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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也算得上成功人士,所以经常被学校邀请回来分享心得,校友会也少不了他。有的时候程浩忙起来,也不顾不上掺和这些事。年轻学生的脸当然好看,但看久了都一个样,清澈,也一眼就能见底了,问什么也答不上几句,没什么意思。
所以后来分享心得就少了,分享了也没用,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他程浩。就偶尔参加一些校友会,还基本上是同学重聚,社交性的,这个圈子你得一直维持着活人脉。
当然也有推不掉的。师兄,又是朋友,不愿意一个人来,非拽上他一起。程浩推了八百次,没用,直接追到公司底下。同事都开玩笑,要不是大家都认识,还以为程浩要公开出柜了,瞅瞅,男朋友都追到公司楼下了。
神经,程浩笑骂了一句。我就算找男的,我不找年轻的,啊我找他?程浩一想象,自己都起一身鸡皮疙瘩,恶心得慌。
因为被膈应着了,所以今天分享会结束,程浩非拧着朋友耳朵要宰他一顿饭。
“今天这会,你叫我来的吧?是不是得给出场费?”
“出场费,嚯,你这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明星呢。你是吗你就伸手要钱?”俩人关系不错,贫惯了,才不吃这一套。
“不说这个,今天我公司人都以为你追我,给我恶心的,身败名裂了我,还不请一顿好的?”
朋友听了差点笑喷,扶着学校大门笑得直摆手。笑完终于忍不住了,“先不说我肯定不找你这样的,就,咱俩撞号啊程浩,绝对不行啊。”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人关系不错,都知道彼此的小秘密,周末还会一起出去玩乐。再加上取向一致型号一致但喜好不一致,很难产生什么矛盾。
扯了半天,最后说请客的话就去校门口吃串串,怀念老味道。程浩也不是真的缺他一顿西餐红酒,嘴上损他几句,也没什么异议。
两个人吃没意思,又凑了几个离得近的,大家就随便唠唠,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局,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喝了点啤酒,刚出门一见风朋友就说尿急。程浩又笑骂几句,说你怎么年纪轻轻尿频尿急尿不尽吗?
“去你的!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啊!一起走!”
程浩冲空气点点头,就当应了。他站在马路旁边,碾着脚下的石子百无聊赖地等,对着对面的店铺发呆。
是家新开的牛排店,最近这种牛排连锁店好像挺流行。程浩也去吃过,还行,反正不贵。
靠马路玻璃这边坐了个学生,一看就是成大的,穿着连帽卫衣,嫩的能掐出水。当然,嫩的近义词其实就是土,啥年代了还戴那么死板的黑框眼镜。
程浩摇了摇头,现在这些学生就是有点学傻了,讲难听点,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什么人情世故,一问三不知,看上去都讷住了。这个一看也肯定就那样,谁会在餐厅里还铺着纸笔学习啊?真差这点功夫啊?
真是看不太上这种,也不是瞧不起爱读书的聪明孩子,程浩只是觉得真的聪明人谁来吃饭的地儿认真呢,那学校图书馆不好吗?
程浩嘀咕了几句,不打算再看了。回头一看,怎么还没出来,掉厕所里了?
在考虑去厕所捞人和站着再等一会儿中,程浩选择了后者。喝得不多,应该不至于倒厕所里。
程浩就又看向了对面,男生边上一桌人吃完走了,他还在那儿做题。程浩眯着眼,想看清他学的是什么。当然看不清,就是打发个时间。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那男生忽然四下看了一圈,拎了包和书本换到了刚刚走掉的那对情侣的桌上。他低头看了几秒,程浩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就看到那个男生低头大口吃起了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
“我操……”程浩低骂了一句,站直了身体,他感觉他好像想岔了。
肩头被人揽住,“怎么了,看什么呢你?”
程浩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匆忙回应,“嗯,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啥?你糊弄我呢吧?”朋友摇着程浩的肩,还不依不饶。但眼见着程浩注意力完全不在跟前,只能悻悻作罢,“那行吧,随便你,我走了啊。”
程浩连头都懒得点,直直盯着对面那个男生,大步走过马路。他站在门外看,那男生背对着他,只能看出动作幅度很大,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把吃食往嘴里塞。过了半晌,人不动了,只是垂着头,肩头抽动。程浩看他动作,估计是哭了。
这就让他有了点兴趣,说实话程浩不是个什么大公无私的人。要是让他做慈善公益,他没那么多善心,但如果真要他伸手帮衬一把个穷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他,程浩只是一瞬间在这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原先程浩还以为只是个书呆子,或者是兜里没钱的书呆子。可书呆子狠不下这种心,尤其是考上大学的学生。得有怎样的决心,才能把尊严都踩在脚下,掺进冷掉的肉塞进嘴里。又是有怎样的野心,拼了命也要来尝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程浩站在外头看了一会儿,直到那男生胡乱擦擦嘴,收拾好书包站起来。
他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程浩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看来他的确是大错特错,先是看错了人,又过早地下了一个错误的定论。确实是学生气,确实戴着土的掉渣的黑框眼镜,可那张脸实在好看。带着点泪意的眼角,稍显防备的抿紧的唇角,警惕倔强却又无辜的一双眼睛。
程浩摸了摸下巴。
大概是他眼神太直接,以至于让这男生都有些自我怀疑了,用眼神示意程浩“我们认识吗?”
“哦,同学,是这样的。”程浩笑了,“你生活上是有什么困难吗?”
这问题奇怪,而且冒犯,谁也不会对着陌生人轻易问出来。但贫穷的人没有资格要求尊重,程浩也没打算把他当生意伙伴哄着,还是单刀直入最快。
男生上下看看他,摇摇头,不说话,神情警惕得像兔子像鹿,都是一样逃到这钢铁森林里的食草动物。程浩示意他一起往前走走,没走几步,就突兀开口道,“我刚看到你偷吃了别人剩下来的饭。”
男生猛地呛住,脸憋得通红,分不清是尴尬羞愤还是被戳穿的难堪。谁被当场拆穿也不好受,他转头就想走,却被程浩抓住手腕。
“你条件不好,我可以帮你。或者换个说法吧,开个价,我养你,怎么样?”
走在大街上被陌生人拉住说这话,看起来只是纯然的羞辱。男生气得脸涨得通红,包带一紧就走远了。但很快他就平复了情绪,走了回来,语气说不上好坏,“你能给我多少钱?”
程浩又忍不住有点想笑了,跟这小子说话是挺好玩。你看他好像同意了开始讲价了,其实心里膈应着呢。这种小地方来的人,最会暗地里使坏,憋着狠的捅你一刀。现在就算他说要免费送上门程浩都不会同意的,估计这小子隔天就能把床上细节发贴吧上要自己身败名裂。
“那就要看你能提供多少价值了,”程浩也不遮掩,“包你吃住可以,再多的,就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了。我说实话,你长得很好,能做情人你自然能得到更多。但你要真不愿意,我也能供你读完大学,反正我刚买房子,177大平层,正好缺个住家保姆。”
程浩盯着他的双眼,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个能豁的出去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凭他今天的举动,程浩可以给他一个不那么辛苦念完大学的机会,而如果他可以做得更多,那他程浩也会给更多,各取所需罢了。
他们对视了一个红绿灯的时间,车流从身后经过,那青年才咬紧嘴唇,说,“我答应你。”
程浩笑笑,伸出手递给他一张名片,很公事公办地说道,“程浩。”
犹豫了一瞬,他抓住了程浩的手,“……我叫费可。”
两个人的手一触即分,费可仔细看着名片上的信息。程浩也不打断他,等他看完才问,“还有什么问题吗?或者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费可摇摇头,程浩就说,“那我要问你问题了。”
费可收起名片,像跟老板说话一样,“您说。”
“你是成大的?”
“是。”
“哪个系的?”
“数学系。”
“哦,那我也算你半个学长,我是金融系毕业的。不过你如果想,也可以接触金融方向的。”
费可点点头,程浩往他包里看了一眼,“我能知道你在看什么书吗?”
费可拿出书的一角,给他看了名字。程浩又乐了,“原来已经在看了,那这方面我可以帮帮你。”
怎么帮,帮到什么程度,他没说。费可拘谨点头,“谢谢程总。”
程总,真是烫耳朵。程浩搔搔耳根,“不用这么拘谨,我养你,又不是你老板。”他看见费可的眼神,又赶紧补充道,“千万别叫我干爹,我可受不了。”
费可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最后说,“谢谢程先生。”
程浩想想,真觉得还挺好玩,出门吃了趟饭,结果从街边捡了个小垃圾回家。这事听上去既不靠谱又草率,不像是他程浩能干出来的事。不过也就干了,估计这就是所谓心念一动的缘分,程浩侧头无声自嘲了一声,又想起什么转头问,“会开车吗?”
费可点点头,又摇摇头,“会开,但没考照……没钱报名。”
程浩哈哈一笑,揽住他的肩,“没事,过两天你自己去报个名吧。今天先收拾收拾东西,开我车回我家吧,你住哪儿?”
费可指了个方向,嚯,还住的校外。程浩撇撇嘴,也能理解,估计连住宿费都交不起,住的那种十几个人的大通铺。
猜得八九不离十,果然是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费可东西也少得可怜,除了书就没什么吃秤的行李,贵重物品更是完全没有,一个后备箱都放不满就装完了。
程浩看着,还真有点唏嘘。虽说费可身上老有他过去的影子,不过这混的可比他那阵还惨得多。然而唏嘘归唏嘘,程浩不至于真的什么人都往家里放。他今天分享会刚加了后辈的联系方式,让他帮忙问问数学系有没有个叫费可的。
对方回得贼快,程总好,有有有,费可人还挺好的,前几天刚帮我把钱包找回来呢,怎么了程总问他是有什么事吗?程浩就敷衍了几句,没什么,刚有人要我联系方式,看着脸生,还以为他是什么校外人士骗我的。对面赶紧帮忙解释了几句,可能因为不是一个系的所以脸生,他今天确实没来分享会。
可以了,后头的消息也就没有必要再看了,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就足够了。程浩看着费可上车,系安全带挂挡,漫不经心地给他指了一个方向。目的地不远,但让费可有些僵硬。
——来的是医院。
程浩看他一眼,解释了句,“既然是要往家带的人,好歹身体要健康吧,还是你有什么?如果有什么,现在说走人也可以,省了检查费了。”
费可摇头,跟着下了车。程浩看他紧张,安抚了句,“放心,我也会做检查,让你放心。”
费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说一遍谢谢程先生。传染病检查结果出的很快,饶是这样一折腾两折腾回家也有点晚了。程浩给费可指了客房的方向,又一一告诉他家里的设施布局,等他搬完东西,就到了要睡觉的点了。
程浩准备回房间了,费可却没有动,站在走廊里和程浩面面相觑。肉眼看得见的手足无措,他尽力掩藏了,可惜效果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程浩还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问了一句。
“那个,程先生……”费可胡乱打了个手势,也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哦,”程浩反应过来了,有意调笑问了一句,“法,一点点挪蹭,又困在裤子里湿湿热热难受得紧。他几乎仓皇地数着自己的心跳,还没数到十,程浩的手就摸到了他的心口。
“心跳得这么快,要不要让你冷静冷静?”程浩声音里都染了笑意。
血液奔逃,费可浑身发热,甚至没听到程浩说的是什么就点了头。程浩的手就捏了捏他的胸,不轻不重地爱抚,像在他身上写今日股价走势。上上下下,曲曲折折,冷不防一把拧住了费可充血的乳头。
“程……程先生,程先生。”费可倒抽一口凉气,话都要说不出来,弓着腰哆哆嗦嗦念着程浩的名字。这一点也不是冷静,反而让他心率进一步提高,费可都分不清是酒精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只觉得欲望一阵阵涌上来,他下面想射,嘴里口渴,现在在好了,胸口也痒得厉害。
他错觉程浩几乎要捏扁那颗乳珠,拿拇指和食指来回地揉捻,像要捻紧一根线,才好穿过快感的针。程浩用力时乳头发疼发麻,他一松手,就又可耻地发痒,还不如再重重地揉几下。
右边被玩弄得发肿,左边却高高撅起,无人问津。费可也拉不下脸来求,只好挺着腰等。等也没等来,程浩只是压住他的胸,一手挤了润滑液就往他身下探。
润滑液就像冷油泼进了热锅,让费可瑟缩了一下,下意识躲避。却又吞了口口水,不安地生出些诡异期待来。程浩伸了一根手指进去,润滑充足下不算困难,他旋转勾弄着手指,发出些细微的搅动声。在狂热的眩晕中,费可甚至觉得这对他来说算是种休息。
然而程浩并没让他休息太久,他手指屈起,很快就探到了一个点。
“哈啊……”费可猛地挣扎,又被程浩按着不得不躺回去。他脚在空中无力踢蹬了一下,又被程浩拉开,手指恶劣地进攻同一个区域。费可紧皱眉头,想逃也逃不掉,他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但很明显这并非出于痛苦。
程浩的手指有一点茧,旋转搅动着逐渐加快速度。费可就也跟着逐渐昂起头,双目失神,手放在程浩的手腕上,不知道是要帮程浩往里插还是要退拒。快感一波波刺激脑神经,又在酒精的作用下变成一种漂浮的丝绸质地。费可本能地蜷紧双腿,穴肉却很乖巧谄媚地吞吐,很放松地敞开,露出一点艳红的内里。他甚至还期待着更多的东西进入,不只要一根手指,两根也可以,更多的,一起,也可以。
仅仅几根手指就要把费可玩得要高潮,到最后为了逃脱这快感费可跪爬着想跑,爬着爬着又无力地趴倒,乳头无助地在床单上蹭,他浑身红得像煮熟的虾。
确实也快熟了,费可夹着腿想要自慰,程浩却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好心帮他垫了两个枕头,拍着屁股一点点肏进去。费可就颤抖着发出些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要哭了,又强忍着,只能断断续续地抽息,快感和泪水都是不想给任何人抓到把柄。
被酒精催化过的身体热情得要命,刚插进去一点就热切地吸吮着,抽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体也跟着反弓。费可大概也没想过自己的身体会发出这样淫荡的声音,水声变成一种黏稠的质地,随着抽插在穴口搅出泛白的沫,像是程浩射在了他身体里,又被含不住东西的穴淌出来,像失禁。
费可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半边脸都湿的一塌糊涂,还想沉腰蹭一蹭自己那无人抚慰的阴茎。程浩被他上上下下绞得耳根子都软了,只有下面硬,一开始还忍,后来忍不住了就把人按着往下肏,每下都能肏到最深,穴口都被撑开,被打出一种熟透的水红色。
做到最后,程浩插着他拧着人半强迫把人转过来,主要是怕人闷在枕头里窒息。对费可来说,却是被抵着敏感点转了一圈,他小腹绷紧,阴茎弹跳了两下,几乎溃不成军。
他横躺在床上,因为剧烈动作半个肩膀都晃出床垫,头都坠在外边。视线颠倒,霓虹色的江景开始变成一种失真的图像,只剩下被模糊的光点,拉长,随动作摇晃。他喉结挣扎着翻滚,像一只坠落的脖颈摔断的鸟,赤裸着被程浩抓在手里。
快感让费可几乎看不清东西,一切都是迷乱的光点,程浩每动一下,那光点就忽远忽近地闪烁。他小腹上全是自己漏出的腺液,偏偏程浩不帮他,只是刺激腺体,射精就变成了一个很困难的遥望。好在程浩终于良心发现,揉着他的囊袋,再顺着有一下没一下搔刮柱身。
一瞬间那些光点就变成了迸射的白,费可甚至都分不清快感是来自前面还是后面。漫长的高潮中,程浩靠近他,问他,“爽吗?”
费可听见了,却做不出任何回应。只能蜷紧脚趾,腿根肌肉一阵一阵地发紧,他想说什么,却控制不住自己痉挛的身体,只能徒劳地发出剧烈到像是要坏掉的喘息。
程浩缓缓笑了,“这还差不多。”他摸着费可的脸,想了想说道,“费可,你要记住,我养你,但我不是你老板。所以不要为了哄我对我说谎,在我面前,你没必要说谎。”
从那之后,包养的和被包养都走上了正道,相处的模式像朋友,又比朋友带着亲昵,像室友,又比室友多一点缱绻。玩的花样也多起来了,费可有的时候高兴了就哄哄程浩,累的时候也有胆子拒绝了。程浩亲着人脖子,亲一会儿性致大发,结果一低头发现人居然都睡着了。
给他气的,去浴室解决了。解决完想想还是气,不对啊,我是他金主,怎么他不应该有义务服务一下吗?应该把费可摇醒才对。但气着气着又自己把自己逗乐,程浩看着费可青黑的眼圈和胡茬,只觉得忽然柔软了下来,醒着的时候有的时候还能装老成,睡着的时候却骗不了人,分明就是个年轻小孩儿。
程浩帮费可解了裤带,把人累的,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程浩从不过问费可的学业,知道他在家里做了很多笔记,毕竟是数学系的,那些公式程浩也看不懂,但从厚厚的草稿纸中也能看出费可的苦功。
本来以为费可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会变得惫懒,再不济也肯定会轻松很多。但没有,他反而更累了,更强硬地逼迫自己掌握新的内容。反倒是程浩懒了很多,家务不用他再操心,衣服是熨好的饭菜是现成的,只要享用就好。
也不是坏事,因为程浩不用操心琐碎事之后,除了本职工作,放在费可身上的时间就更多了。他带着费可去健身房,教他那些器材的使用方法,在费可做完一个托举后把着他的手俯身吻他。他带着费可去逛商场,买些费可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都不认识的名牌,他的衣柜随费可挑,名表领带眼镜和皮鞋,他把费可包装得很好。他还带费可去参加各种局,他看着费可加上那些老总朋友的微信,会下意识避着他。程浩也觉得很有意思,那都是他默许的,怎么费可还像是偷情。
介绍起来,就说是直系师弟,朋友,玩的比较好,没说过别的。连朋友问起来是不是包养的小情儿,程浩也没说。准确的来说,程浩是把问题抛给了费可,费可有些尴尬,答不上来。程浩就笑着佯装要揍人,说去去去。
后来连朋友都拿不准了,偷偷问程浩,到底是包的还是谈的啊?程浩才哼笑一声,说那他妈是我花钱的。
操,程总你是这个。朋友比了个大拇哥,包的小雀儿你给养得这么娇贵?我要是养个情人不看我脸色,我他妈一脚就给他踹了,你也太惯着了,这是什么,又要你养又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是鸭啊?
快滚吧,什么鸭不鸭的,人本来也就不是鸭。不知怎么程浩听了这话还挺得意,说废话,那可是我花钱养出来的。
朋友盯了他几秒,说程浩你不是吧。我操程浩,我真的警告你啊,你别他妈真动了感情啊,你花钱玩玩可以,花钱可买不来真爱的,别自己把自己栽进去还浇水拍土的。你那小情儿心眼子多着呢,太聪明的人咱们搞不了的,不值当。
知道知道,我心里有数。程浩见他还要说,赶紧拿酒杯堵他的嘴,行了行了,赶紧喝吧你,养鱼呢。
怎么可能没感情,是个活物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的。更何况程浩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他的情感本身就是资本,在费可身上投资得越多,他就越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教费可高尔夫、斯诺克、骑马,在大二的时候就推荐他去头部公司实习,最重要的是,他教费可金融圈里的信息,费可比那些已经从成大毕业的人还要耀眼。
除了程浩自己的社交技巧和一些别人学不来的东西,可以说他对费可已经倾囊相授。费可一开始只是他的情人,慢慢变成他的徒弟,他的朋友,他的同居人。费可太懂他,而他也一样,他知道费可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很难言明那种复杂的情感,费可当然还是他包养的大学生,他仍旧处于这段关系的主导地位,所以这当然不算爱。就算是,也只是主人对宠物的喜爱。有的时候程浩会觉得是因为费可太像过去的自己,空有能力和野心,却没有一个能够向上攀爬的台阶。他自己是从小地方来的,所以最明白那样撕裂的痛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养着费可,就像养着过去的自己,他养得很好,所以过去的那些裂痕也就逐渐弥合。
但有的时候程浩也偶尔会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恐慌,他似乎把他的全部筹码都压在了费可身上。聪明的投资者谁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可每当他冒出这样的想法,费可就会洞察,并且及时送上安慰剂。圣诞配色的情趣服装,颈间一枚铃铛叮当地响;外出购物风衣下空无一物的身体,费可总能勾起程浩疯狂的一面。疯一次,程浩就又能忘掉大脑中隐隐作响的警报。
大概是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那天程浩本来打算带他出去喝酒,喝完酒顺便开个房,程浩都打算好了,该订的东西都备妥,就给费可发了个短信。早上的时候还答应得好好的,下午的时候忽然发消息问程浩能不能不去,晚上有点事。
程浩一个一个字打回去问他有什么事,费可说是跟朋友吃饭,晚上在朋友家住一晚。
程浩当时就毛了,立刻打电话回去,“你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费可顿了一下,报了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程浩都气笑了,“你是也要跟你朋友上床是吗?还在别人家里过夜?费可,我早上跟你说的时候你是不是答应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没跟我说过你晚上没空有约,凡事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我先安排的,现在这个随便谁横插一脚你就说你没空了?我东西都弄好了你给我说这个?行,你要是家里突然有事,学校忽然抓人点名,我也不怪你,但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给我了个什么破理由?”
费可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说,“程先生,我今天真的不想做,求你了,可以吗?”
“费可,我警告你别他妈用受害者一样的口吻跟我说话。”程浩越生气,语气就越强硬,“你搞搞清楚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可以忍你让你,但那都是有限度的。这几个礼拜你都说忙、累,我都让你休息了,我没不让你休息吧?哪次不是我自己冲个澡就算了的?现在你倒好,今天不高兴明天不愿意,这不行那不行的,合着我在这儿养大爷呢?我告诉你费可,今天你想做不想做,都得做到我满意为止,要不然就给我滚出去,听懂了吗?”
“……好的,程先生。”费可叹了口气,“我会去的。”
“你就在家等着吧,我下了班过去接你。”程浩语气还是有点冲,冷淡地下了命令后就挂了电话。
等程浩到家的时候,时间刚好,程浩换了鞋,习惯性先探鼻子闻菜香。拐到餐厅的时候费可已经坐在那里等了,脸色很不好看,程浩也没管他。这天菜也做得乱七八糟,咸的咸淡的淡,程浩吃几口就吃不下了,心里知道这是费可在甩脸子呢。
吃完把碗筷扔进洗碗机,程浩跟费可说了句,“去换衣服吧。”
换的什么衣服,当然是特地买的,遮住前边遮不住后边的。费可没吭声,就去换了,程浩翘着腿等在外面,半天没出来,他刚看了眼表,就忽然听见咣当一声响。
程浩吓了一跳,走进去一看,费可正坐在地上,衣服连着衣架被他拽倒了一大片,散了一地。费可就坐在这一地衣服里,抓着一件程浩的西装外套,遮不住他肩膀上很细的一条黑色吊带,程浩忽然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了?”程浩问了一句,费可抬头看他,眼睛通红,嘴唇却抖得说不出话。程浩一下子就急了,上去摸他的脸,比烙铁还烫。
“我操。”程浩下意识骂了一句,接着就要来抱费可出去。
进门的时候还以为费可是在跟他闹脾气,除了脸有点白,根本没看出来。他把费可身上的衣服都扫开,想想不对,费可好像冷得厉害,就又把那些衣服拢在一起,胡乱盖在费可身上。费可下意识拥住他贴近,呼吸又轻又紧,程浩不敢动弹,只能以一个很滑稽的模样抱着费可到了沙发上。
明明费可骨架身量都在,现在抱在怀里却变成又小又轻的一块火炭,烧得程浩头皮都发疼。
“你什么时候烧的?怎么烧得这么厉害?”程浩又摸他的脸,越摸越害怕,赶紧翻箱倒柜地找体温计和退烧贴。
费可却从沙发上勉力爬起来,从程浩的背后抱紧他,缓慢吻在程浩的后颈,手也摸进程浩的腰里。
“干……你干什么?”程浩把他手抓住,想把他弄回沙发。费可却胡乱地亲他的下巴、喉结,把他的手抓着就往后放。
“我没关系的,我听他们说发烧的人更热,弄起来更舒服。我可以的,我准备好了——”
程浩猛地甩开他的手,又马上抓了回来抱着,几乎咬牙切齿地问,“费可是你他妈疯了还是你觉得我疯了?我再混蛋我能操一个病人吗?”
“你病糊涂了,”程浩给他摁上退热贴就要去拿车钥匙,“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高烧让费可视线模糊,忙乱摸索着程浩像个瞎子,“程先生我可以的,今天肯定能做到你满意我……”
程浩浑身一僵,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费可,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无比缓慢地问道,“你是不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费可看着他,眼神却是虚的,只是断断续续地喃喃着,“我没有不想做的,程先生,我只是有点累。”
“费可,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跟我说谎?你不舒服就不舒服,取消了就是了,但你拿什么朋友当幌子,你今晚这个样子打算去哪儿?”程浩说到一半自己说不下去了,“算了,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账,走,去医院吧。”
他去拉费可,费可却不动,靠在他腿边抱着他的小腿,一个劲摇头说不去。他不想去,程浩看了一下体温计,383,也就没太强硬,打算现在家里吃点退烧药看看,如果吃了还不降,那他是怎样都要把费可拽去医院的。
大约生病的人都会变脆弱,他让费可去医院,费可不去,想让费可回房间,费可也不回,只是固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蜷在沙发上。问什么都摇头,没事的程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程总,我不用回去,就在这里就好了。
程浩没了办法,只好里三层外三层给他盖上被子,又外卖了热粥给费可喝,刚刚费可就没怎么吃东西。费可没有胃口,要靠程浩半强硬半哄才灌进去半碗粥,程浩掐着点算着时间给他吃了药。
不管怎么说,吃了东西人就显得稍微有点精气神,费可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程浩,要说话。程浩就蹲下来凑近了听,费可问他,“程总,那晚上订好的地方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当然是退了啊。”程浩觉得有点好笑,“亏点钱而已,又不是亏不起,还能比你身体更重要不成。你也别老惦记着了,我不信你现在还有精力硬得起来,我也不是那么禽兽的人。别想了,睡一会儿吧,下午那是跟你说气话呢。”
他摸摸费可的头,转身拿了酒精棉球,让费可伸出手擦擦手心。酒精味很重,费可任由他在身上擦着降温,忽然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废话,那难不成我看着你死我家里?”程浩头都没抬,他也很久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了,有点笨手笨脚的。等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费可是认真的,有点愕然地抬头,“我这就算对你好啦?发烧了给你吃药降温?你以前生病你爸妈没上过心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感动了?”
费可扯出个有点苦涩的笑,他没必要回答,只是高烧让他突然有点忍不住,他说,“没有。”
程浩花了会儿工夫才明白费可在回答哪一句话,他停住动作,有点严肃起来了。想想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别多想了,睡吧,我就在这儿陪你。”
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眼窝浅的人,他只是忽然有点崩溃。他攥紧手心,像是要借此忍耐一次阵痛。他深呼吸三次,那阵痛楚却仍旧没有过去,反而积蓄成一汪泪水,慢慢地要滚出眼眶来。
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想不通。其实今天程浩说那些话的时候费可并不生气,他也明白程浩说的是对的。程浩是金主,付了钱又付了精力,他所能给程浩的不过只有身体,这是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当然应该要让程浩尽兴。他只是有点麻痹大意了,因为程浩向来由他,可其实也不是程浩逼他要学下这么多东西的。
所以他想不通,程浩没必要因为他不舒服就取消全盘计划,也没必要陪在这里照顾他。所以他问出了口,却没得到满意的答案。程浩让他不要想,但费可忍不住一直想。
从小到大,费可不是没有发过烧,但并没有人来照顾他,他的人生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就好像已经迎来终结。他在楼下那件小小的储物间里,并不幻想魔法能够拯救他,因为李泽瑞在那里待到十岁,十三岁,十八岁,没有任何人救过他。
不过是发烧而已,不严重,没必要声张,多喝点水睡一觉,也就捱过去了。费可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又仿佛回到那个小房间。彼时李泽瑞也冷得抓紧被褥,胸腔里干热得要冒火,他却动弹不得。
他躺在那个窄小的沙发上,头脚紧紧抵着扶手,那沙发像一把游标卡尺,紧紧夹住他,把他量成一个单薄的数字,385。李泽瑞烧得发昏,鼻腔里都是堆叠起来的试卷书本发霉的气息,他就像那些被摞在最底发黄发潮的纸张,被闷在这个狭小的监牢里,无人在意,不得出路,不见天亮。
可程浩却因为一场小病,那样焦急,那样慌张,抱着他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死掉一样。费可睁开眼,怎么觉得那么荒谬,他躺在沙发上,却并没有闻到来自过去的味道。这个家宽敞、温暖,明明是金主的房子,怎么好像真的有了家的气息。他荒谬地在程浩身上体会到了家和关心,组合起来,几乎像是爱的近义词了。
无论是费可还是李泽瑞,都不会有那样的东西的。
可他就是这样荒谬得被打动,被这样廉价的东西刺激到流泪。费可真的觉得自己烧糊涂了,他居然很想伸出手。
他也那样做了,伸出手,程浩立刻被他惊动,凑近了问他怎么了。费可嗓子干得发疼,费力地吞了吞,才能嘶哑地发声,“能……能离我近一点吗?我觉得冷。”
程浩什么都没说,把被子掖好,干脆地上了沙发,把费可揽进怀里。费可靠在他怀里,沉默半晌,忽然说道,“哥,我们来开个老鼠仓吧。”
程浩低头看着他,费可就感觉那团火还在胸腔里烧,“我认真的,哥,用我的名义去开老鼠仓吧。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他抓住程浩的手臂,仰头看他,眨一眨眼,就落下一滴残留的泪。
费可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不会有爱。但是病痛给了他一种孱弱的错觉,他似乎在程浩的身上发现了更大的资源,他没有见过的资源,他想得到的资源。如果要得到那个资源,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费可所剩下的,除了肉体,只剩忠诚。忠诚对他来说是一种近似软肋的东西,他把忠诚交给程浩,就像敞开的投诚,而他相信,程浩能明白。
所以程浩笑了笑,说好。
开了老鼠仓后就绑得更紧了,现在连利益都被架上二人关系的贼船。程浩对费可就更不设防了,国外旅行说去就去,欧洲、马尔代夫、新马泰。国外和国内环境不太一样,所以有的外国人友好问起来的时候也就不藏着。费可有的时候说程浩是他老板、情人,有的时候开玩笑,说是丈夫,还把程浩吓了一跳。程浩介绍弟弟、朋友、男朋友、伴侣,说什么都有,虽然其实他们并不是其中的一种,但顺嘴说出来也当情趣。
还一起养了只猫,叫金仔,多金多福。金仔性格温顺,平时都是费可照顾,程浩想起来也去逗弄逗弄。连人带猫一起抱住,推到沙发上,最后猫大叫几声跑掉了,人在怀里笑。
一眨眼就大四,程浩蹲在高尔夫球场,拄着杆子仰头问费可,“有没有什么打算?如果要工作的话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推荐。”
费可笑笑,“哥,我还想读个研。”
“读呗,什么方向?那你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吧。”
“还是数学,已经保研了。”
程浩看了他一会儿,“你要是读金融的话我还能给你介绍导师。”
也没再说什么,这话题就这么揭过了。反正有关费可读书的事情,程浩向来不怎么上心。
费可就读了研,至少在程浩看来是如此。研究生又三年,时间一晃很快。有的时候程浩自己想想都害怕,和同一个人在一块儿将近七年,没什么矛盾地彼此习惯,简直是要一起一直走下去的感觉。就连朋友七年看下来都瞠目结舌,说这他妈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因为没有人提出要名义上做改变。于是就还是个包养模式,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无法再进一步而已。一旦一开始是纯粹的金钱关系,就很难再往里注入感情,也难说那是纯粹的感情。
无法前进,却也没人提出要后退。费可能力强,已经有好几个老总伸来了橄榄枝。他只要选一个接住,就再也不必花程浩的钱了。这点他们都明白,但迟迟没人提出,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并不致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那里也就任它悬在那里了。
2014年尾,程浩出了场车祸。他自己吃完饭开车回来,结果被一辆醉驾的逆行直直撞了上来。
程浩没喝酒,紧急闪避,但还是受了伤,肋骨三根骨裂,脚踝也扭了,还有点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说严重挺严重,说不严重至少还不致命,算是万幸。
费可得到消息立刻赶到医院,医院说脑震荡要观察一下,把程浩留下了。费可没照顾过人,问着医生护士饮食注意事项,出去买了饭。回病房的时候愣了一下,病房里多了两个人。
费可是程浩叫来的,但程浩的父母是警察那头联系到的,费可毕竟不算家属。程浩头还疼着,稍微一动就觉得恶心,反应也比平常迟缓。反倒是他父母看到费可愣在原地,先察觉到了什么。
“阿浩,你认识的人?”
程浩还没开口,费可就先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程哥的直系师弟,平常会一起玩。今天程哥说他出了车祸,没人照应,我就过来照顾一下。”
程浩的父母上下打量了几眼,有点狐疑,得是关系多好的朋友,说来照顾就来照顾。不过说到这里,又想起来念叨程浩该娶妻生子了,你看,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程浩就有点窝火,他没想过叫父母来的,“这不是有费可吗?”
“那能一样吗?”一说这个话题就来劲了,费可站在门口,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程浩一时间头更痛,只好跟费可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大事的。”
费可点点头,把手里的饭放下,礼貌地道别后就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合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程浩的父母还在热切地讨论程浩的房子。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程浩就办了出院。脑震荡没造成什么后遗症,再多的,像什么扭伤和骨裂,在医院也没用,还不如回家静养。其实他跷着脚不是不能走,但程浩非要显得自己伤的重了,硬是坐了轮椅,他都在心里盘算好了,趁着这个好机会使劲让费可照顾他,再提出点什么要求——他是病人嘛,病人为大,估计肯定能吃到嘴。
就是父母这头有点麻烦,怎么说都想去他家里看看,打个视频给村里人炫耀。不是不能炫耀,只是家里有费可,不方便。程浩没办法拒绝,只能先发消息给费可,让他暂且出去一下,就一个晚上,等他把父母哄回去就好。
奇怪的是,好几个小时过去,费可都没回消息。
程浩想了想,可能是生气了,但他又不觉得费可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可能是在忙,趁着父母出去的时候打了个语音过去,一直到铃声结束也无人接听。程浩皱起眉头,连打了四五个,聊天框里都是绿色的条框。
他心里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说起来,这几天在医院,费可一条消息也没给他发过。程浩又给费可手机拨电话,结果得到的提示音居然是“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他低头确认了三遍熟悉的号码,忽然从轮椅上跳起来就要往外跑。
“哎哎,”母亲刚推门进来就看见程浩不遵医嘱,“医生说了要静养,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程浩被扶回到轮椅上,手机机械女声还在一遍遍播放,他觉得可能是脑震荡还是有了后遗症,否则怎么会突然头痛欲裂。就像是之前那些隐隐作响又被他提前按掉的闹铃,终于会在某次醒来后发现彻底睡过了头。
他胡乱套上衣服,催着父母推着轮椅就要出院,问他怎么急成这样。程浩只是一遍遍打着那个无人应答的号码,被问急了,程浩大吼了一声,“猫!我家里还有猫!”
电梯门开的时候,程浩还在祈祷。他希望费可不在家,否则跟父母很难解释。他又希望费可在家,他费些心思撒谎就是了,否则金仔怎么办,他怎么办?
家门推开,父母先惊奇地推门走进去,站在客厅里就开始夸程浩房子真是好,也顾不上程浩还坐着轮椅在门口了,立刻拿了手机先给亲戚打电话。母亲倒还记得从房间里把猫抓出来,“阿浩,你猫好好的呢。”
程浩几乎是有点茫然地接过金仔,肥猫确实被养的好,一看就没渴没饿着。家里也是,一尘不染,整洁有条理,只是唯独没了人气,像是从来没有另一个人居住在这里。程浩头痛得要说不出话,拿着手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完,他木然地放下手机,半晌,忽然低头撑住了额角。
在程浩出院的这一天,他得到了一个崭新的家,一个被费可打扫干净的,消除了他所有生活过的痕迹不再有费可的家。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少了两千万的空u盾,和一个消息。
成大数学研三生从来没有过一个叫费可的人。
程浩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休了小两个月的假,都以为是因为受了伤身体抱恙,能理解。只有玩得好的朋友一直都没看见费可,知道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是,我真想不通啊,你只是被车撞了,轻伤,又不是残了半身不遂了,怎么人就这么跑了呢?”朋友来看望程浩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说了起来。
程浩划拉着酸奶,没吭声。
朋友眯起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人跑了,那肯定是犯了什么事怕败露,“他该不会是卷了你的钱跑了的吧?”
“……没有,不是,你别瞎猜了。”程浩避重就轻,他不想让朋友知道费可把老鼠仓里的钱全拿跑了。不是想维护费可,只是不想又要听朋友讲半天“早知如此”“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想想就烦,现在程浩只要一想起费可这个名字就烦躁地想砸东西。
“那你说,他这学历又是怎么回事?在你眼皮子底下骗了你小七年啊程浩,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啊。”这件事朋友是知道的,那天程浩打电话,让他找找有没有认识的成大数学系的,问问费可这两天有没有出勤。对方也很干脆,直接把这届学生名单甩了过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那名单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程浩还是没忍住,一把把手里的酸奶盒子摔了出去,他咬紧了牙,“放心吧,他跑不掉。我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回来。”
七年的时间、精力、情感,费可一朝就能让他程浩变成天大的笑话,这么算下来,那两千万甚至都算排在后面的东西了。但这不代表费可就能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东西从他手里拿走,程浩得找到费可,不管费可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他要揭穿费可的面具。不过是从他床上爬下去的人,穿了衣服站起身,真把自己当人上人了?
程浩得承认,有段时间他已经有点魔怔了。会经常一遍遍到成大附近闲逛,只为了能凑运气抓到费可。甚至有的时候在办公楼里飞机上,也会突然晃神认错人,拍了那人的肩后才意识到是又看错了人。
朋友约他喝酒,他次次都喝得很凶,趴在洗手台前吐得天昏地暗。朋友来拍他的背,他却下意识掏兜,把口袋里的汽车钥匙塞进朋友手里,说,“费可,你先去开车。”
等程浩转过脸来,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人。他是喝得多,但又不够多,没有办法在神志还在的时候说服自己真的认错。
他就又行动迟缓地从朋友手里把钥匙抠出来,撑着洗手池站了一会儿,忽然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妈的,”他说,脸上说不出是苦笑,还是愤怒消退后无力的悲伤,“我他妈就差把心掏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