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唇,牙关紧咬,不示弱,也不说话。眼角描画精细的黛色晕开,掺着热泪滚成晶莹剔透的珠子,凝在腮边。除了在两人交缠的情浓时分,他会泫然欲涕,轻泣不止。平常时,都是骄傲自得,嚣张跋扈,冷艳高贵,哪里会哭得这样委屈?周清弈一下慌了,抱住他,轻声安抚:“翎翎,怎么了?别哭。”他低下头,与宋翎诚恳的道歉:“翎翎,我错了,是我不该不和你说一声,就答应与桓峥见面,你不要哭了好么?”他叹了口气,还是认真地讲明缘由:“我与桓峥毕竟有过婚约,耽误了他那么多年,又不给一言就退婚。他很是执着,不肯另嫁他人,我今日只是想与他说个明白,没有别的意思。”宋翎闭上眼睛,不知听进去几分,连骂人的话都懒得说。“翎翎,你不要多想,这里人来人往,怎么能说得上是私会呢?”周清弈轻轻地给他拭泪,柔柔地哄:“乖,不哭了,都是我不好,回去我任你处置,给你解气。我保证以后他都不会再来打扰了,好不好……”宋翎睁眼,眸中幽幽艳艳,透着冷意。他在周清弈怀里方才还是乖顺的模样,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狠劲一把推开那人,激动得身子都摇晃了几下。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周清弈。他冷然、决绝道:“我不相信你,你们都是骗子,给我滚!”一弦莹月挑开半暮夜色,寝室内,案几上一盏昏昏灯火,有小蛾子扑腾着飞上去,转瞬就烧成了灰。案几上的酒壶已经空了,宋翎眯起醉眼瞅着飞蛾扑火,只觉得蛾子可笑,人也好笑。情之一字,就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蛛网。而有些人,明知是万劫不复,明知会灰飞烟灭,却还是为了情爱里那一点温暖光亮,拼命往里跳。飞蛾不生情思,不懂情事也就罢了,可人呢,最是懂趋利避害的生物。即使这样,也还是避免不了坠入红尘之中,耽于情爱,不得解脱。遇上周清弈之后,他本以为自己是猎手,周清弈是受他摆布的猎物。可相处之后才发现,这个人的一点一滴都会牵动自己的心,仿佛自己真的生出了软肋。很糟糕啊,他想。那年漫天飞雪,凤仪殿里徒留一具冰冷的尸体;数日前小雨夜,西来寺交缠的不忠两人。如果周清弈有朝一日也背叛了他,又该如何呢?杀了他?折磨他?还是放过他?宋翎呆呆的望着窗外明月,没有答案。
昭华殿下从亭中跟周校书郎吵完架回来后,虽警告了下人,不管是谁,都不准进屋打扰。卫礼遵命守在清风居外,听侍女说殿下喝完一壶酒了,又叫她们送一壶进去。酒还没进门,就被他制止了。卫礼虽然没有情人,但他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喝酒只会伤身,解决不了任何事。所以他大着胆子去请来周清弈,且知趣地挥退众人。侍女小红边走边忍不住问道:“卫哥哥,殿下不是说了不让别人进去吗?你怎么还明知故犯呀,小心殿下知道了治你的罪。”“你这小妮子,不懂了吧?”卫礼随意的揉了揉手腕,笑了笑:“我们做下人的,要了解主子的心意,让主子开心。你看殿下对周校书郎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感情好着呢。”小红显然没相信,质疑道:“反正人是你放进去的,殿下要是问起来,我可是要如实交代的。”“嘿,你这坏心眼的小丫头,看我给你点颜色瞧瞧。”卫礼和她打打闹闹,嬉笑着走了出去。他心想着,人又不是从正门进去的,是爬窗子进去的,就算是殿下问起来,也没在怕的。周清弈踩着窗边的石阶,小心翼翼的翻了进去,像是做贼。在自己家还要翻窗才能进屋,放眼全景朝,估计也只有他这么憋屈了。屋里弥漫着浓香的酒味,玉琢般的美人正趴在小桌上,看样子就是醉醺醺的。周清弈抱住了酒后昏睡的宋翎,紧紧拥在怀里,带到榻上。宋翎微微转醒,眸中七分醉意、三分清明,他抚摸上他脸颊的红肿,迷糊地问:“周清弈,你怎么来了……我是不是打你了呀,疼不疼?”周清弈摊开他素白的手掌,疼惜的,轻轻的落下一个个吻,温柔哄着:“没关系,本就是该打的,还怕你手疼。”宋翎贴近他的脸,噘起嘴:“亲这儿。”周清弈听话的在他软红的唇上亲了一下。“怎么喝那么多酒,我去给你要碗醒酒汤。”还没起身,就被抓住了。“这里也要。”宋翎用力的一把扯下衣领,露出两处红梅。周清弈拉衾被盖住他的美好,柔声拒绝:“你醉了,今晚不闹了。乖乖的睡觉好吗?”柔软的身子不服气似的又贴上来,宋翎固执的说:“你是不是想要别人?”周清弈伸手捏了捏他微微发烫的粉颊,笑着回答:“除了你,还有谁?翎翎,白日里你还说要我滚。这会我要是趁你喝多了欺负你,你明天醒来必定是要发火折腾的。”宋翎听不清,嘟着嘴,缠得更紧了:“我是不是很爱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