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的时候,孟临已经从河滩上来了,站在人行道边上等她,看到许隐的车,他把烟掐掉扔到了垃圾桶里。
“大晚上跑这儿来干嘛?”许隐下车后拉紧外套往四周看了一眼,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亮着,远处的河滩边的杂草从里,各种虫子青蛙在叫,吵得要命,对面不远处的山上,有几座坟包,清明挂上去的青白森森的飘着,还怪渗人的。
“睡不着,就出来转转,不知不觉逛到这儿了,”孟临从外套包里掏出了一瓶驱蚊喷雾,对着许隐上下一顿喷。
许隐就势坐到电瓶车上,垂头看他往自己裸露出来的脚裸上喷喷雾,嘴边不自觉勾了个弧度,然后伸手去摸他的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蹲着的孟临抬头看她:“什么?”
“我想听听你对我的评价,”许隐说。
“……”孟临站起来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今天又发什么神经?”
“你知道我俩刚才那个举动算什么吗?”许隐说:“算暧昧。”
她站起来,面对着孟临仰头看他:“大家都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人了,感情上这种事就没必要别别扭扭的了,你不是总觉得我不正经吗?那我今天就认认真真的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和我谈恋爱?”
孟临的眉头几乎是一下子就蹙紧了,他受不了许隐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索性退后一步扭过头看一旁,没有人说话,四周就沉默下来了,只剩一些蛙鸣虫叫。
他不是很擅长处理男女关系的人,初中懵懵懂懂的年纪,班上同学都在背着老师小心翼翼的开始谈恋爱,或者从玩伴那里多多少少了解到谁在暗恋谁,可唯独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后来或多或少也遇到了一些麻烦的追求者,冷处理一段时间后这些关系都会慢慢淡去,更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在身边,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但尝试着想了一下,发现对男的也并没有兴趣。
而关于许隐刚才说的“暧昧”,是因为小时候他就是那么做的。
最开始是怕连许隐也不跟他玩,所以他带着讨好的意思处处忍让她,包容她,万事以她为先,而后来,不过就是习惯了。
他知道她挺咋咋乎乎的,神经也有点大条。二年级的时候她提议要去山里冒险,两个人瞒着大人翘掉了下午的课,背着书包往深山里去。也是大夏天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一直到没有路可走他们都没有能走出那座深山,不仅如此,许隐在回程的时候还踏空摔倒在悬崖边,幸好有那么一些干枯的藤蔓将她网住,但人拉上来的时候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划出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
那次之后,他习惯了在和她的任何活动中准备万全,而那种事事护着她的习惯像是一种本能被刻在了骨子里,所以他并不认为这和感情相关。
看着许隐那认真的眼神,他在想是哪里出错了?
心里有些烦躁,他就站远了一些,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了,许隐站到了他的边上,他垂眼看她,发现她还挺平静的。
“你慌什么?我又不是让你现在答复我,我会给你时间的,你慢慢考虑吧。”许隐说,说完她将双手举过头顶,左右拉伸,最后插着腰看河边,一脸轻松样。
慌什么?他看起来很慌吗?孟临将烟夹在手里,抬头看了一下头顶的月亮,那种关系他从来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么?他再次垂眼去看她,心里有点复杂,他对许隐算喜欢吗?
自从褚橙说要将褚凝带回市里后,吴菊就天天把褚凝别在裤腰带上,到哪都要带着去。
褚橙瞧着她这幅架势也不阻拦,暴风雨前难得平静那就平静些呗,之后闹起来有的是心烦的时候。
吴菊还不晓得她下了这么重的决心,只是以为她还是明白了家里这份心意,所以这几日瞧褚凝越来越顺眼了,去外面吃酒席她都要把褚凝拎着去。
这家办的是喜酒,新郎官叫许应均,和褚宽是有些交情的,所以前几天褚宽就叮嘱她要过来送礼金。
她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孟传宇开车过来,车子停好后过来几个人在后备箱里搬酒。
孟传宇是在随份子的地方看到褚凝的,再往上看到了牵着小姑娘的吴菊,她随完份子站在一旁和几个妇女聊天。
“半年前就回来的,不去了,对,她妈休假回来了,孩子爸爸?孩子爸爸在海市忙着了,是个挣大钱的。”孟传宇听到她这么说,耳朵凑过去听了一嘴,不过说完这句吴菊没在说什么很快牵着褚凝就走了。
他随完份子看了一眼时间,正准备去和许应均打个招呼回厂里,可海市两个字一直在耳边盘桓,走到大门口上了车,他被搞得心烦意乱,吐了口气后还是打开车门下去了,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找到吴菊坐着的那桌,他跨步直接走了过去,然后在褚凝身边坐了下来。
小姑娘抬头看他,喊了一声炫迈叔叔,孟传宇从包里掏出一盒炫迈递给她,问:“多大了?”
所以是你当时出轨了是吧
小姑娘抬头看他,喊了一声炫迈叔叔,孟传宇从包里掏出一盒炫迈递给她,问:“多大了?”
吴菊转过头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看褚凝接过口香糖玩,她急忙回答:“三岁多了,孟经理。”
“啊,三岁多了,”孟传宇干笑着重复这几个字,却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看不出来啊,三多岁了。”
吴菊很高兴能和经理搭上关系,将褚凝搂在怀里夸:“聪明着呢?她妈平时管得严,这么小一点人就得让她背乘法表。”
孟传宇顺着吴菊的话问:“她爸呢?也管这么严?”
“……她爸,”吴菊有些尴尬,将褚凝从怀里分开,淡淡的说:“她爸忙,不怎么管。”
“在哪高就啊?这么忙,放着小孩子不管可不行。”孟传宇从褚凝手里拿过盒子,帮她拿出一片打开。
“在……在海市,”吴菊说完这几个字,就转过了身,不再多说什么了。褚橙这事一直是她的痛点,她费尽心力,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优秀大学生,没有让她扬眉吐气反而让她处处低人一头,如果不是因为儿媳妇闹离婚,还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是决不会提议把褚凝接回来的。
幸而孟传宇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和褚凝说了两句后就起身离开了,她松了一口气,垂眼打量这个孩子,半晌叹了口气:“都是你妈造的孽。”
而起身出了院子,孟传宇拐过墙角掏出了烟,打火机半晌都点不燃,他不耐烦的将烟取下,垂眼看自己在抖的手笑了,自言自语道:“想什么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说完拿起烟点燃,抽完一支冷静后,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日历,将日历翻到四年多前,脑子里跟着指间跳动的时间快速的划过一幕一幕的画面。
最后越算他越觉得口干舌燥,视线里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不得已又掏出一支烟,这次却怎么都点不燃了,无奈之下他蹲在墙角,想让自己慢慢的冷静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捡起地上的手机,强撑着站起来打开微信,将黑名单里面的人放了出来。
他开车回家直接上了楼,于秀莲在旁边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听。
打开房间门一头栽倒床上,四周安静下来,他感觉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正一下一下的敲着耳膜。
最后实在乱得不行,他强撑着坐到地板上,后背靠着床,双手撑在膝盖上埋着头。
时间是对得上的,海市这个地点也对得上,但是仅仅凭时间和地点就能肯定褚凝是自己的孩子吗?这件事情无疑只有褚橙清楚,但他知道,褚橙不会给他答案。
可如果是了?那个女人是肯定敢这么做的,他想不清楚褚橙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和他说,而是自己偷偷跑回来生下来了,难道她觉得自己不配做孩子的父亲?他是做了什么会让她有那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