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铭于是深深拜倒:“臣谢皇上。”
这么一番谈话下来,蜡烛已经燃过了大半,哈铭起身伺候着朱祁镇来到案前用膳。
朱祁镇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便听见外头有一阵喧闹之声,紧接着大帐被掀开,一个面色阴翳,身着蟒袍的内侍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奴婢喜宁,给皇爷请安。”
那蟒袍内侍虽然说着请安,但是脸色却是倨傲,只拱了拱手,丝毫都没有真正的请安之意。
朱祁镇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这喜宁虽然之前是宫中内宦,可如今投靠了也先,深受信任,在他面前也越发的无礼了。
强忍着没有发作,朱祁镇冷着脸将筷子放下,也懒得多废话,直接问:“何事?”
喜宁看着这位大明天子想要发作却又不得不忍下来的模样,心中只觉得通体舒泰。
越发觉得自己投靠也先是正确的,不然的话,他一个卑微的宦官,哪有机会瞧见,堂堂的大明天子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
“皇上容禀,奴婢此来,是有喜事要跟皇上说。”
上前两步,喜宁自顾自的坐下,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
“皇上如今被太师邀请过来做客,正是大明和瓦剌相互结交的好机会,太师一直心慕大明,所以决定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您,太师说了,只等成婚之后,便立刻送皇上回京,您说,这可不是大喜事吗?”
袁彬
军帐当中,朱祁镇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这已经不是喜宁第一次对他提起这件事情了。
早在大约三天之前,喜宁就曾经代表也先,表示愿意和大明结亲,并且答应,只要他肯答应,就放他回京。
当时朱祁镇的确动心了片刻,所幸有袁彬在旁提醒他。
如今他们虽然身在虏营,但是终归是大明之人,这个时候接受也先的亲事,传回大明,一则会让百姓觉得,他这个大明天子甘愿做贼虏的女婿,毫无大国君王的威严。
除此之外,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至少到现在为止,朝廷当中还是在竭尽全力想要将他这个天子迎回的。
而且大明和前朝不同,向来以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而自傲。
若是答应了这桩亲事,未免被人觉得有贪图享乐,乐不思蜀的嫌疑。
再则,袁彬还提醒他,也先为人狡诈,不论是最开始索要蟒衣金银,还是后来在大同城下,都声称只要满足他的要求,就会将自己放归。
但是往往只要要求一得到满足,也先就会绝口不提放归之事,反而变本加厉。
一番话顿时打消了朱祁镇的一丝幻想,当时便拒绝了喜宁,可谁料到,他竟还不死心,又来规劝自己?
朱祁镇冷着脸,道:“此事,朕前番已经跟太师明言,如今朕在太师营中,一切不便,若太师真有意结亲,待朕回京之后,再论此事不迟。”
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朱祁镇虽然生气,倒也没有彻底拒绝,说话还是留有几分余地。
当然,这余地不是留给喜宁的,是留给也先的。
对于朱祁镇的这种态度,喜宁并不意外,继续劝道。
“这些繁文缛节,太师都不在意,皇爷又何必着?”
“奴婢保证,只要您答应结亲之事,要不了多久,太师就会恭恭敬敬的将您送回京师。”
朱祁镇冷眼听完了喜宁这一番话,只道。
“我为大明天子,自当重礼守义,些许礼节太师不在意,但是朕需得遵行,此事不必再提。”
感受到朱祁镇坚定的态度,喜宁终于变了脸色。
要知道,这件事情是他给也先出的主意,要是办不成,少不得他要狠狠挨一顿骂。
若是如此的次数多了,说不准,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势。
感受过这种踩着别人的感觉,他怎么可能甘心回到之前那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日子?
但是眼下朱祁镇的态度,也的确让他感觉到十分棘手。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明皇帝。
他言语之间有逾矩也就算了,但是真要是对他动些手段,也先能先打死他。
何况,喜宁心里清楚,也先要的不是朱祁镇这个人,他要的是大明天子和瓦剌公主结亲,正正经经的那种结亲。
若是没有朱祁镇这个大明天子背书,就算是将也先的妹妹塞进他的大帐里睡一晚上,也毫无用处。
起身在案前来回走了两圈,喜宁目光沉沉道:“看来皇爷是打定主意了?叫咱家想想,定是那个叫袁彬的,又对皇爷说了什么,对吧?”
对于这种得势猖狂的小人,朱祁镇连多看一眼就不愿,将手里的茶盏一搁,淡淡道。
“朕说的不够清楚吗?袁彬是朕的人,和朕说了什么,和你无关,若无他事,你就告退吧。”
这就是要赶人了……
喜宁握着拳头,阴翳的望着朱祁镇,半晌,忽而笑了起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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