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们也忍不住对天子产生出了一些怨气。
别的也就算了
武进伯朱冕,西宁侯宋瑛,这二位可是为国战死。
而且和那帮不知道为啥就死在土木堡的不一样,他们是在此役开始的前两个月。
在贼虏袭击大同阳关的时候,为守城力战而亡。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那都是朝廷的有功之臣。
如今尸骨未寒,天子就拿他们的家财,去招待将他们杀死的瓦剌大军。
如此做法,怎能不令人齿寒?
一时之间,群臣心中皆涌起一阵兔死狐悲之感。
就连站在高谷和陈循身后的几个翰林官员,神色也略有些不自然。
感受到殿内隐约蔓延开的沉郁气氛,高谷和陈循的心中皆是一沉。
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沮丧。
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天子如此这般行径,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传回朝廷会有何等影响吗?
那可是实打实的为朝廷尽忠战死的功臣啊!
一旦这个消息传开,只怕朝中再坚定地要救回天子的大臣,心中也难免产生几分动摇,其他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如果说方才,大家是被于谦说服,那这个时候,只怕众臣是真的彻底将京师的安危,放到了天子的安危前头了。
都不必说别人,就是他们两个,此刻都感到一阵心寒。
这真的是
唉
两位老大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而军报还没结束,金英平稳的声音仍在继续
大势已成
外头的雨已经停的差不多了,屋檐上不时有水珠落在宫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集义殿中,气氛显得愈加的压抑。
所有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金英干巴巴的声音不停地响起。
“宴后,贼拥皇上退至大同城外十五里处。”
“黄昏,皇上再命袁彬入大同城内,取金银财帛,再赏也先。”
“时守将郭登以财帛筹集需数个时辰,遣回袁彬,暗中使其传话于皇上,欲于入夜之时,命兵士运送金银入也先大营,借机遣精锐哨探五名,趁夜色伏于营中,待贼虏放松警戒之时,迎皇上出虏营,往石佛寺暂歇,郭登率精兵于石佛寺接应,其后迎皇上入大同城”
金英读的毫无感情,但是底下的大臣听到这里,却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原先有暗中骂郭登等守将没骨气的,也默默的收回了这些话。
大同乃是边镇重地,虽然广宁伯刘安意外留在了大同驻守,但是实际上真正掌握兵权的,还是都督同知郭登。
郭登此人,乃是正统朝罕见的将才,出身将门世家,乃是武定侯郭英之孙,曾经参与征伐麓川之役,其后被调往边境镇守大同。
作为镇守大同的守将,虽然郭登没有杨洪的资历深厚,但是也有临机专断之权。
他不可能对虏贼得寸进尺的本性不清楚。
想来,他之所以一再退让,不断满足贼虏的要求,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趁机救回天子。
坦诚的说,这个计划是冒险的!
毕竟,哪怕贼虏的警惕再松懈,面对大明天子,也必定是重重把守。
但是既然郭登敢提出这个计划,想必是几分把握的
联想起郭登等一干守将,白天特意置酒席招待看守天子的虏贼,大臣们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大军出征,严禁饮酒!
虏贼劳师远征,又物资短缺,想必许久都不曾饮酒。
如今有了大明的招待,那还不是放开了喝?
就算是有上官节制,原本严密的防卫体系,也必然会出现漏洞。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营救天子的计划,把握还是不小的。
于是罕见的,因为议事良久感到有些疲乏的老大人们,都绷紧了心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死死地盯着金英手里的军报
“是夜,袁彬再入城取赏赉,并传谕圣命曰:朕为天子,性命在天,如今陷于虏营,倘万一有所不虞,亦朕自取之天命也,尔等守将当以固守城池为要,若贼营来人有所通传,必察诚伪,慎勿轻信。”
“臣刘安,郭登,方善,张通等同上禀。”
金英合上军报,重新递回朱祁钰的手中,然后敛容退下。
群臣便知,军报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