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后巨幅的肖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用自己存在于百年前的双眼,为他们划出一道无形的屏障。
钟情不知道秦思意在困扰些什么,只看见对方一小口一小口将早餐咽下去,皱着眉,试图确认什么一般,在每一个动作之后,用指尖,用手掌,去触摸喉结、餐刀以及桌面。
“学长?”钟情叫他。
秦思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得一怔,匆忙抬眼,惴惴抵上对方的视线。
他像是短暂地患上了失语症,微张着双唇,让钟情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眼前的少年真的会有如此木讷呆滞的时刻。
“哪里不舒服吗?”
钟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过并未起身,而是继续坐在正对的位子上,稍稍向前俯了一些。
秦思意的目光极缓慢地脱离对方的注视,顺着鼻梁下移至唇间,接着轻轻一跃,落到了钟情曲起的指骨上。
他看见对方计时一般将食指在餐刀旁点了一下,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好像无意中开启了自己藏在脑海中的节拍器,让一个虚幻的声音规律地在耳边响了起来。
‘嗒嗒嗒嗒’
秦思意数着拍子,不知怎么便联想起外祖父收藏的那些钟表。
也是相似的摆动声,更多了些供人赏玩的精巧,高高摆在黄花梨雕刻的柜架上,似一尊尊被困在人间的圣洁塑像。
对现实的不确定让秦思意产生了异常的抽离感,好像灵魂凭借各自的意志分割开,一半告诉他眼前的世界即为真实,一半却叫嚣着要带他回到八音盒在走廊响起的记忆里。
他听着耳边的声音不住地敲响,最终竟开始怀疑这间屋子里是否真的藏着一台没有被发现的节拍器。
秦思意的眉心从头至尾都没有舒展过,他又将视线慢慢汇聚到了钟情的脸上,无知无措地呢喃:“我可能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梦见……你把嘉时送的八音盒拿出去了。”
“还有……”
“我没有去过你的房间。”钟情打断了秦思意的话。
他认为后者这么说便是对他先前的回答仍有所怀疑,因此在重复自己的谎言时,钟情的语气显然加重了不少。
他用这样的方式去传递不满,迫使秦思意相信自己,却没有再给出一个机会,让对方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秦思意尴尬地将手在餐桌上虚握了一下,就像前夜尝试着去握住那朵突然出现在日记本上的山茶花。
他还是只抓住了一团空气,也依然未能向任何人道出疑虑。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放走曾试图向钟情传递的求助,将原本的话删除重构,变成一句了无新意的寻常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