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念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却裹足不前。她踌躇良久,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毕竟,该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的。
她理了理衣襟,迈起步伐朝前走去。
“夫人。”凌霜见沈云念来了,连忙曲膝行礼。
“你且退下。”沈云念目不邪视,只略摆了摆手,“待我来劝劝她。”
“是,奴婢告退。”
凌霜将手中食案交给了旁边的张妈妈,随后便退了下去。
……
“小慈,我是姐姐。”她说。
沈云念抬手在门上轻叩两下,见里面没有动静,正yu再叩,这时,门却打开了。她看着立在面前的人儿,眼神有些微愣怔。她没想到,只两日,妹妹便变得这般憔悴。
“进来吧。”沈慈轻启着g裂发白的嘴唇,声音有些许嘶哑。
说完,她转身往内里去了。
沈云念与张妈妈对视一眼,紧接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也进了屋。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沈云念内心多少有些忐忑。
她在椅子上坐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沈慈立在厅中,亦不做声。
姊妹两个就这么僵持着,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
见她不言,沈慈苍白的面庞上忽地漾起一抹笑容,她率先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发问,“姐姐前日不来,昨日不来,为何今日却来了?”她缓缓走上前去,注视着自己的姐姐,眸中没有了往日的热切,徒留下一片冰冷。
“丫头们说你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所以,我来看看你。”沈云念垂眸,低声答道。
沈慈听到这话,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姐姐,你好狠心,知我水米未进,你竟能忍住两日不来看我。”她漂亮的桃花眸此刻闪着泪花,眼底腥红一片。不待她答,沈慈接着又道:“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小慈,对不起。”沈云念本想解释一番,但张嘴却只说出这么一句。
“姐姐是在为何事向我道歉?是因为没来看我?还是因为别的事?”沈慈在对面的椅子坐下,她凝眸看向沈云念,希望从姐姐这里得到答案。
“……”
沈云念缄默不语。
霎时间,沈慈原本璀璨的眸子黯淡下来,她喃喃道:“姐姐,竟是你害我。”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竟会那么对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姐姐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沈云念捂着脸,哽咽道:“但姐姐……也是没办法。”
“为什么那么做?”
她问。
“你姐夫,想要你做他的……妾室。”沈云念终于是说出了口。
沈慈闻言,呆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给姐夫……做妾?”沈慈颤着声问。她望了姐姐一瞬,摇头哑声道:“不,我不能。”子显哥哥曾经答应过她,只要他高中了,便娶她为妻的,她不能给姐夫做妾。
这时,原本端着食案杵在一旁的张妈妈开口了,她劝道:“二小姐,大小姐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
沈慈一听她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为我好?什么为我好?我不要这种好。”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挥手打掉了张妈妈手中的食案,那案上的饭食顷刻间全部泼洒在地上。
“二小姐,你这……”
沈慈斜睨张妈妈一眼,吓得她再不敢言。
这样,她仍不觉解气,指着那婆子骂道:“主子的事,要你多言?”
张妈妈知道这二小姐向来脾气不好,眼下看她发火,悚然道:“老奴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沈慈拉着她,推搡了两下,道:“你个老刁奴,那件事,是不是你给我姐姐出的主意?”平日里她念对方是姐姐r母,也是敬着的,但这老东西,竟然也敢帮着害她。简直可恶至极。
“……”张妈妈被推得后退几步,亦不敢还手。
“小慈,够了。”沈云念叹息一声。
“不够。”
沈慈直视着沈云念,厉声道。
“我话已与你说明。”沈云念自知理亏,也不恼,只拉着沈慈的手,绵声细语说:“下月初一是个顶好的日子,你好好准备。”
沈云念走了。
沈慈呆愣在原地。
良久,她扑倒在床榻上,失声痛哭起来。
“爹爹,只因你不在了,他们便如此欺我……”
沈云念离开雅苑,正yu回房休憩,路上恰逢老夫人屋里头的人来寻她,说是老夫人有事相请。她想着自己有好几日未给婆母请安了,便随着来人前去。
对方虽没说是何事,但沈云念心中已是猜到了几分。
自她十七岁嫁入侯府起,婆母便将掌家的重任全权交予了她。从此后,就再不过问家事,每日只管吃斋礼佛,以求菩萨保佑一家大小平安康健、万事顺遂。因念她打理家事太过辛劳,又许她不必每日去跟前服侍。
沈云念知婆母今日唤她来,左右不过是为了那件事。
她在仆人的引领下入了厅门,见婆母已坐在上首座等她,沈云念忙紧赶几步,上前行了个礼,低声唤着:
“母亲。”
“媳妇问母亲安。”她问安道。
侯府老夫人望着右侧的椅子,笑着说:“别站着,坐吧。”
“是。”
沈云念应声,在椅子上坐定。
两人又寒暄几句,那老夫人才开口问:“给你夫君纳妾的事可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沈云念如实说着:“有了,是媳妇的……妹妹。”
“这是你的主意?”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很是诧异。沈慈来侯府已有两年之久,她自是见过的,那丫头心气儿高,生得又好,做妾,她能甘心?
“侯爷他钟意妹妹。”沈云念恭顺道。她低垂着眸子,眼中有些许哀伤。
老夫人笑了笑,心中已是了然,“原来如此。”她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想必那丫头如今已是他的人了吧!!!原本以为他会将沈慈送进g0ng里去,没想到他竟自己看中了。不过说来也是,那么个美人儿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搁天底下哪个男子都会动心的。
“你也别难过,男人嘛,总归是这样的。”老夫人知沈云念心中不情愿,劝慰着她。
沈云念点头称是,“媳妇明白。”
经过那一事,沈慈突然很怕出门。
她怕被人笑话。
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失了清白之身,又怎会不被人耻笑呢?况且那个夺走她清白之身的男人,还是她的姐夫!!!
她不敢再奢求嫁给子显哥哥,可她还想再见见他。只是见见他便好。
于是,她等啊等,等啊等。
日子一天天临近,她没能等到她的子显哥哥,反而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慈原本正端坐着做nv工,听到外面院子里有响动,便对凌霜说:“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同时,她在心中期盼着。
“是。”凌霜连忙去了。
不久,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沈慈看到那个人,吓得连忙站起身,惊惶无措起来。
“呵呵。”男人挑起珠帘,闲庭信步地朝她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出她的畏惧,他有些戏谑的说:“很意外?”
“……”沈慈双手紧紧揪着衣角,低头不语。
李嵊屿伸手g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他端详着她的脸庞,有些心疼的说:“小脸瘦了。”
“请姐夫自重。”
沈慈摇着头,想将下巴从男人的手掌中脱离出来,但无济于事。
李嵊屿解颐,松开了手。
他环顾四下,见这屋子宽敞明亮,陈设雅致又极具格调,各式物件也俱备,便问:“这里,你住着可习惯?”当年小慈入府,云念就安排了这雅苑给她住,说这院子安静,她一定喜欢。为了避嫌,他之前从未踏足过此地。
今日,是他第一回来这院子。
“习惯。”沈慈答道。声音细若蚊y。
“那就好。”李嵊屿负手而立,凝睇沈慈道:“若是哪日住着不喜欢了,可与你姐姐说,让她再给你换个院子住。”
“不了,这里就挺好。”
她说。
李嵊屿看她似乎不想与自己多言,只莞尔笑笑。
“啪啪——”他轻击手掌。
顷刻之间,沈慈便看见有几个仆从,抬着三、四口箱子进来了,并将其放至在偏厅。待他们退下后,男人再轻击手掌,“啪啪——”又有几个婢nv端着托盘而入。那托盘上面摆满了各式金银首饰,华丽珠宝,以及绫罗衣裳。
婢nv们走进这屋来,按一字排开。
李嵊屿指着外间的几口大箱子同婢nv手上那盘中之物,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说:“小慈,这些,都是给你的。”现如今虽然岳父大人不在了,但该给的聘礼他必须得给,这样才能全了礼节。况且,让小慈做妾,已是委屈她了。
沈慈垂下眼眸,不敢与男人对视。
“来看看喜不喜欢。”李嵊屿说。
他牵起沈慈的手,带她上前。沈慈想将手从男人手中ch0u出来,反被对方握紧了。李嵊屿拿起一个镶钳着翡翠的jg美镯子,小心地给沈慈带上,随后他望着她那如柔荑般的纤纤玉手,仔细欣赏了一会,笑着说:“真漂亮,很适合你!”这些首饰他可是跑了好几家店才备齐了,都是现下时兴的样式。
“……”沈慈没有做声。
她盯着那镯子,心中忽然泛点涟漪。
这不是源鼎坊的品样吗?
上回偷溜出府,她中途去了一趟这家店,进店第一眼她就看中了这款镯子,可因为当天银子没带够,被另一位小姐买走了。因此,她还觉得很遗憾。那天她不仅没能买到心仪的镯子,回来府上还挨了罚!!!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镯子的?
还有,源鼎坊里面的首饰不是每款只做一只的吗?
唯一的一只已经被买走了。既如此,他又为何能买到跟那一样的镯子?
源鼎坊的老板x情古怪,京都无人不晓。自开店以来,那店老板就定下了规矩,每款首饰只做一只。她们店中的首饰样式jg美,做工极为讲究,京中的那些贵nv们都是源鼎坊的常客。虽然她们店里的东西深受客人喜ai,但这条规矩,又常常把客人气得牙痒痒的。
“我让老板另做了一只。”李嵊屿看出了她的疑惑,g了g嘴角,解释道:“不过,这只与那只有不同之处。”让这老板破例,对别的人来说简直难如登天,但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沈慈细看了一下,果然,上面的纹样与之前那只确实不同。
不过,更好看了。
沈慈方才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她仰起头,冲李嵊屿晃了晃戴在手上的镯子,微微展颜,“这个,谢谢你。”她不再纠结李嵊屿是如何让那个古怪的老板破例的。说不定,他们关系匪浅呢?她这么想。
李嵊屿见她喜欢,便笑了。
看着眼前的人儿,李嵊屿突然萌生了想要看她盛妆打扮的想法。他知小慈虽生得美yan,但平日里却极ai素妆,不喜太过繁杂。
可他是谁?
李嵊屿。
他向来是敢想敢做。
于是,他便双手轻握着沈慈的肩膀,将她带到妆奁前坐下。沈慈正疑惑李嵊屿想做什么的时候,便看到对方给那些婢nv们打了个手势:
“给你们小姐梳妆。”他说。
“是。”几个婢nv统一褔身说道。
她们放下了手中的托盘,纷纷涌到沈慈身边,施粉的施粉,梳头的梳头。沈慈无法拒绝,只得任她们摆弄。几个婢nv七手八脚的,不一会儿,便给她重新妆扮好了。
“您看看。”凌霜适时给她递上一面铜镜。
“……”沈慈一时失语。她看到镜子里的nv人梳着飞仙髻,头上cha着笄钗步摇,jg致的鹅蛋脸上的那一对柳眉似蹙非蹙,一双桃花眸朦朦胧胧的,似迷雾一般,下方的瑶鼻挺翘又秀气,原本不点而朱的樱唇此时涂上了口脂,红yanyan的,几丝碎发垂在耳畔,显得有些俏皮。
这个nv人是她?!
此时,一个婢nv挑了衣裳过来,正准备替她更衣,“不——”沈慈连忙闪躲,双手交叉抱着臂膀,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都退下。”李嵊屿摆了摆手。
“是。”
……
婢nv们都退下了。
李嵊屿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她走来。
“……”沈慈看着男人一步步b近,惊惧不已,不断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她的身子抵上了墙壁,“姐夫。”她颤着声说。
吴侬软语,娇清柔美。
这声‘姐夫’听在李嵊屿的耳朵里,诱惑至极。
简直要将他的骨头都su掉了。
李嵊屿望着眼前美yan得不可方物的人儿,上前一把搂住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双目含笑说:“小慈,你逃不掉的。”他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gu独特的幽香,小腹开始燥热起来。
“不,你是姐姐的夫君,你不能——”
沈慈摇头,炫然yu泣道。
“我确是你姐姐的夫君,可过几日我也会成为你的夫君。”李嵊屿伸手抚着她的脸庞,挑了挑眉,低头吻了下来。
“唔!”
沈慈别过头,双手抵在男人x前,不停啜泣,“别这样,姐夫。”
李嵊屿并非急se的人,他停下动作,正se道:“不是说要找个像姐夫这般的人做你的夫君吗?既如此,那这个人为何不能就是姐夫呢?”他直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满是认真。
“我何时说——”沈慈本想反驳,可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什么,便把话咽了下去。
她记起来了!
她好像真的这么说过!!
那一年,他率兵攻打北狄,大获全胜。归来时,全城百姓都出来迎接他。当时她也去了。她站在人群中,看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好不威风。她听到百姓人人称颂他,心中也不由地自豪起来,因为那个令他们赞不绝口的人可是她的姐夫!!!
后来,他回到府中,大家用餐时,她把百姓们称赞他的话都一一与他说了。然后,她就特别崇拜的对他说出了那句话。
想到这里,沈慈羞赧的低下了头。
“怎么不说了?”李嵊屿问。
少顷,沈慈才缓缓抬起头来。她见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颊上慢慢地浮现了一层红晕,她有些不安的移开了眼,娇怯道:“我是无心的,姐夫。”
李嵊屿没有作答。只是用手捧着沈慈的脸颊,低头吻去了挂在她睫毛上的细碎泪珠。
“别——”沈慈小声拒绝。
“嘘!”
李嵊屿b划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唯恐沈慈乱动,他率先握住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李嵊屿温柔地吻向沈慈光洁的额头,接着是鼻尖,最后低头hanzhu了她那娇yanyu滴的朱唇。他轻轻啃咬她的唇瓣,一点一点地汲取那独属于她的香甜。
沈慈噙着泪,不知所措。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了。
……
“叩叩——”
外面传来叩门声。
李嵊屿不满好事被打扰,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沈慈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