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瘫坐沙发里无事可做,沈煜的电话也不想接,耀东城让铃响到自动挂断,有种高处踩空坠落的无力感,跟以往寻欢作乐后的空虚不太一样。
电话不被接听,沈煜转战微信,赶鸭上架群里东方日日出:“日你小点心呢?终于日到了?日完发图品鉴品鉴。”
群里八个人消息秒刷二十条,刷屏滚动:“东哥威武,师夷长技以制夷?”
中间夹杂了沈煜发了四张裸男图,人不同背景不同姿势相同,矮腰挺胯分腿回头满脸欲望看镜头。
沈煜,群主,名为火要立刻日,还在活跃气氛:“求问哪一个是事后?”
“图三。”
“明显最后一个,看眼神细节。”
“火哥全是套路,不能看人,看地上的套。”
铺垫热场足了,群主沈煜消息引回正题:“东哥被发配第一天就看上他家一个小职员,一礼拜多了没拿下,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正拿着才倒不出手回电话。”
“照片来一组,正脸背后都要。”
“东哥就发过一张,还撤回了。”
“不是吧?”
“不过,嘿嘿,我截图了。走你。”
耀东城一个机灵坐直身体,电话狠命按出去:“沈煜我日你大爷!给我撤了!”
声音太大,整个大堂的人一时目光汇聚,耀东城不管不顾嗓门更高:“不撤我现在就回去,找二十个人加一头驴操死你!”
“哎哟,驴哥哥,肯回电话了”,沈煜嗓音低沉,一故作甜腻的让人头皮发麻,“那你快回来嘛,被你那么粗一根搞过,别人的用起来都贴不上边了。”
“撤了!”
“知道了,激动个什么鬼?我叫的鸭堵路上了,就关心关心你,操了没有?我提醒你期待那么高会失望,操了也就那么回事。”
“操操操!一天到晚的除了操没别的事可做了是吧?操的都是自己脑子吧?除了根鸡巴没别的东西可用了?”
沈煜嗯了一声,声音渐冷:“这是嫌我带坏你了?耀东城,是你不情不愿我硬拿你老二塞别人屁股里?你要发奋图强出本励志自传都没人拦着你,你有钱,可以选玩还是不玩,但玩过后还受害者一样抱怨,可容易恶心到那些没得选的人。”
“……”
“怎么哑火了?我情绪刚到位你不出声我很难继续发挥啊”,沈煜分不清感慨还是嘲讽的笑出声,“你也真有意思,我老子在你家朝堂上三品官不能再多了,我算个陪太子读书的,虽然没带你读过书,不至于你一个电话我家破产,但让我老子实打实抽我一顿搞个负荆请罪可太容易了,可你呢?被我骂这么些年,压的翻不了身。”
耀东城撇撇嘴,毫无气势:“滚你的翻不了身。”
“东城,听懂我意思没有?你难得的好处,虽然仗势,但不怎么欺人。别突然玩什么自我嫌弃这套。”
耀东城颓然抄了把头发,低声道:“我还得怎么欺?”
“小点心被你睡了?不是吧?他看着可不容易得手,你不是强上或者下药了吧?”
“没有,就他……”主动的——耀东城觉得要说出这三个字都不叫厚颜无耻,是禽兽不如,但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你从碰上他就从头到脚的不对劲”,沈煜犹豫半天,痛下决心破罐子破摔没好气道,“真喜欢他你追就是了,干什么敢死队一样先把人睡了?”
“这话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废物!”
“这他妈还需要人跟你说?智障!”
无聊废话中,耀东城眼皮渐沉,不知何时手机滑落。也是昨夜没安枕,赶飞机杀过来,为捡起面子差点给铁柱磨成针的长时间运动,腰酸背痛的人,今日的精彩和充实也是前所未有。
再睁眼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耀东城迷迷糊糊看了圈四周,心想池景川肯定已经去开会了,路过酒店大门不可能看不见他,也不知道叫醒他回去房间里睡,小没良心。
敲门果然没人应声,又下一楼补了房卡,推门进去见整个房间已被打扫干净焕然一新的不留昨晚半点痕迹和气息,耀东城不过脑子一电话打去前台投诉:
“谁叫人收房间的?”
“啊?”前台也愣了,“是丢什么东西了么?”
“没,我就想知道谁叫你们擅自做主收房间的?”
“我去查一下清洁记录”,前台放电话噔噔跑去几分钟回来,“说是六点多从房间里离开的先生,挂的立刻清洁牌子。”
“谁挂你们都清?也不核对下身份是不是办入住的人……”耀东城气势低下去,“没事了,给我送个,那个,火腿三明治上来。”
挂电话前,听见那头隐约低声:“傻逼。”
咬了两口发现真的是难吃,就扔在床头柜上,耀东城翻个身补觉,再醒就是下午两点半,起身洗脸理头发换身衣服,出租车到分行。
这次他推开会议室的动作小心谨慎了,正巧又是池景川站在屏幕前:
“通汇合约,最新推出的期汇交易产品,侧重专业协助客户做出未来走势预判,规避风险,更有效把控时间和分散结点——”
也换了身衣服,怪不得六点多就走了,先回n酒店翻行李了。今天这身显得身材颀长,就是看不出半点肌肉曲线有点可惜。
“耀总,来啦?快坐啊。”
就近的人殷勤招呼,池景川也点下头示意,就继续推进工作任务。高效压缩时间,会议提前在三点多结束,场面有种皆大欢喜的轻松感。
“景川”,昨天替他接手的男人看着跟他相熟,走到他身边替他拆下电脑连线设备,“这个月底你试用期该过了,新入职从l8做起的,也算史无前例,压力很大吧?”
“还好。”
“还是老样子,泰山压顶脸不变色。难得你来c城,晚上出去喝一杯?”
“后天要用的没做完”,池景川晃了下手中轻薄的电脑,“不好意思学长,下次有机会我请。”
“昨晚忙什么去了”,高一级的校友抱臂笑得狭促,手指了指脖子上面衣领遮盖不住的位置,“热情如火啊,你小子终于开窍找女朋友了?”
池景川有一说一的诚实平静:“我没女朋友。”
“那这怎么回事?”
“酒店外卖。”
“我去!这边也有小卡片的么?看不出你平时一本正经——嗯,服务怎么样啊?要不门路你分享一下。”
“耀总——”池景川突然转向正在边角听着对话心里七上八下的男人。
耀东城手一哆嗦,总觉得他下一句会是:有客上门,你接不接?
10
幸而池景川说的只是:“还有没有其他事?”
耀东城一脸问号:我能有什么事?
“今天不需要借用会议室了?”
……回头想个办法把这楼整个推平重建,三层露天烧烤台,没有会议室!
“耀总,景川我学弟,我介绍进来的,别看人闷,大学时候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学霸啊。”
耀东城笑如春风:“那我可真得多谢你。”
“别这么说,耀总”,热心学长胳膊一搭勾住池景川肩膀,“就是转正考核,万一差个一星半点,就给通融通融,那个太严苛了。”
法式餐厅里,耀东城感慨:“请你吃个饭真够难的。”
池景川从头盘沙拉结束后就盯着出餐通道等主菜,皱眉随口应道:“床都上了还吃什么饭?”
“你很着急?”
“今晚除了你,还有别的工作。”
“我是工作啊”,耀东城低头理平餐巾,“那你够辛苦的,白天干工作,晚上被工作干。”
言语调戏被忽略,生牛肉塔主菜送到,池景川对服务生说:“我不需要配汤跟甜点,谢谢。”
“喂,你减菜也得等我的流程,缩短不了时间,吃生冷东西还是配个热汤好。”
“耀总”,池景川眉宇间掠过一抹晦暗,“你管的太多了。”
“好,那谈工作,刚才你那个学长,对了以后别让人随便搭你肩膀,他说转正考核,是什么东西?”
“不通过就丢掉工作的东西。”
“我家这么残酷的么?”耀东城眼睛瞪大。
“你家不是平白让人拿钱的慈善机构”,池景川顿了顿瞥他一眼,“对你例外。”
耀东城手指戳在自己额头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被我浪费那些时间,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池景川微微晒笑:“员工标准流程,自己不看全指望别人告诉你,你这饭怎么不让人嚼碎了喂给你吃?干我的时候,怎么不叫我骑你身上自己动?”
“咳咳”,耀东城喉咙一阵乱窜,手掌下压捂住半边眉眼,低声说道,“可以么?那个,要是你,那个自己,今晚,我们就一次,就行。”
“现在走的话。”
“服务员买单!”
耀家的粮食把他们唯一的少爷养足一米八五,肩宽腿长的金玉衣架子,牛肉蛋奶供应充足得发育超标,性器全然勃起状态就算欢场老手也屏息谨慎应战。
“你慢一点,我再给你多准备——”耀东城扶住跨坐他身上的男人后腰,手指陷进脊尾凹槽里,掌中肌肉收紧律动的感觉,跟接纳包裹他的密处都是沉稳,又饱含力量的勾人心尖。
池景川面对面在他身前,被进入时表情每个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开始时困仄涩然的咬牙,随起伏进出渐入佳境几分舒缓中隐透出一丝畅快。
“你位置,挺浅的”,耀东城唇舌在他耳垂打转,低笑道,“碰到几下前面就又硬又湿。”
池景川低头看了眼自己勃起的状态,坦然道:“就是我被什么操都能爽?”
“……”你敢!
说不出口,就换种方式表达,抓住一侧臀肌,揉掰着禁锢住位置,快速深重的上顶,狭窄密道被悍然纵入,欺压在敏感点上的躯体,肌肉绷紧的上身挺直。
耀东城手握住送上来的胸肌下围,暗红颗粒抿进嘴里舌尖挑动,他听到池景川难以自制的呻吟,后穴内收缩着推拒入侵,又无处藏身。
“把我当工作……”耀东城吸吮啃咬的间隙,“我们就公事公办,今天我非把你办踏实不可!”
他抄腿将人抱牢靠,腰上用力站起身,这姿势费力还高风险,但他此刻只想让池景川更饥渴难耐的喘息喊叫,每次身体重量都落在他们紧密相连的结合处。
“你放我……”失重失衡,池景川抓住他肩膀和手臂不放,本能紧紧攀附,挣腿想落地站稳。
被他抢先一步,将人背脊压到墙上,沉重闷响,是他不管不顾只想操得更深更狠。
这个人,是他的。
“够了……”池景川声音里几分慌乱失控。
腹上一片热烫喷溅,耀东城没理会,仍然拼命压制着人抽插,只想把他全部的不甘,混乱和疯魔,湮灭在高潮射精的放空中。
等耀东城终于进入技能冷却期,大脑也回炉,小心放人下来,发现保险套阵亡穿了底。
“呃,你别担心,我出国前体检过。”
池景川低头按了下大腿内侧抽动的肌肉,白浊精液从后面下淌到膝后腿弯。
耀东城吞了下口水,心想那个就一次的话,当没说过行不行。
“我去洗个澡。”池景川声音低闷。
“我帮你吧。”
“不用。”
“我真的就只是帮——”
“不用。”
浴室门关上,耀东城坐在床上瞬间,表情一阵痛苦:腰腰腰抻着了。
穿浴袍走出来,工作用的笔记本已经被连好电源放在桌前,池景川一言不发开始做事。
耀东城床上懒散躺着,眼睛看着那人冷静审慎的专注,说不清心底涌动的酸和甜,到底是失落还是满足。
“哎,你还是留这边睡,n酒店的房卡给我吧”,耀东城起身穿衣服,接过池景川递过的卡,走出去关门时留下一句,“别搞太晚了。”
时间过去一小时,池景川进度如预期顺利,突然房门铃响。
开门没见人,门口是他放在n酒店的行李箱。
11
第三天会议编外人员耀东城准时到场,还给所有人外带了咖啡甜甜圈。
气氛热络下,大多数人对少东家好感飙升:睡男人怎么了?一次睡个怎么了?视频曝光又怎么了?只要不睡我,老子鞍前马后替你卖命,记得加薪就行。
“咖啡?”耀东城拿一杯递到人面前,这个总是你们精英人士每日必备吧?
“不用了,耀总”,池景川态度疏离但周全,“我只喝冰的。”
这一天的日程是针对新产品的逐项评估,耀东城听到中途还脑子一抽,提了个问题,看众人第一反应应该是内行听了想打人那种,但因为他身份,都做好表情管理,费劲又热情的给他讲解。
坐在身边的池景川倒像距离他最远,被中断进程,就转头眺着窗外,百无聊赖的等待。
“行行,懂了,你们继续,我打个电话。”耀东城起身溜出会议室,长舒口气,弄巧成拙的周身不适。
“李叔——”电话一接通,耀东城奶声得自己牙酸。
对面分行长也隔了两三秒才没好气回应:“有事你李叔,没事分行长,耀总,当自己齐宣王呢?”
耀东城被发配n市分行的最大原因,这边行长李培文给他爸做特助十多年,两年前为陪孩子国外念书,自己申的闲差,如今女儿收到纽约硕士录取,他一女儿奴分分钟跟着打调职报告。
“叔,小池他现在是试用期?”
“正在最后审核呢。”
“这事你负责?”
“不敢归我管,免得有人要让我去不成纽约。”
“叔,你看我长大的,怎么还不知道我就爱跟亲近人开玩笑,你就告诉我一下,这事谁说了算。”
“不是哪个人,是整个人事审核组有一整套数据标准,小池前面稳扎稳打得用心,后面虽然突发状况,也应该还有挽回余地。”
“那大不了”,突发状况瘪瘪嘴巴,“我求到老头子那里喊几声爹我错了呗。”
“耀总,你一个电话容易,毁的是人三个月心血。”
耀东城急忙解释:“我不是找他麻烦,是想让他通过。”
“我知道”,李培文声音严肃不减,“池景川本身就是破格录用,l8有二级权限,要求必须在本行工作满三年,他虽然履历出色加上内部引荐,但最后决定给他机会的,是他自己主动要求提升审核条件,他很自信,知道自己要什么,能高度专注于目标沉下心做事,这在你们这代年轻人里,真心不常见了。”
耀东城咦了一声:“我难道不是这种年轻人么?”
电话那头抽屉响动,李培文喃喃自语:“我速效救心丸放哪了?”
“李叔,我就是想帮他。”
“那就别插手,否则会让他在整个行业都抬不起头,别怪你叔把话说白了,你替他出头,别人看起来会联想到什么?”
耀东城也没法说,那事不用等人联想,已经发生过了,还不止一次。
“东城,你想什么第一天来我就看出来了,但小池,他不是那种适合陪你玩的人。”
耀东城挂了电话,一脸怅然,殷勤献不成,之前又奸又盗的吃干抹净就越发显得无良了。
下午四点结束,出门池景川说道:“今天别硬拉我去饭店了,我真的不喜欢在外面吃。”
刚拦下出租车的耀东城示意他先上车,自己再跟进后排,挤在他身边问道:“那你平时都自己做饭?”
“超市买直接吃的。”
“不是吧?就那些三明治什么的你吃多了不想吐?营养也不够吧?你肌肉怎么练的?”说着就直接上手捏在对方肩臂上。
司机从后视镜不太好意思看了一眼,但又不得不问:“两位,去哪?”
耀东城报了h酒店地址,池景川神情里一丝松缓。
公事包刚一放,池景川就被抓过去亲吻,他仍是配合,松开唇齿让对方入侵,回应厮磨和挑动,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耀东城一把攒住他手腕,目光紧热逼近审视,似笑非笑道:“你这表情,还真就是在工作,这么追求效率,早做完早解脱?”
池景川不说话,也不再动作,听凭发落的冷静里几乎掩盖了防备和厌烦,几乎。
耀东城心里钝刀子磨肉的疼,硬将人压进身体里抱住,手臂圈紧在腰上一阵乱摸,闷声道:“这几天对你重要,我这边优先级,可以降一档。”
历尽艰难松开手,转身离开:“回程飞机上见。”
全然不知,已经把生命中最后的食物链巅峰时刻,葬送得毫无声息。
回分行两天了,耀东城就在李培文办公室上蹿下跳坐立难安,都没怎么顾得上去纠缠平静做事的池景川。
“不知道的以为是你随时卷铺盖走人”,分行长心情舒畅喝了口热茶,点动电脑打印,“拿了给送过去吧,正式入职书,十秒钟前到的。”
“李叔你以后想找什么样女婿都包我身上!”
“你离我女儿远点我就谢谢你。”人早兴高采烈一阵风似的消失,李培文扣着茶杯盖幽幽长叹,也真是好多年,没看见这小子眼中有光的模样了。
强装无事敲隔板,让人跟进他那个储藏间改的办公室,再压不住雀跃献宝一样托到池景川面前:
“你看!”
池景川扫了眼内容:“知道了。”
“你好歹表现出点高兴吧”,耀东城咬咬下唇,低下头,局促不安语速飞快,“我把我们的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是我不对,拿工作要挟你……侵犯你,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开始真没想要强迫你,但你太,太,太强势了,我就觉得有些冤枉,走到这步,就像全是被你主导着事态发展,唉,这么说是很不要脸——”
“耀总,你挺让我意外的”,池景川打断他的话,脸上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这么明显的事,现在才想明白?”
12
“你说什么?”耀东城愣愣反应不能。
“我说你没想错,是我有意让你上了我。”
“可是,为什么?”耀东城眼睑跳动,“你也没从我这里要过什么。”
“止损”,池景川淡淡说道,“既然盯上我了,拒绝的代价我付不起,那就只有接受,你有闲情逸致不急于一时,对我来说被纠缠的时间成本只会更高。所以耀总你要的,我给了,能不能至少限定在职场,不要再侵占我个人时间?”
耀东城脸上血色褪尽:“你就那么笃定,我会不择手段把你弄上床?”
“判断错了就付出错的代价”,池景川安之若素平缓道,“性侵,我承担得起。”
耀东城握拳的手往自己胸口抵住,很快又放下,玩世不恭笑起来:“放心你没错,我见你第一眼,就想把你扒光了,抵到前台人最多的地方操,最好不止我自己,多找几个人排队轮着上你。”
“你这么做”,池景川想了想,“你家的声誉,谁出面也救不回来。”
你还当真啊?耀东城都不再是生气或者好笑,只剩骨髓被抽干的无力:“你他妈快点滚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来干你。”
出去的人门一关,耀东城腿抖得站不稳抓着椅子坐下,胸口闷痛让他喘不动气。
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还有为什么,刚才会口不择言。
耀东城在家睡了三天,外卖垃圾扔了一地,到最后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翻出手机一堆未接来电,微信群上百条消息,屏幕划了几下,翻出第一天见到池景川远远偷拍的那张照片。
失焦模糊,构图歪斜,人侧脸垂眸没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好处。
沈煜最后一条私信:“东城,到底怎么了?”
电话拨过去,那边秒接,叫骂:“你他妈总算活过来了是吧?老子昨天好不容易弄上手的z大校草啊,十分钟愣是没给我舔硬,一想到你不知道怂去哪了,连带着我老二也跟着软,你个操蛋玩意儿赔我十棵校草。”
“赔,我赔行么?”耀东城翻身侧躺,胳膊枕到头下。
“这么有诚意,那不如,把你的小点心赔给我。”
“可以,你飞过来吧”,耀东城低笑,“他工作时间,随便人操,可真他妈敬业。”
“你说的,我订机票了。”
“……你跟我胡说八道过多少,怎么换我胡说一句都不行?”
“你也就一句话的胆子了,说说吧,小点心是多粗多硬,给你噎成这样?”
耀东城幽幽叹口气:“这次还真不止说了一句。”先把最后跟池景川呛声那些话,断断续续重复了一遍。
沈煜听完一阵沉默:“你学我嘴贱倒青出于蓝,你这是要追人家?不过我更好奇他怎么惹的你?刨你祖坟?当面绿你?”
耀东城从床下捞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润过嗓子,也不要什么羞耻心了,把干死你那次之后所有事,巨细无遗讲了个遍。
沈煜听完,笑的深切森冷:“够狠啊,这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杀人诛心。就你个没脑子的,全程被算计成这样,现在还窝着自责你操他了?我跟你说就该操死他!一会我就给你寄根八小时不断电的狼牙棒,让他从上班插到下班!”
“行了别闹,你是我兄弟向着我,但别再说他。”
“我说他,你还跟我不高兴?”
耀东城抄了把乱糟糟的头发:“说破天,也是我上了他,占了便宜。他重视工作没错,恨我也没错,我哪会不知道他其实不愿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人睡了,不是他不反抗我那就不叫强奸,讲道理是这么回事吧?”
“但你可以不跟他讲道理”,沈煜一字一字说,“反正你有不讲道理的资本,他也没把你当讲道理的人。”
“我现在想不通的是,他说性侵他承担得起,所以失去工作他就承担不起了?哎,你说,他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视工作?”
“耀东城气死我你有什么好处?我遗产他妈留给狗也轮不到你!”
db拳馆门口,老板迪哥张望半天,池景川一进门,就立刻迎上去:“景川,上次新办会员那个,今天来上你课了,就那个,你认识那个,耀,耀……”
“切克闹?”迪哥背后,耀东城歪头探出穿着运动服的半边身体,举手示意,“景川老师好。”
晃晃悠悠跟着一言不发的人进了更衣室,见他毫不避讳褪掉裤子上衣,耀东城下意识转开视线,舌尖下微微发苦,似乎还残存滑过那肌肉纹理间的触感。
池景川换好了黑衣短裤,语气寻常:“二十分钟后上课。”说完转身出去,沙包前随意打了几组热身。
“池老师好。”
“池老师我们来啦,哈哈,快走,到点上课了。”
“不是我的错觉吧,池老师为什么变得更好看了?”
耀东城看着三三两两清一色女生嘻嘻哈哈走进更衣室,无一例外都跟池景川打招呼,一时间有点不明所以,凑到沙袋前问道:
“你学员怎么全是女的?”
池景川回答:“今天晚上是防狼专题课。”
“啊?什么玩意儿?”
“迪哥说新地址要搞点噱头”,收拳的男人交叉手指活动下手腕,唇边勾起抹讥诮看着他,“不过现在我有点质疑自己的教学资质。”
身高肩宽的耀东城,坐在一堆娇俏女生中间,像只恐龙挤进了羚羊群,不过他眉毛浓黑,眼梢微挑,鼻梁挺立,天生带笑,此时抱着胳膊唯恐碰到旁边女性的小心翼翼,显得十分乖巧无辜,反倒让几个开朗外向的女孩起了玩心。
“小哥哥,你是条件不错,也不用谨慎到来上防狼课吧?不可以打女生哟,扑上来你就从了吧,哈哈哈哈。”
耀东城抿抿嘴,认真说道:“可他是男的啊。”
一阵惊叹声,女生们脸上极力平缓但忍不下想打听以及莫名好笑的冲动,压下嘴角表示同情:“要是很过分,你要想办法阻止,嗯,你要不说说具体情况,看大家有没有能帮你。”
耀东城故作沉痛道:“工作上的人,正常开个会,突然在桌子下面拉我手放到他腿里面。”
“职场性骚扰啊!过分,肯定是你上司,不会是个又老又秃的变态大叔吧?”
“那倒没有,跟我差不多大,长的——”,抬眼瞄了下池景川,耀东城咬唇一笑,“挺好看的。”
13
“老师老师”,耀东城伸直手臂晃动,“需要有人演色狼方便你教得更清楚么?”
“提议不错”,池景川冲他点下头,“你上来吧。”
自己是不是兴高采烈挥舞铲子给自己挖了个坟?耀东城头皮麻了,周遭女生却起哄着鼓掌,甚至身边那个直接拿胳膊肘杵他催促。
从池景川面前走过时,小声问了句:“你不会趁机废了我吧?”
反手按在自己髋侧上的男人左右动下脖颈,淡淡道:“我是专业教练。”
对方是这么说,但两米距离对峙下,耀东城没有丝毫安全感,脑子里回放的全是电影里那些被踢在胯下的男人痛苦倒地翻滚的镜头。
“上啊,别怂,袭胸,袭胸!”
我去,你们这群漂亮小妹子,是防狼的还是专业训狼的?
耀东城抬手箭步上去,想当然以为挨打也是摸一把之后的事,毫无防备池景川直接翻手,掌根猛击在他下巴,瞬间颌骨连带牙齿向上震痛,有一瞬间错觉大脑都跳起来撞在头壳顶上。
“痛,痛痛……”直接捂嘴蹲下,眼框里生理泪水都渗出来了。
池景川的声音飘在头顶,冷静的压制感对着一众女孩说道:“觉察到对方袭击意图,绝不能消极无视坐以待毙,也不要赌气想着痛打对方要害,正面直击,保持距离,全身而退才是最理想结果。”
然后手落在耀东城蹲身的肩头:“不好意思,专业也有失误的时候。”
耀东城还在嘶声中把眼泪往回挤。
“还能继续帮忙示范么?”
咬牙抬头仰脸:“能。”
后续却没耀东城想象中那样,成为一块被反复摔打的肉垫。池景川专心细致的讲解,让他对肢体接触也没了什么旖旎心思,甚至最后支臂撑在平躺的人上方,都是放空欲望只做专业的教具。
直到池景川突然抬腿盘夹住他腰身——
“你——!”
天地猛的九十度翻转,侧面肩膀连带半边身子撞在地板上,倒没多痛,只是腿间器官死灰复燃的火星噼啪作响。
女生们惊叹声里听得出欢快。
“最后这个巴西柔术里常用,周三迪哥新开这门课,适合女生,有空可以考虑过来。”
更衣室里,耀东城对着镜子:“我这神似伊斯特伍德的硬汉下巴啊。”
身后,池景川递了个冰袋给他。
接过敷上,挑眉问道:“老师,你故意的吧?”
池景川淡淡道:“你不也是故意的么?装疯卖傻,想让我打一顿?”
耀东城一笑就疼,但还是扬起嘴角:“是啊,来给你道歉的,为之前做的事,说的那些混账话,还有接下来,对你的持续骚扰。”
池景川没再理会,转身去储物柜那边,脱光衣服走进淋浴间,水声作响。
还真是被无视的彻底,耀东城摇头苦笑。
沈煜电话这两天一直关机,赶鸭上架群里,也是许久不见他骚包消息,搞的耀东城心神不宁,留言里骂了两句叫他回信。
下半夜两点,沈煜电话总算打过来,背景音隐隐是ktv的鬼哭狼嚎,但他应该是在包间外,说话清晰:
“干什么呀?老子现在打麻将见个东风都气得想掀桌子。”
“你这是在哪儿?”
“l市,我家新开的店,怎么了?”
“你去那边干什么?”
“我那个兄长,就见不得我日子悠闲,非派我来谈个生意”,沈煜声音低沉话风一转,“小东城,鉴于我一时半会人过不去你身边,先给你示范个拿下硬茬的正确方法吧。”
“什么?”
“就这个,你看是不是很难搞的样子?”,沈煜嘿嘿笑得像要下手偷鸡,“你别出声我手机放上衣兜里,你学着点老子怎么拿人。”
发过来的照片,上面男人身形挺拔得有种钢筋铁骨质感,即使是夜店里光线昏暗,也是明晃晃不好惹的气场。
“我说你别惹事——”耀东城不得不把声音压下去,那边已经传来肢体碰撞,衣料摩擦。
“哎,不好意思,我就是,被灌的有点多”,沈煜低沉嗓音带着迷糊懵懂,“小哥,我是逃出来的,还得伺候他们下半场走是走不了,能不能借你的地方,让我躲一会喘口气。”
“我不是客人,是在这里工作的。”对方声音没想象中凶悍,倒有点局促不安。
“啊?你是,那个,工作?那你价格,我能不能问——”
“我不是卖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觉得你长的好看,酒真不能掺着喝,唉,我今天到底怎么了?”沈煜喃喃自语时,耀东城搓着腿上鸡皮疙瘩,口型无声吐出两个字,我操。
“……有个员工储物间,跟我来。”
“我的幸运日,难得。”
金属门杆被推动的声响,男人说话里有一丝关切意味:“你脸上那伤,没事吧?”
沈煜急忙出声:“没事没事,小哥,怎么称呼你?”
男人顿了片刻,缓慢回道:“我姓锦,你呆一会就出去,让其他员工撞见不好,我先回去了。”
关门声过了十秒。
“哈哈哈哈哈,你听到没有?他姓紧,你说他是哪里紧,有多紧?我刚才可差点没绷住,直接按倒他插进去试试。”
“他说你脸受伤?怎么回事?”
那头漫不经心哎了一声:“兄长大人赏的,还能是肥肉啊?肯定挑硬骨头让我啃得满嘴血呗,不过那老东西没点力气,我都怕折了他那金贵爪子。”
“我就刚走这么十天,他真敢——让你跟我一块过来你不听,到底想什么呢?”
“好啦好啦,他也就搞点小动作,我很快飞过去找你,帮你搞定那块硬茬小点心”,沈煜声音有点飘忽不定,低声笑道,“不过那之前,我得想办法,给我的紧哥哥,先松一松。”
“那人看着龙争虎斗杀气腾腾的,你是嫌命长还是怎么着?你不是一向喜欢温软可爱那型么?”
“精细的吃多了,来点粗粮助消化,再者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打个样?你能不能振作个士气,给我来点烧杀抢掠,玩虐战俘的好消息?”
“哦,我今天去他兼职的拳馆找他道歉了。”
“你干什么了?”
“我道——”
“滚!”
14
“小池,伦敦那边的数据做好了”,上午快十点半,隔壁间的男人递过资料,在座位上拉展腰身,转头瞄了一眼斜后方紧闭的门,“太子爷怎么又回来闭关修炼了?不过这几天对你还算消停,是已经上过了么?”
“嗯。”池景川低头在纸上做标注。
“哈哈哈,你也太有意思了”,男人胳膊搭过隔板上,凑得更近悄声嬉笑,“就他那样子,被你压着操才更合适吧?”
“小池,进来。”身后耀东城一声叫,吓得男人脖子一缩,屁股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坐啊”,耀东城懒洋洋抬下巴,手里一个蓝色沙漏,扣放在桌上,“喏,十分钟的计时器,试试说服我,把你留下吧。”
池景川在他对面,神色不动:“你要解雇我?”
“因为我想不通,你不惜一切也要保住工作的理由”,耀东城挑挑眉,眼眸带笑,“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吧?那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防患于未然。”
玻璃漏斗里,沙子细密延绵的直落。
池景川掏出手机点动几下,推到耀东城面前,银行账户界面,余额5042,以及寥寥几行进出明细。
耀东城不解:“什么意思?”
“首要原因,得不到这份工作,我全部资产不够支付两个月的学贷和房租,追债诉讼会让我信用记录严重受损”,池景川话语低缓,“次要原因,试用期内,雇主有权利随时中止雇佣关系,不用任何理由,却会成为我今后求职履历上需要不断解释的污点。”
“我不明白,你难道——”没有家人?没有别的什么,可依仗和容身之处?
耀东城及时收住了话,手机屏上5042的数字,以往给他感觉,跟从盒里抽一张纸巾出去没太大区别。
“但现在我已经正式入职了”,池景川身体前压少许,眼神冷淡,“解雇我,不止要赔偿,还需要正当理由,你是打算写我拒绝跟你发生性关系,还是没拒绝但没让你满意?”
耀东城拍拍额头一脸后悔:“难怪一拿到通知就敢硬起来怼我,我还眼巴巴盼着你通过,结果是你现在根本不怕丢饭碗了。”
“是不怕”,池景川视线低垂少许,“但不想,我喜欢这个城市跟这份工作,否则也不会租房直接签一年,那房子九楼朝南,隔音很好,以前住在地下室,晚上床下老鼠跑得总吵醒我。所以耀总,我的底线是不打扰我私人生活,工作上你想怎么安排,我会配合。”
耀东城起身绕过桌子,手指点了点流沙瓶,俯身低头凑近到男人面前,一副为难的样子:“有点被你说动了,但还是很犹豫。”
“第三个原因”,池景川歪头对上他视线,“是你本身,不是个又老又秃的变态,跟我年纪差不多,长的挺好看,床上没特殊需求,技术也凑合。”
耀东城眼睛一亮:“你看人下菜的?”
池景川轻耸下肩:“不然呢?”
耀东城飞快回头瞄了眼所剩无几的上层细沙:“还有时间——”猛拉过池景川衣领,再不想掩饰和压抑忍耐太久的饥饿,压上对方淡薄的嘴唇。
回到格子间,等待操作界面启动的间隙,池景川若有所思,轻浅无声笑了下,好巧不巧隔壁同事递材料看了个满眼真切:
“你这有什么高兴的事啊?分享一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对。”
“啊?”男人冒了几个问号,见池景川专注工作了,也就龟缩回去,自己在社畜联合养殖群里开始脑洞风暴:隔壁的职场标杆今天有点诡异,合理怀疑他得到某只股票即将暴涨的内部消息,但挖不出来怎么办?急急急!
“所以——你他妈又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回来了?耀东城你是手里的兵全用来操自己粮仓了吧?”电话那头沈煜怒其不争的火,已经烧不动,只剩有气无力了。
“什么三言两语,他就从来没跟我说这么多话,还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耀东城盘膝窝在沙发里,“你说如果是你除了五千块钱什么都没了,你会怎么办?”
“找你包养。”
“说正经的,我有点想试试,一个月只花五千是怎么样生活。”
“别做梦了”,沈煜不客气打断,“你现在还住酒店套房吧。一个月多少钱?”
“呃,自动过账的,没注意,好像有短信我看看……一万八。”
“你可别演那些体验贫穷的闹剧情节,有钱什么时候还成坏事了?他表现得不为金钱所动,这点是不是演的,有待商榷。”
对自己不想听的话,耀东城通常转移话题:“沈君霖还继续阴你么?”
沈煜散漫笑道:“谁理他啊,我现在就只想把我的小紧哥哥弄上手,让他主动躺下对我打开腿,求我用力把他搅松捅烂。”
“我说,人家没得罪你吧?”
“他是沈君霖的人,l市新店看场子,居然不认识我,实在太好玩了。”
分行里,李培文正式宣布三个月后调职纽约,耀东城接管分行行长的位置。尽管这事早就板上钉钉,但风气淳朴小城镇里,不少职员直接诚实的愁容满面。
那话怎么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绩效直接跟奖金挂钩的金融业,耀东城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靠谱上级。
但对此最为痛苦的,还是耀东城本人,在李培文办公室三天,比非法拘禁还惨,他是宁可被绑起来套上眼罩,也不想再被各种行政事项人员管理贯穿脑子。
最后直接就耍赖告饶:“就不能让小池帮我么?”
“他能帮你所有事,总不能帮你开他的工资,批他的福利,升他的职吧?”李培文按着秃了半边的脑袋,“耀总,你至少得懂了这些,才能照看好行里的员工,不然一个个都得跳槽,能力来说,小池没准是第一个。”
“我把这些全背下来!”
“……”
下午五点。
“耀总,今天就到这吧。”
“李叔”,耀东城突然抬头笑道,“我们给员工一半的租房补贴是么?”
“对,你发给员工自己申填就行,偶尔会复核一下租约金额,不过一般不会有人骗这个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哦——”耀东城笑得像小孩吃起棒棒糖,李培文暗叹一声,这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15
十二月是被圣诞红绿全面占领的时间段,寒冷似乎都被各种花哨装饰驱散。
“小池,看下邮箱”,耀东城胳膊肘搭在隔板,“员工福利申领,快点填完提交。”
“很急么?”池景川心思还埋在一堆年底核算里。
“学了那么久,第一份实操流程”,耀东城笑道,“我是迫不及待要认真负责到底了。”
隔壁间男人怒掏手机:冒生命危险发信息,但此刻不骂人我真怕就冲过去打人了。
池景川不得不中断繁复的计算,点开耀东城发来的十多页电子表格,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动。
耀东城没在旁边等,遛达着去了后面办公室,两三分钟的工夫,池景川填到最后循例的个人诚信申明,耀东城跑回来:“小池,赶紧的,李培文找你,说十万火急的事。”
隔壁间男人探头扫了一眼,分行长处事稳重,什么时候十万火急过?不过,确实有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是怎么回事?哦,是我自己路见不平却只能寂寞燃烧的满腔怒火。
结果是耀东城看到他,大手一挥:“也叫你了,快去!”
两人进到李培文办公室,对方正在抓茶叶放进杯子,明显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开始说明他圣诞到新年两周放年假,按标准程序需要两个紧急负责人。
紧急负责人,等于十万火急的事……男人在想耀东城是中文没学好还是逻辑没带进脑?瞄了一眼旁边池景川还是那副公式化的平淡稳妥,也挺直身认真听起注意事项。
回到格子间,耀东城就等在池景川那边,笑着催促道:“等你发过来我报去总部,说起来还没用过动态码验证器,我第一次就这么被你拿走了。”
男人内心:手机,微信群,氧气瓶,我需要这三样东西让我坚强活下去!
池景川坐进工位,掏出自己的验证器,最后签名那里填进随机生成的密码,提交结束。
耀东城回去他那小房间的步伐,兴冲冲的像中了彩票去兑奖的路上。
十二月十七日,李培文准时登上飞去夏威夷跟家人度假的飞机,十八日分行里气氛悠闲,倒不是偷懒,只是大环境停摆休息,所有人都一齐松懈了步伐,十九日池景川正常轮休,上午十点一刻,公寓敲门声不疾不徐。
开门是张无比灿烂,冬日暖阳的笑脸:“嗨,打扰了,可是工作上有急需处理的事。”
池景川明显脸色微变,抬臂手按上另侧门框,冷冷对峙:“什么事?”
耀东城踮脚扬脸往里张望:“你住的公寓,一室的吧?镶金边了么要四千一个月的租金?合同拿给我看看吧。”
“租金是两千。”
“你自己填的申请表。”打印件往人身上一拍,对方接过去,低头迅速扫到了被篡改的数额,拦在门上的手,缓慢放了下去。
耀东城大摇大摆跨进屋,但在玄关处停下,探头探脑看了圈惊讶道:“你这客厅空荡荡的就一张小书桌和椅子?那个流行的,极简主义?”
池景川冷淡道:“租房的时候不带家具,置办不起,如果带那当然更好,耀总,别因为对我有性欲,就意淫我是个架在神坛上的人。”
“我对你那不是神,是跟中邪着魔了一样”,耀东城轻叹口气,随即玩味恶劣笑起来,“白纸黑字虚报多一倍的金额,我要拿你违法诚信条例开除你,我可刚学过手册,应该不用给任何补偿吧?而且你后面应聘哪家公司都会在你的背景调查里。”
池景川站着不动,没任何声息回应。
耀东城犹豫片刻,故作轻松说道:“不过我可以特例说明,有一半是我的额度,酒店那边太贵我都退房了,一时半会也租不到合适房子,你就收留我做个室友,我就睡——反正你客厅也空着,我睡觉可一点不怕吵,你在旁边吃饭看电视打飞机都不影响,不过说起来,连个电视都没有你平时不无聊么?”
还是不说话的男人,垂在身边的手攥成拳,手臂肌肉轮廓渐显,连带肩膀轻微颤动。
“哎,我保证,就单纯室友,你不愿意我绝对不强迫你做爱,就算碰一下都先跟你申请行么?”耀东城干脆合掌真诚道,“对不起嘛,我就怎么也忍不住,想看看你生活是怎么样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对你无感”,池景川转回身,抬眼直面他,“你身边的人,大多不自觉对你羡慕讨好,嫉妒憎恶,或者两者皆有。但我习惯于专注自身,尤其是那些你没有的东西。”
“我没有的,什么意思?”
“目标,方向,凭自己活着的成就感”,池景川笑了下,倨傲又苍白,“但你能随意毁掉这些,我一早就知道。耀总,既然有原因,明天直接出解聘书给我,辞职信我不需要打了。”
耀东城僵住,言语混乱:“不是,你不是说,很喜欢这里?不想走……我只要你一半住的地方——”
“不用一半,既然你家付的钱,全给你”,池景川越过他身边往里走,“一小时,我收拾东西。”
“等一下。”伸手去拉池景川胳膊,被对方目光一冷扼住手腕反折,巨痛让耀东城本能顺力道歪斜身体撞在墙上,池景川横臂抵在他喉咙下压制住:
“那时说干死你,你没当真是么?”
“咳咳,不是没当真”,耀东城使劲推出点喘息空间,“是觉得你那个干,不是要上我的意思。”
池景川松开钳制,眼神里有几分考虑,像在打量一件不喜欢但免费送上家门的试用品,食之无味,弃之,谈不上不可惜,但恰巧无事可做的打发无聊。
耀东城缩了下肩,完全不经大脑,直白就把心里想的问出来:“你现在这是,想上我了?”
“想了想”,池景川讥诮一笑,“不想。”
这答案不出意料,但还是像一棍子戳在耀东城屁股以外的地方,给他整得手脚一阵麻,眼看池景川又要去打包东西的架势,慌忙道:
“你别这么开不起玩笑,谁真要来住了?我能睡客厅么?我就是想搅和一下你的假期,那个数字,我后面已经打报告说是我不小心改错的。你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行不行?池景川,我真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不踏进你这屋子半步。”
池景川回头淡扫了眼门口的超大号拉杆行李箱:“你戏做的挺全。”
“不然能骗到你么?我这就回酒店了”,耀东城走出去不忘随手给关门,只是那之前确认道,“你不会辞职吧?”
“我辞职会提前一个月写报告。”
“哦。”关门,拉上行李箱,耀东城坐电梯下楼,恶狠狠想道,辞职报告那种东西,到我这里就给你撕了!
16
北美地界,尤其是n市这种二线,冷清萧条店铺寥寥,远没有国内烈火烹油的灯红酒绿,冷清不见人影,宽广马路时不时有车疾驰而过。
所以自己肯定是太无聊了,才纠缠着池景川不放吧?目标,方向那些他的确没有,他不需要竭尽全力争取,不需要与人间浴血奋战,他的人生本就是巅峰上的云雾缭绕。
路边坐在行李箱上,发呆许久的投胎大赢家,看着逐渐黑透的天和侵袭进羽绒服的寒意,才意识到,当务之急是找到今晚过夜的地方。
说的酒店退房,是不掺水的大实话。即便前台提醒他,因为n市一年一度的圣诞烟花灯光节,所以房间爆满,排队名单都有几十号,对自己周密计划胜券在握的耀东城完全没在意。
现在电话打了个遍,无一例外都是抱歉完全没有空房,之前住的那家,他甚至试着提出他可以付双倍价钱,也只得到对方哭笑不得的答复:“就算你付再多,我们酒店也不能把已经入住的客人轰出去。”
城网上,耀东城发帖子,五千,想了想,干脆直接打上五万,找个安全住宿的地方过一夜。
下面回贴全是嘲讽,以及语重心长警告,哥们,这边嫖不合法,看你这价格,是要几个人,还是要搞出人命?
也不是不能找到娱乐场所厮混,没准还能钓一个睡觉的人和地方。但耀东城就是浑身提不起劲,寻欢作乐就难免联想到池景川那句,想了想,不想。真是从过程到结果的清楚明白。
手冻得开始哆嗦,往衣兜里一插,碰到划手金属,李培文临走前给他的,银行大门钥匙。
这去处倒不错。耀东城笑了下,打电话叫出租车,没错,这个城市寂寞到根本没有随处可见的出租车。
接下来却热闹非凡,分行警铃大作,几分钟后耀东城被荷枪实弹的的警察按倒在地,他解释和交流的英语又支离破碎,让警察眼中怀疑不减反增。
十五分钟之后,池景川出现,跟警察证明身份,再说扣押在地的是准分行长时,耀东城清楚看到警察轻松起来的表情里装满欢乐和同情。
他被放开站起身,送走警察的池景川跟格子间另一边的同事打电话:“嗯,没事,我已经过来了,耀总开门进来没按解除警报的密码。”
耀东城想了半天借口,最后选择坦白道:“酒店订不上了,我实在找不到地方。”
“商业楼温控都是设置好的环保模式,半夜会降到十度。”
耀东城抱着手臂摩挲两下,苦笑道:“十度还好,冻不死人。”
“这边商用建筑内不准人过夜,刚才警察已经警告过了。”
“……”,耀东城怔怔道,“你不会这么狠?真把我扔大街上冻死吧?”
池景川看了眼他的行李箱:“走吧。”
“啊?”
“跟我走。”
“哦。”
拖着大行李箱,磕绊着下地铁站,耀东城落后两步跟着池景川,也不敢多说一句出租车什么的。
过铁栏口,已经进去的池景川回头多刷一次地铁卡,结果耀东城人过去了行李卡在外面,不假思索退出去,摆正行李再进,铁栏口又纹丝不动拦住他。
池景川面无表情再次刷卡。
地铁迅捷,三站不过五分钟,公寓位置也确实绝佳,地下走廊直接穿行就能走进大楼负一层。
公寓门牌号906,电子门锁,池景川也不避他,输入1234开门。
“你这密码是闹着玩的吧?”
池景川推门进去:“我这里有什么值得贼光顾的?”
耀东城驻足,叹了口气:“刚说再不踏进半步,这打脸也太快了。”
玄关脱掉鞋,脚踩上公寓地板,耀东城像是刚到新环境的猫,小心翼翼落着步子走到屋子中间,旁边卧室门半开,里面只有张蓝色床垫,表面弹簧突出的已不平整。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最后居然会心软收留我。”
“李行长走前叮嘱看好了你”,池景川坐到电脑桌前,从书堆里抽出一本翻开,“我没考虑太多,草率答应了。”
“你放心,我马上开始找房子,尽快搬出去,绝对不会赖着不走。”
“嗯。”
“那个,我明天能不能先买点生活必需品?”
“随便。”
耀东城坐在地板上刷手机,九点刚过,池景川走进卧室,抱了两床被子给他:
“没多余枕头。”
“没事,我衣服垫一下”,耀东城接过来一副乖巧模样,“知道你怕吵,我保证比空气还安静。”
半夜,卧室紧闭的门悄然无声打开,池景川抱手臂斜靠门框,无波无澜的目光投在地上男人四仰八叉的身体。
顺窗户清流而入的月光,在他如雷鼾声中,皎白薄色似在震颤。
十二月二十日,节日前的悠闲气氛在分行继续蔓延,耀东城等到下午四点五十,才把池景川叫进去:
“下班一起去买东西?”
“自己去。”
“要放进你家的东西,总得问过你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