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他站在树后,看着沈舟然哭,心中因为他们终于是一类人而快乐。
那是他第一次对沈舟然释放恶意。
他以为他们这种人就应该躲在阴暗处小心活着。他知道自己手上筹码不多,所以每一个都要尽心用好,他笑对沈舟然,以邻居竹马的身份进入他的生活,扮演了多年的大哥,永远宠着他爱着他。
他以为自己在演戏,却不知何时已经深陷戏中。
等沈舟然抽身离去,戏台倒塌,他才蓦然回神,发现自己早已是伶仃一人。
季淮收回视线,最后一丝力气散尽般的疲倦:“没事,走吧。”
他说完,慢慢走到孙叔面前。
耳边好像响起了沈舟然稚嫩的声音,在好奇的问他:“季大哥,你每天都要做好多事情,有好多功课,你不累吗?”
“很累,”那时的自己没有隐瞒,确实已经被繁重的事情压垮了,“非常非常累。”
“那你休息会吧,在我家没人会骂你。我们去那棵树下,你靠着我,我们睡一会。”
季淮现在也很累,非常非常累。但却在没有人会在春日的午后,让他依靠着休息会,说没人会责怪他。
他休息不得,走出这扇门,还有季家在等着他。
季淮不知道的是,沈舟然就站在二楼的窗户处,看着他走出沈家的庭院,走出大门,一拐弯,不见了。
“会难过吗?他毕竟陪伴了你十几年。”沈骆洲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清瘦的背影。
沈舟然摇头,又点头:“开始是会的。很恨,也很难过。”
但是再巨大的情绪,在时间的消磨下,都会所剩无几。
鼻尖传来佛手柑苦凉的气息,是沈骆洲靠近了他:“就当他是你攻打副本路上的小boss好了,现在你已经铲除威胁,又升了一级。”
沈舟然被他的说法逗得轻笑出声。
眼前的玻璃窗上溅了一两颗水滴,随后越来越多。
“下雨了。”沈舟然轻声说。
沈骆洲:“天气预报说,雨会持续一周。”
“等下完雨,夏天就会过去了。”沈舟然抬头看着天空,乌云厚重积压在天上,让人透不过气的窒息。
春夏秋冬,他又过了一个季节。
“今年雨水多,农民收成会好,”沈骆洲想到了什么,“我有个朋友,叫洛山,在南方承包了一整片桃林。今年是去不成了,等明年开春带你去玩。”
沈舟然回头对他笑了下,却并没有应声。
沈骆洲并未察觉异样,把纱窗拉上:“睡一会吧,别站着了。”
他拉了下高领毛衣,挡住下巴,点点头,又道:“我感觉快好了。”
“我看够呛。”
“真的快好了。我还想吃起酥糕,上次的都被吃掉了,我就吃了一口。”沈舟然很不明白,明明爸爸不喜欢吃核桃,为什么要吃掉他一半的糕点。
“等你好了就给你买,”沈骆洲说,“睡觉吧,午安。”
有人喜欢下雨天,就像沈舟然,觉得淅沥雨水像是自然的白噪音,静静听着就能洗涤灵魂。
但有人非常厌恶雨天。
梁思砚就是后者。
这雨要下很久,偏偏他今天必须出门,因为教练说了,国家队的教练下午要来参观,还有两小时就到了。
他正在健身房做力量训练,有些心不在焉。放在旁边的手机震了两下,本以为是不重要的消息,他减了码,单手拉着杠铃。
结果发消息的竟然是沈舟然。
【沈舟然:你现在有时间吗?】
梁思砚手一松,杠铃哐啷一声砸下来,全健身房都吓了一跳。他说了几声抱歉,把位置让出来,坐到一边发消息,脸上抑制不住笑容。
他没想到,沈舟然真的会主动联系自己。
【梁思砚:我有时间,怎么了?】
【沈舟然:我昨天去找了闻铭。】
【沈舟然:他说他不爱我了,只喜欢秦霜鱼一人。】
【沈舟然:是我为他做的不够吗?】
梁思砚看着对方接二连三发来的消息,口中发苦,刚刚亮起来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不想让沈舟然等那么久,他忍住酸涩感,一点点敲下文字。
【梁思砚: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不值得你的喜欢。】
看着这一行文字,梁思砚全部删掉,重新打。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沈舟然,你】
又删掉,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