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以为是光风霁月的师尊不在乎凡俗之事,后来才知道,喻泽年少时狠戾冷血,哪个不长眼的敢给他画像。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其实与喻泽并不是十足的相像,但他站在他面前,他就无端像是见到了喻泽。
清冷如云间月,山中雪。
用来恶心喻泽,再合适不过。
“就是他了。”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那个少年,而少年也抬起头,不知为何,他觉得他的眼神……复杂?
在复杂什么?
那些做他男宠的人,都是颇为欣喜的。
沈行至出手一向大方,又兼长相年轻俊秀,从来只有别人迷恋地看着他的份,没有复杂地看着他的份。
是啊,从前那个如丧家之犬,毫无出众之处的他,早已是过去的余灰。
十九遣散了其它少年,只留了那个美丽少年。
“你叫什么?今年多大?”沈行至掀开帘子,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他纯粹是觉得有了一个不错的工具,但对方的眼神还是那么复杂——“我叫沈御。十五。”
沈御是个弃婴。
被收养时,身上只有一块玉佩,刻着三个字——沈行至。
那时,沈行至尚且不算太出名,收养他的农妇并没有在意这块玉佩。
五年后,沈行至杀了上一任魔尊,成为神教新的主人,他的名字响彻天下。
农妇这才恍然大悟,但是这孩子早已养出了感情,她割舍不下。
直到十年后,她病重,才将这块玉佩拿出。
沈御就这样踏上了他的寻父之旅。
然而,世上想当沈行至儿子的人太多,他拿着玉佩,千辛万苦到了神教的山脚,负责招收弟子的管事用莫名复杂的眼神望了他一眼——
然后派他去当杂役。
今天,他更是莫名其妙被直接带到了沈行至面前。
过程既简单又不简单,以至于当他站在殿上,欣喜被疑惑掩盖。
沈行至为什么要召见他这种杂役?
他的父亲,那个在传说中存在的他的父亲……
沈行至这个名字,他从前都是在茶楼的种种精彩故事里听说——当然,沈行至是作为反派出场的。
他囚禁恩师,背叛挚友,他卧底正道,盗取机密。
他是世上最可恶的坏人。
但当他看到自己这位恶贯满盈的父亲,却发现,他看起来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含着一点笑意,揉碎了一池春水。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令人快意的事。
和父亲的第一次相会,竟然是这种情况下。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叫沈御,十五。”
对方漫不经心地望着他,半响,他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从上方走到他面前,而后向他伸出手掌——
上面是一粒药丸。
“吃了它。”沈行至微笑起来。
他变了很多,从前的他性情桀骜,不常笑。现在的他却总是用游刃有余的笑意,轻易蛊惑每一个身边之人。
沈御或许也被他蛊惑了。
他就这他的掌心,顺从地吃下了这粒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