眼,能洞察秋毫,知人善用。”“别急着谢。”宋翎看着他,又道:“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父亲被人揭发,说他与谋逆之人为党。现下他已被押入了余杭县衙的大牢,等待调查结果,听候发落。” 羞愧“不可能。我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平日里更是老实本分,绝对不会做出与人谋反之事。”周清弈义正严辞的为父声辩:“我现在就要去见皇上,向他说明此事。家父年事已高,经受不起牢狱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