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麦穗,指向伊文海勒身后。
后者转回头,看到雷廷已然睁开双眼盯着他看,目光平静温和。
再回身时,‘死者’已然消散不见。
“……真是戏剧化。”他吐槽着,回到雷廷身边扶住他:“你醒多久了?感觉身体如何?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雷廷随他的力量坐起来。他双手交握,盘膝坐在深褐土壤上,躬身的样子有些萎靡。
“没多久,还行,不用。”他低声道,“我闻见海的味道……我们在哪儿?”
“呃……”伊文海勒脑中宇宙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后悔自己没去多了解了解复古主义和历史与古代地理知识。
“好吧。”雷廷起身扫视周边:“一个宜居星球……嗯?”
他眯眼看周边草木。
那是些熟悉又陌生的植物,熟悉在它们的品类,陌生在它们的形态。
“茴香,酸模……”他喃喃着靠近那些植物,带甲的手拂过翠绿枝叶。
“……这里是地球。”他的话语带着笃定,“我们的传送一直在向猎户旋臂末端移动……”
“我们会出银河系吗?”伊文海勒问。
“不知道。”雷廷回答,“得等下次传送发生,我们才能搞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还有……刚才那是谁?”
“自称‘死者’的未知目标,疑似超能实体,有智慧、人格与自我认知,与周边土著有交流。”伊文海勒的措辞与他刚才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如果说刚才他像个没分寸的好奇宝宝,现在他就是最严谨的化学家。
雷廷倾听他的话语,起身走向森林外沿海城镇的方向。
“目的?”他问。
“目前无法确定。”伊文海勒回答,“对方用行动展现出了善意,但谜团太多。她说自己是‘外来者’,但我不知道她话里的‘外’到底该怎样划分范围。”
“明白了。”
雷廷点头,他看了看身上的铠甲——来自‘爱人’的力量在时空之间的缝隙里重新赋予了两人血肉之躯,还附送了伊文海勒一身衣服,附送了雷廷一身装甲。
“先去看看这年头的人都穿什么……”他喃喃着,又忽然没头没尾道:“别愧疚,那不是你的错。”
伊文海勒自然知道雷廷在说什么。这让他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清逸俊美的面貌短暂的变得极具攻击性。
“我愧疚个屁!”他低声冷笑,“用敌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为已发生的事自怨自艾?我可不是你个小兔崽子!
“我迟早要把那家伙弄死……迟早有一天!它必须死在我手里!”
雷廷从未在伊文海勒话里听到过这样充沛的恨与狂怒。这让他想起自己——有趣的是,如今这个满怀暴躁的人同样拥有‘不动’,因为他填补给对方的灵思碎片,还有对方自己强大的超能力量。
现在,那个钢铁般的角色定位被转移了。
更加破碎的那个角色定位,则与之对换。
只是如今时局与当初不同,他也并不真的像当初那个伊文海勒那样——至少混乱、脆弱、易受影响这几个词,还是和他扯不上关系的。
面对这压抑在‘不动’之下的狂躁仇恨与愤怒,相比那时的伊文海勒,雷廷有别的话要说。
“……好吧。”他叹息道,眼底深处像是有一颗破碎的恒星在燃烧:“那到了处决它的那一刻时,我就勉为其难让你领这份功了,‘星流’。”
伊文海勒微微一愣。他目光闪烁片刻,张了张嘴,低声道:“……其实我看到了,雷廷。”
“什么?”雷廷问。
“我看到了,你精神体的标志物……那个光环,它在破碎。”伊文海勒说,他快走两步拦在雷廷面前:“你在急什么?”
“什么?”雷廷又问。
“别装傻,雷廷,我们是时空穿梭者,相比去到城镇里,我们更应该飞进太空……因为但凡我们的穿梭出点什么乱子,就像之前那样——”伊文海勒道,“——对这半条海岸线的人而言,那都是场灭顶之灾。”
雷廷的步伐停顿,他长长叹息:“你为什么这么敏锐,伊文?”
“因为我就是这么敏锐,就像你就是那么……”伊文海勒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放弃了这么做:“……我想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好吧,无非也就是一些伊文海勒不久前才骂过的毛病,雷廷当然清楚。
虽然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认清并接纳自我就像是要他们命一样的难题。
但雷廷一不是‘大部分’二不‘普通’,这是一个能从少年时开始逼迫自己几乎断绝所有娱乐的人,自己的性格缺陷,他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伊文海勒骂他的话,大部分他深表赞同,小部分——比如说他是个圣人那句——他感觉对方可能是对他的滤镜有点大了……
但是……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雷廷说。
“什么事?”伊文海勒问。
好吧,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了——“我早知道我会穿梭时空。”雷廷嗓音低沉:“但我不知道你也会在……而且,我们穿梭的顺序似乎跳过了一个关键性的时间点。”
“什么时间点?”伊文海勒皱眉沉吟片刻,惊声道:“你是说……新太阳系时期,人类第一座星门启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