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告诉他,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最忌拐弯抹角,于是他收敛心神道:“听说陈总最近在持续地做空陆氏,我觉得好奇,就想着来问一问。”
陈泱泱微微挑眉,道:“我还以为,你是对城南的那个项目不死心。原来是为了股价。”她说着,又轻抿一口红酒,“我感觉自己的行为不算激进,应该没有影响到白老的利益吧?”
陆平川听着,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果然,陈泱泱也注意着白家的一举一动。
“当年如果没有我外公,陆建业不可能以江城为踏板,快速地发展陆氏集团的海外业务。可惜,我母亲没在陆家获得一个好结果,他老人家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谋取一些回报。”
陆平川简明扼要地解释着,又说:“说白了,白家做空陆氏,是因为和陆建业有仇。可陈总,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陆平川,字里行间全是“白家”和“陆建业”,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陈泱泱想着,轻笑一声:“陆总,谁会嫌钱多呢?金融市场里的数字游戏,也是很有趣味的。”
“所以,”陆平川追问道,“陈总趁着我和岑潇假扮情侣,又让她去勾引陆星河,图的就是钱?”
这次换陈泱泱愣住了。但是她反应极快,不过半秒就笑了出来:“难怪在孙子辈中,白老最看重你,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陆总的眼睛。”
她也不等陆平川反应,只快人快语地补充道,“你们有你们的打算,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但我可以保证,我们的目标,绝对是不谋而合的。我不仅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就像你当初‘帮’我一样。”
陈泱泱将这个“帮”字咬得极重,陆平川一下就想起了,自己派人送去公安局的那个 u 盘。
眼下看来,他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陈泱泱是个盟友,但至少可以放心,她不是敌人。
陆平川放松了戒备,又问:“为什么一定是岑潇?”
如果陈泱泱对陆氏别有目的,岑潇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难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具人”吗?
“岑潇?她是一把称手的好刀,也是一颗绝妙的棋子。陆总不也是因为这些,才和她合作的吗?”陈泱泱说着,若有所思,“还是说,陆总对她……有其他感情?”
陆平川听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抬眸,神情莫测地看了对方一眼。
好刀?陈泱泱对岑潇的评价,倒是和他外公如出一辙。
g 市和江城之间不过隔着一道海湾,陆平川在外公家时,就没少听说这位陈大小姐的丰功伟绩。如今的她年近四十,但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有着岭南人最具代表性的黑皮肤、高颧骨和深眼窝,加上高挑消瘦的身形与一头利落的短发,整个人就像一把上好的清代腰刀,散发出凌冽、锋利的冷光。
而这冷光,凝练着她在陈家这些年经受的委屈与磨砺。
陈乐康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可他与原配太太结婚多年,只得陈泱泱一个女儿,所以常年在外沾花惹草,“小三”“小四”不断的,就是图个儿子。据说,陈乐康的亲子鉴定业务养活了 g 市大大小小的鉴定机构。可就在他咽气之前,硬是一个儿子都没接回陈家,最后还是由陈泱泱这个女儿接管了家业。
而她接管家业以后,便把原名的“陈姎姎”改成了现在的“陈泱泱”。接收采访时,有记者问起原由,她只说,自己从小就讨厌原名里的“女”字旁。
至于陈乐康的那些“儿子”去哪儿了?恐怕也只有陈泱泱知道答案。
如果岑潇就是方倚梅与陈乐康的女儿,那么陈泱泱想用这把“刀”捅谁?
陆平川想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直截了当地说道:“陈总,我们不如再直接一些。”
“行。”陈泱泱答得干脆,“人活一世,不过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陈家深耕房地产多年,也只是占了个‘住’。但陆氏做医疗,却是把‘生老病死’都占了。”
她说着,不由得压低声音,“这么好的生意,全盘毁掉未免可惜。陆总不想要,不如给我?”
陆平川闻言,看向陈泱泱的眼神更复杂了。
外人只道这位陈大小姐,意图改写房地产的南北方格局,却不料她的胃口实则更大。
他沉吟片刻,说:“不是不行,但陈总总得拿些东西来换。”
陈泱泱双手一摊,只道:“陆总大可以开条件。”
陆平川思忖着,正要说话,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k 推门进来,语带歉意地说道:“少爷,有个情况得和您汇报。”
k 跟随陆平川多年,极少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陆平川心领神会,一边站起来,一边对陈泱泱说:“不好意思,陈总。看来咱们得改天再聊了。”
陈泱泱也不介意,微微颔首:“陆总先忙,我就不送了。”
离开了陈泱泱的住处,陆平川和 k 先后上了车,后者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副 b 市地图,上面有个小光点正在移动。
“方倚梅应当是很喜欢岑小姐的那块表,这几日都戴在身上。根据您的指令,我们一直在观察她的行踪,发现她……”
见 k 犹豫,陆平川道:“没关系,说下去。”
k 点了点头:“方倚梅的生活轨迹很简单,不过就是岑家别墅,高端百货和各色的会所餐厅。但奇怪的是,她今晚去了陆家老宅。”
陆平川微一挑眉,露出一个新奇的表情。
k 继续道:“所以我问了咱们留在老宅的眼线,都说她是去见余香的。”
陆平川闻言,不由得单手扶额,俨然一副头疼的样子——他今天接收的信息,好像有些过载了。
“陆老爷和陆星河今晚都不在家。据说方倚梅去了以后,和余香大吵了一架,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被余香赶出来了。”k 补充着,又伸手指了指屏幕上的小光点,“她离开老宅没多久,看路线,这会儿应当是往岑小姐的公寓去了。”
方倚梅和余香?这两人的关系委实引人遐想。但陆平川此刻的思虑重点却不在这儿。
一听到方倚梅正去往岑潇的公寓,他就想起岑潇那因为腰伤而行动不便的样子。
“小朋友都知道,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他摸了摸下巴,对 k 说道,“我们去帮岑小姐把手表拿回来。”
方倚梅在余香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一离开陆宅,便驱车驶往岑潇的住处。
因为要去见余香,所以她没带司机,而是自己亲自开车。她这会儿坐在驾驶座上,目眦尽裂地黑着一张脸,双手紧握方向盘,关节泛青。
她将车载音乐的声量开到最大,却还是盖不过脑海中余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