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
我哥晚上回来的时候说徐总今天给他介绍了个大客户。从杭州来的,还挺年轻,十九岁,边上大学边接手家里的企业。
我说徐总跟你什么关系,又是帮你忙又是给你介绍客户的。
我哥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的,问我是不是吃醋了。
我白了我哥一眼,被子一盖,睡觉。
八月二十六
我哥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出门去跟那个大客户谈合作,我让我哥带我也去看看,闷了几天出去透透气。
我哥只好抓紧时间给我也换了套西装。
定在一个挺高端的酒店,到的时候只有徐总在里面。
客户还没到,我就听我哥和徐总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过了半小时吧,我刚打完一局游戏,大客户就到了。
侍者推开门,露出后面穿着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西装的青年:“各位,久等。”
我听到这声音的同时看清了大客户的脸,惊的我一个瘸子几乎要站起来了,恨不得自戳双目捂住耳朵。
我今天到底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出来透气,妈的,透的毒气。
那青年踱步进来,皮鞋陷进地毯里没有声音一步一步却在我心里震耳欲聋。
杨术也看到我了,阴柔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笑:“看来不用向新客人自我介绍了。”
当然不用自我介绍,他向我的自我介绍,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杨术举起来右手,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让我向后撤却被轮椅靠背挡住,但杨术只是向我行了个绅士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听见我说。
我早该想到的,杭州、家族企业、十九岁两年前十七岁。
算了,我哥昨天说杨术认识他,那杨术肯定知道我也在这,迟早要来的。
杨术瞟了一眼我的腿:“别来无恙就不说了。”
我哥皱了皱眉:“杨总,慎言。”
杨术无所谓摊手。
徐总出来打圆场:“原来小宋总和杨总认识啊。杨总从杭州来的,他乡遇故知这喜事一会可得多喝几杯。”
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我这三大喜事全跟杨术有关,变成了三大悲事。
我强迫我自己不准逃避,逃避只会让杨术更加兴奋。
这种人可以害怕恐惧,但绝对不可以逃避,不然此后午夜梦回,他会追着你不放。这种感觉我两年前就体验过了。
徐总把杨术迎到主位,我哥走到我身边悄声问我要不要走。
我摇了摇头。
既然好久不见,那就多见一见。
我倒要看看如今杨术还能拿什么软肋捏住我。
饭饱停筷,酒桌上徐总先开头敬酒给杨术。
杨术单手托腮,晃着小玻璃杯看着我:“一起?”
徐总举着酒杯,也看向我,眼里是求救。
多熟悉啊,将本该属于他的光芒分散到无足轻重的我身上,再将选择权轻飘飘扔给我。
同意会被他回去折磨,拒绝会断了别人生路。
我被他陷于不义,他为我加冕罪名。
澄澈的白酒荡漾出吊灯细碎的金光,我要被眩晕在这现实与回忆的幻梦中。
我低低笑起来放弃抵抗,陷入应激的亢奋,直视杨术。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在向他宣战,有本事再将我击碎,否则我倒下一定站起:“好啊,杨少。”
杨术笑着将酒一饮而尽,我拦住我哥想替我喝过来拿酒杯的手。
我一直都能喝酒,拜杨术所赐,更加能喝,而且哪里都能喝。
我仰头也一饮而尽,反手将酒杯在空中倒置,没有一滴掉出来——干干净净。
杨术轻轻鼓掌。
徐总再迟钝也感觉出我和杨术之间的剑拔弩张了,向我投来一个歉意的目光,抓住机会拿出项目书给杨术介绍。
杨术听着徐总的介绍随意翻着项目书,素白的手指跟雪片一样的纸张比起来不遑多让。
徐总一口气介绍完,杨术没给答复,手一用力,项目书滑过桌子到我的面前:“你觉得呢?”
我不再吃他这套,我现在也不受他管控。
我将项目书滑回去:“杨少,你和徐总之间的交易,怎么轮得到我一个外人。”
杨术轻巧地接过项目书,随手交还给徐总,脸上是不屑于掩饰的虚伪“欸,哪里的话。清河还是晓天的二老板,晓天跟我也可以合作的嘛。”
我被杨术喊的恶心,同样挂上虚伪的笑:“晓天是我哥的成果,我不过是一个坐享其成的。”
“你有这个本事,晓天还配不上你。”杨术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的本事都被毁了,这辈子都是靠我哥养着的废人了。
杨术真有脸说。
场上一时尴尬,徐总捏着项目书一脸犹豫,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是,明明是她和我哥的主场,偏偏被我给占了。
妈的死杨术,尽作妖。
我哥不在乎当场被人下了面子,站起来替我挡住了杨术的目光,举起酒杯敬杨术:“多谢杨总对我弟的夸奖,杨总火眼金睛,我也觉得现在的晓天还不够好。
期待晓天和您的合作能让晓天更上一步,这一杯,我敬您。”
杨术没理我哥,我哥也不好再放下酒杯:“我干了,您随意。”
我哥仰头也一饮而尽。
我哥挡在我面前没动,徐总坐在座位上,杨术还是托着腮,不过加了个动作,另外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像是在等什么。
场面一时静默。
我知道杨术在等什么。
训狗常用的就是犯错以后不罚也不骂,心平气和反而会让狗更心慌焦虑。
而如果加一些有规律的小动作会让这种感觉放大,比如看书翻页,比如…轻敲桌子。
我为什么这么清楚?
草他八辈祖宗的死杨术教的。
杨术在等我认错,等我主动。
我不是狗,也没做错什么,让这个死杨术发他的神经吧。
我有我哥,现在天塌下来也有我哥顶着比我先死。
我在我哥背后打开了视频软件,静音刷视频。
才刷了七八个视频杨术就有动静了。
我动了动轮椅,视野能看到杨术懒懒地举起酒杯,随意在空中做了一个碰的姿势,然后喝了一口。
杨术慢悠悠放下酒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拖腔拉调念完这首诗,杨术还点评上了:“晓天,名字取得不错。”
我翻了个白眼,死神经要你管。
不对,我反应过来。
晓看天色暮看云,晓天,暮云。
我乜了一眼我哥,这么会玩。
杨术伸出手:“你们两个合同拿过来吧,现在就签。剩下的我助理会来谈。”
我哥和徐总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我哥问杨术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对我哥说那些,没必要,也怪矫情的。
我一人担了就担了,里面的那些事也没必要让我哥知道。
我说仇家。
我哥说要终止跟杨术的合作,以后不见他了。
我问宋星河你不怕得罪杨术啊。
我哥说更怕小宝不开心。
我问没钱了养不起我怎么办。
我哥说工地搬砖养小宝。
咦~恶心。
我知道我哥做得到,曾经有一段日子我们就是这么过的。
我哥对我从来都是金口玉言,一字不假。
我问我哥老了搬不动砖了怎么办。
我哥问我要跟他过一辈子吗。
我没回答,换了个话题。
我问我哥跟杨术合作能赚多少。
我哥报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我说那还是合作吧,记得给我买帕拉梅拉。
我哥大手一挥,说帕拉梅拉已经配不上小宝了,我们买劳斯莱斯。
我笑了笑,说行。
我哥凑过来跟我黏糊,贴在一起。
夏末依旧有蝉鸣叫,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红霞漫天。
我和我哥挤在一起,余晖透过的窗户,丁达尔效应直入眼睛。
在这种氛围下该干什么?
“哥,我想做爱。”我说。
然后我就被亲吻脱衣润滑一条龙了。
我哥进来的时候我还在那种氛围感里没出来,一进来我就出来了。
到底是谁在喜欢做爱?
我哥想让我舒服,一直往他观察出来我喜欢的地方动。
我迷糊的五迷三道,原来是我喜欢做爱。
我哥诱惑我,问我想不想在上面。
我问真的?
我哥说真的。
我问怎么在上面,我哥说他来动。
这好事肯定答应啊。
然后我就在上面了,我哥腰一上一下的顶我。
操他妈的原来是骑乘。
我控诉我哥骗人,我哥腰部用力狠狠一撞:“哥从来不骗小宝。”
我抓着我哥的手撑着,求我哥轻一点。
我哥这次很听话,轻了,我却浑身不得劲了。
我肯定是被肏懵了,眨巴着眼睛,喘着气:“不对…不对。”
我哥做起来,鸡巴还在我里面,抱住我问哪里不对。
太羞耻了我现在想起来,我竟然带了哭腔:“不舒服,唔,里面,不舒服。”
我哥嗯了一下,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一直用力撞:“现在舒服了吗?”
“太舒服了,难受。”我用手拖着想跑。
我哥叹了一口气,换成了我喜欢的方式。
这下我爽的哼哼唧唧了,然后射太多又被我哥捆起来了……
好丢脸啊。
八月二十七
我看到我哥衬衫领子都没遮住的痕迹感到尴尬。
我问我哥准备就这样穿出去?
我哥坦然点头。
我让我哥要点脸。
我哥就把脖子凑过来问我那怎么办。
我看着我哥雪白脖颈上东一块西一块引人遐想的红斑,抓耳挠腮没想出来办法。
最后我让我哥去买个粉底遮一下。
我哥说去公司的路上买。
我放心倒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我哥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对,西装还是整齐的,脸上却挂了彩,跟个西装暴徒似的。
我问我哥怎么了。
我哥不肯说。
不说就不说,想说我不问也会说的。
我哥收拾完伤口过来抱我。
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我忍了。
我哥头抵着我肩膀,看着我操纵游戏人物大杀四方。
天已经黑了,我哥没去开灯。
手机发出的光就在我和我哥的脸上斑驳。
“小宝。”
“嗯?”
“小宝。”
“嗯?”
“小宝。”
“嗯?”
我哥就这么一直喊着,我就一直应。
我跟队友发了句抱歉有点事,回头请他们喝奶茶,把游戏退了。
我转动轮椅正面我哥,月光下我看见了我哥眼底的晶莹。
我把我哥抱进怀里。
我哥比我高,也不能说是抱。
但我哥配合我,蹲下来,头轻轻靠着。
“宋星河,怎么啦?我在呢。”我轻轻拍了拍我哥的背。
“我今天想你了。”
“想我就想我了呗,给我打个视频电话就是了。”
“小宝,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我哥闷在我怀里说。
“有多喜欢?”
“不可能有比我更喜欢小宝的人了。”
我把我哥的脸抬起来,看着我哥的眼睛:“好啊,你的喜欢我收到了。”
我哥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时像一条狗。
我用眼神向我哥保证我收到了我哥的喜欢,趁我哥不注意一把把我哥的衣袖撸上去。
一条条看着还新鲜的伤痕整齐的摆在我哥的手臂上,白与红的对比显得触目惊心。
有一条比较大的伤口靠近动脉,我哥应该是想割腕但放弃了。
“宋星河,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吗?这样的喜欢我不喜欢。”我轻轻地说,手指抚摸上那些伤痕。
伤痕已经结痂了,昭示着伤口正在好转自我修复,但我哥没有。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哥现在情绪崩溃了。
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平常看着温柔外向强大实则缺爱敏感自卑喜欢内耗的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通过表达爱意来代替表达负面情绪。
因为他们不想去麻烦家人、爱人、朋友等任何他们认为可能爱他们的人,他们信任的人。
但他们又太委屈了,太难过了,他们有点坚持不住了。
这类人又往往有个共同点,他们送出去的、说出去的、付出的,往往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渴望得到相同的待遇,下意识将这份待遇先给了别人以求回报。
我哥就是这样的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就知道了。
还有一套我自己总结出来的翻译公式。
我想你了=我需要你=我快坚持不住了。
我喜欢你=抱抱我=我遇到了让我绝望的事。
一直喊你的名字做出陪伴行为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可能是遇到了什么跟你有关的事情,更大可能是他觉得他要失去你了,往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个人消化不了。
人没有那么脆弱,一两件事击不垮;人也没那么坚强,压死骆驼的表象最后只是一根轻飘飘的稻草。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表达你的爱意,包容他的情绪,他的口不对心词不达意不过是另一种诉说的方式。
自杀在这种情况下很常见,自残几乎是必发的。
但爱和死亡一样强大。
我的爱不多也不浓,但我哥恰巧只需要那么多就够了。
我哥要的从来不多,只是从来都求而不得。
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说,也没办法。我努力过了,但是生活不是电影,不是努力就有奇迹。
我只能帮我哥挡点灾。
当一个别人的救世主确实很累,甚至可能会成为别人活着的意义,谁叫宋星河从前是我哥,现在嘛…勉勉强强算是我的爱人。
我们这辈子都被捆一起了。
怎么听着像毒唯一样。
所以是哪个天杀的,我都没让我哥这么委屈过,鳖孙,别让我逮到了。
我把我哥往床上带,用领带蒙住了我哥的眼睛,把我哥撸硬。
昨天还做过,今天简单扩张润滑一下就好。
我用手撑着身体坐下去,我这才知道我哥以前多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