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要的嘛!”陈老四泪光闪烁,很高兴地回道,“我等你回来!”
但其实,毛三回不回来,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确定了这个小娃娃现在过得好,平平安安地长大了,他就知足了。
电话挂断后,陈老四长舒一口气,高悬在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此生再无遗憾,随即,才又问候了顾晚风一句:“你这次回来,是看你妈?”
顾晚风点头:“嗯。”
陈老四又将目光转向了司徒朝暮:“你带着老婆回来喽,想让你妈见见她?”
司徒朝暮愣住了,脸颊猛然一红。
顾晚风却没解释,反而轻点了下头:“嗯。”
陈老四又舒了口气,一边点头一边欣慰不已地说:“那就好,那就好,毛三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你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她终于可以安心闭眼喽。”
仅此一句话,却如风沙迷了眼,司徒朝暮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原来,“牵挂”这种东西,是可以跨越生死的。
仿如尘埃落定,陈老四再无惦念,又重新将手负在了身后,迈开了苍老的脚步,继续沿着山道往前走,边走,边说:“我要回县城喽,对喽,舞歌也要结婚了,等我见到了她,我会告诉她我见到你喽,她肯定也会很开心的;等我见到你妈,我也会告诉她的,你放心噻。”
陈老四迈着蹒跚的脚步,在荒凉悠长的山道上,渐行渐远。
顾晚风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山道间,目不转睛地遥望着陈老四愈来越小的佝偻身影,双眸通红,喉间发哽,泪光颤颤。
经此一别,后会无期。
往后余生,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陈老四了。
他目送离去的,也不只是陈老四,还有他所熟知的家乡与童年。
仅仅八年,沧海桑田。
突然间,他的左手被握住了。那只手小巧柔软而用力,仿若是滚滚大浪中突然套在他身上的一条结实的绳索,牢牢地牵引着他,才得以让他逃过一劫,不至于被浪潮吞没。
顾晚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情绪过后,才看向了司徒朝暮。
他的眼眶还在泛红。
肩头塌陷。
无能为力感深重。
他这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和他所熟知的人、事,说再见。
司徒朝暮心疼不已,越发用力地握紧了顾晚风的手,斩钉截铁:“人这一生不可能只有离别的,有悲离才有欢合,你现在所失去的东西,上天以后肯定还会补偿给你的!而且事在人为嘛,上天不补偿你我补偿给你!”
顾晚风不言不语,默然地望着司徒朝暮,眼眸却是极为专注的、感激的,仿若迷途之人遇到了唯一的救赎。
司徒朝暮又很认真地了句:“你知道嘛,当年你师父临走前,曾为你算过一卦,你志不在碧屿,命也不在碧屿,你是要跟着东边来的大官走的。”
顾晚风怔了一下,嗓音低沉沙哑:“大官?”
司徒朝暮用力点头:“对啊,大官!司徒就是大官,和司马、司空、太尉一样大的官,而且你师父还说了,你要是不跟着东边来的大官走,这辈子会孤独终老的!”
顾晚风瞧着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问了声:“谁告诉你的?”
司徒朝暮:“你妈呀,不然我怎么能知道?”
“她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就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我的脚崴了,你和裴星铭他们一起去玩了,我和你妈单独在家的时候她悄悄跟我说的。”
“嗯。”顾晚风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郑重地向司徒朝暮到了声谢,“谢谢你来过,谢谢你让我妈见过你。”
这大概是他妈人生的千百桩遗憾中,最圆满的一桩事情了。
司徒朝暮却哼了一声,略带傲娇地盯着顾晚风,眉梢高高挑起:“你这是什么意思?道的是哪门子谢?我可没说要当你老婆呀。”
顾晚风微微蹙眉:“大官不是说要带着我走么?”
司徒朝暮:“带你走的方式有很多呀,我可没说要给名分。”她又扬起了下巴,一脸猖獗得意,“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太古板正直的人,没意思,没意思透了,既不主动又不殷勤,随便玩玩还可以,真当老公会寂寞的。”
打定了主意耍流氓?
顾晚风再不言语了,无奈又纠结地盯着司徒朝暮看了一会儿,极为艰难地,抛弃了坚守多年的道德底线和礼义廉耻,突然俯身,在司徒朝暮的脸上亲了一下,或者说轻轻一啄,却羞耻紧张到连声线都在发颤:“这、这样、可、可可以了么?”
◎下一秒,她的牙关就被撬开了。◎
司徒朝暮还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顾晚风的唇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脸颊。
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蹭了一下,温柔、细腻却又短暂。
若不是脸颊上还残留着几丝痒痒的感觉,她甚至都不确定他到底亲没亲她……简直是,不可理喻呀!
司徒朝暮难以置信地瞪着顾晚风, 真的很想告诉他一句:这荒山野岭的又四下无人, 你再放荡一些怎么了?
然而顾晚风内心的道德感和廉耻心却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厚的多, 仅仅是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他就已经重度面红耳赤了, 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耳珠更是红的像是要滴血。
他的目光也是极度紧张羞赧而闪烁的,压根不敢和她对视, 亲完就直起了腰, 迅速将脑袋别到了另外一边, 看似是在不苟言笑、专心致志地欣赏远方的雪山之巅, 实则方寸已乱,不知所措。强作镇定罢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羞耻的, 不就是随便亲了一下么?还亲出背德感了?
司徒朝暮真是担心顾晚风会把自己给拧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