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并没有再特地进一次寝室的必要。
他的私人物品已经全数收在了箱子里,剩下的就只有钟情上了锁的抽屉内部,那些他曾经默许的私藏。
周末有一场画展,正巧赶上钟情最近在准备申请资料,对方本人在展上得到的评价或许会与作品同样重要。
秦思意不认为在经过昨晚的争执之后,钟情还会赶在这种时候回来。
他于是在工具间里翻出一把螺丝刀,收在口袋里,偷偷带进了寝室。
抽屉被拉开的瞬间,一滴汗珠顺着秦思意的脸颊掉了下去。
正巧落在张透明的压花书签上,将原本就压碎了的花瓣砸得更为纤弱地颤了颤。
秦思意支着抽屉的边缘喘气。尚未换下的校服板正地束缚着他的躯体,他扯了扯领带,继而胡乱把抽屉里的东西抓出来,丢在地上,一边克制地抿着唇,一边发了疯似的不断去踩。
一颗柠檬吊坠显眼地从被扯断的链子旁滚出去,骨碌碌撞在墙角,稍稍晃了两下,停在了秦思意模糊的余光里。
他扭头去看,做工粗糙的塑料饰品甚至早已掉了漆。
但钟情很小心地将其收藏着,放在一个专门的首饰盒里,把它当成了一件稀有且昂贵的藏品。
秦思意走过去,缓慢地蹲下了。
他用食指戳了柠檬一下,避开可能剥落的部分,格外小心地点在已经看不见涂料的地方。
“对不起,就当是我的错吧……”
小小的吊坠最后去了一个秦思意都不知道的地方。
它被丢进了休息室里的公用垃圾箱,大抵都不需要再去翻找,这天的太阳落下,它就会变成液压机下一小片普普通通的化工品。
秦思意撕烂、剪碎、折断了一切钟情试图留作纪念的物品。
他明白最开始是他自私地放任钟情。因此,在离开之前,他有必要消抹所有由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
纸屑、粉末、碎片与午后的阳光一起铺散在寝室的地板上,若是不出差错,画展结束之前就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来清扫。
秦思意一面残忍地希望钟情能够认清现实,一面又祈祷着对方能够在释然中结束这场漫长的‘折磨’。
他最后留下了被自己销毁前页的日记,厚厚一叠纸张不翼而飞,在书脊的内侧留下连片的空缺。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剩下秦思意留给钟情的临别赠言就好。
——1月20日,小雨转阴。真恶心,以为我不知道吗?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
他在这个初夏重复着将冬天的日记抄录了无数遍,铺满整洁的横线,将微微泛黄的书页,变成了被混乱墨渍浸透的废纸。
——钟情。
一样的姓名重新回到了秦思意的日记本里,只是这次落笔时他不再怀着忐忑的悸动,而是麻木地听着心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秦思意没有办法温和地让钟情离开,这样言不由衷的伤害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