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第三次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叹了口气,动了动坐的发麻的腿。
争吵声渐渐微弱,转为了妈妈细密的哭声,像指甲扣在玻璃上,刺的我头皮发麻。
我听到爸爸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又走远,随后是大门猛地被关上的声音,随着这一声的落下,一切又归为平静,只剩下远处的海浪声。
我坐在房顶上看着月亮发呆,今晚起雾了,只能看到月亮的轮廓,朦胧一片。身后发出轻微的响声,我转头看到林潮汐在顺着梯子往上爬。
家里这个屋顶并不算高,我每次踩着梯子可以轻松上去,但对林潮汐来说这还是很大的挑战。这梯子还是我晚上上来时放那儿的,木制的笨重梯子年数已久,这会儿有点摇摇晃晃。林潮汐小脸惨白的往上一点点爬,小肉手抓着梯子两侧不敢动。
我忍俊不禁的伸手拉他,直到成功爬上屋顶,那惨白的脸也半天没恢复血色。
“小潮大晚上不睡觉怎么来这儿了?不乖乖睡觉可不是好孩子。”屋顶还是有点微风的,我把他抱在怀里,3岁小孩小小一只,轻松被我的外套拢了进去。
“哥哥也还没睡,哥哥也是坏小孩。”他在我怀里胡乱动弹,直到找到一个舒服姿势。“哥哥,他们又吵架,还砸东西,给小潮吵醒了,我害怕,就想来找哥哥,我知道哥哥肯定在这儿。”
林潮汐断奶之后就被妈妈以弟弟要多亲哥哥为理由安排在我房间和我一起睡,可能也是因为父母总吵架,他总是更黏我。
“哥哥,你以后不要趁小潮睡觉偷偷离开,我睡醒看不到哥哥会害怕。”他又往我怀里缩了缩,小胳膊环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小潮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睡觉。
脑子里嗡嗡着,都是刚才爸爸妈妈吵架的声音。
“要不是你怀了林月那个杂种,你觉得我会娶你?我和文森那么好,不是你横插一脚,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林月也是你的种,你怎么那样说他?你就是个畜生,酒是你自己喝的,每次吵架你都要拿这个说事。这么多年我都忍着,我总想着孩子是无辜的,但你把文森那个贱货……”
巨大的声响让妈妈停止了怒骂,紧接着就是爸爸的怒吼“你不配提他。”
后面两人声音都低了下去,我隐隐约约能听到爸爸在说“离婚吧,林月…你带走。文森回国了,他说他…原谅我……”
海平面出现第一点亮光时我的思想逐渐回笼,看着怀里睡得很香的小人,我心里泛酸。
比起小马的弟弟,林潮汐是个很乖的小孩。他会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等我放学、会乖乖的在旁边坐着陪我写作业…晚上睡觉时还总要亲亲我,从额头亲到鼻子,从鼻子亲到嘴巴,亲到我满脸他的口水才嘿嘿笑着钻我怀里睡觉……
妈妈房间的突然开了,门上的合页由于年久以及水汽的侵蚀,已经锈迹斑斑。这会儿伴随着门口的动作发出嘶哑的吱呀声,向他们的婚姻一样,苟延残喘。
日头完全升起来时,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内。
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看到床上还在熟睡的小人,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微微松了口气。
昨晚学院有活动,我提前一会儿先溜了,谁知道刚下楼就“捡到”这小孩。
当时回头看到那张脸一瞬间就和我记忆里那张小肉脸重合,午夜梦回时,总能想到他那泪汪汪的眼盯着我,带着哭腔声泪俱下的叫我哥哥。
只是现实逐渐清晰,眼前的人比起十年前要长高了很多,也……瘦了。我微微蹙眉,看着那好似削尖的下巴,又想起昨晚背在背上时那硌人的肋骨。
我拿上手机起身走到卫生间,在通讯录里找那个被我几乎快要忘记的手机号,拨出小马的号码时,我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听着接通前的忙音,我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当年的关系再好也很久没有联系过了,猛地打过去一个电话,说不慌是假的。这么多年,除了小潮的信息以外,我一直刻意回避着关于那个小镇的一切。
我记忆里林潮汐是个很胆小乖巧的小孩,这样贸然跑过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不问一下我总是不安心。
一阵杂音过去,电话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