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宇可能是累了,也或许是终于发泄够了。他从秦思意身边站起来,仍旧揪着对方的发根,迫使那张漂亮的脸朝后仰。
他看见对方的眼里变得空洞又迷茫,不再轻蔑也不再惶惶,变成一种纯粹的麻木,不带情绪地睁着,如同天生的一个目盲者。
“真可怜。”
他松开揪着对方头发的那只手,在将秦思意甩回地板之后,又狠狠往对方腰间补上了一脚。
李卓宇从秦思意的眼前走开,听着对方渐远的呼吸,忽然便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伟大的蜕变。
如今的秦思意再不是曾经他要费心去讨好的小少爷,对方已然变成了会被他踩在脚下的千万人之一。
耳鸣在李卓宇离开后渐渐变成了八音盒循环的旋律,秦思意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听,却还是一厢情愿地听了下去。
他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而是沉默地在这些时间里想通了一些事情。
关于母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也关于父亲为何始终更偏爱李卓宇。
对方的喜怒无常与他们的父亲如出一辙,哪怕忽略掉两人相似的五官,仅凭性格都能叫人认定他们的关系。
秦思意在这天夜里又开始了祈祷。
他祈祷那台藏着珐琅蝴蝶的台钟已经不在了,哪怕像八音盒一样被摔碎了都好。
它不该被困在这样压抑且暴戾的环境里,该有更温柔的人去收藏与珍惜它。
黎明
『他停下来,时光便在过去和现在不断轮转。』
台风的早晨不会天亮,秦思意熬了一夜,再转身也只看见天际从不透光的黑,变成了隔着雨雾的浓灰。
衣柜里已经没有了他离开前留下的衣服,哪怕有,应当也不再合身。
他捡起昨夜饭前换上的套装,一件一件开始往回穿,等到连外套都穿好,这才茫然地望向镜中。
合身的衣冠不会为他带来多少体面,嘴角额前的淤青渗人地晕开在皮肤下,像斯特兰德的花园里将要开败的花。
他拎了把伞往楼下走,没有乘电梯,而是和小时候一样,拐进了木饰的楼道。
李卓宇的母亲换下了彩绘的花窗,雨水流经时便不再是斑斓浮动的光影,而是杂乱的水渍与阴郁的天空。
秦思意还是按照习惯将那柄雨伞当做手杖去用,两步一下地在台阶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忽而回想起外祖父还在时牵着他从这里走下去的样子。
——“不要走得太急了。”
——“是外公走得太慢了。”
——“外公在看窗上的蝴蝶,思意走得太快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