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仪小心的上前,开口问道。
“岳丈,方才丰国公所说,可是有何不妥?”
胡濙冷哼一声,转身横了朱仪一眼,片刻之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何止是不妥……唉……”
眼见朱仪依旧迷惑,胡濙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将情绪平息下来,开口道。
“你知道,老夫为何一直没有出手,帮你去向天子争取成国公的这个爵位吗?”
朱仪皱了皱眉,他本以为,自家这位岳丈,是因为自己出身文官阵营,所以不方便替他奔走,现在听来,难不成这中间还有内情?
“请岳丈赐教!”
胡濙似乎是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开口,沉吟片刻,道。
“你我乃是翁婿,老夫便不瞒你,老夫这一辈子,侍奉过五位天子,能在这波云诡谲的朝局之中,安安稳稳的熬到现在,靠的就是不贪。”
“你能知道,这世上没有白拿的好处,这很好!”
“但你只防备着丰城侯,却未曾考虑过,天子给你这么大的好处,又是为何?”
“这……”
朱仪愣了愣,一时回答不上来。
他再是少年老成,也毕竟刚刚弱冠,加上这些日子,家族的重担一下子都落到了他的肩上,难免思虑不周全。
在他看来,天子就是天子,能对臣下有什么所求的。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接下便是,反正他就算不接,也推拒不了。
认真的思量了一番,朱仪试探着问道。
“或许,陛下是想要拉拢扶持勋戚,毕竟,如今勋戚势弱,文臣势大,文武失衡,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而陛下潜邸之时,又和勋戚少有往来,故而想要通过这种法子,来施恩于成国公府,让成国公府一系的勋戚,真正效忠于陛下?”
你当他愿意
因是在自家府邸当中,又是面对自家老丈人。
朱仪说话也显得没有太多的顾及。
然而他刚说完,胡濙便反问道。
“既然是要施恩,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下诏,恢复成国公府的爵位呢?”
“这当然是因为……”
朱仪下意识的想要说因为朝臣反对。
但是面对着胡濙的目光,他却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如果说是要施恩的话,那么朝臣反对,岂不是正合了天子的心意?
毕竟,朝臣反对的越严重,那么成国公府的这个爵位就会越显得来之不易,自然也就更加会对天子忠心。
于是朱仪乖乖的低头,拱手道。
“请岳父赐教!”
胡濙摇了摇头,道。
“你方才说是施恩,其实也不能算错,但是并不准确,天子真正要的,是成国公府无条件的效忠。”
“施恩,只是一种手段。”
“老夫敢断言,只要陛下真的想,那么别说是区区朝议,就是朝臣们再来一次左顺门,陛下也有法子,能够恢复成国公的爵位。”
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胡濙道。
“你不要看咱们这位陛下,似乎是听言纳谏,处处顺着朝臣,但是实际上,这只是因为陛下的手段太过高明而已,只要是陛下想办成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没有办成?”
“这满朝上下,历仕数朝的重臣,哪一个面对天子,不是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开口,偏那李贤,硬生生把成国公府,送到天子的面前,老夫岂能不气?
朱仪皱着眉头。
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仔仔细细的都过了一遍。
他忽然浑身冒出一阵冷汗。
因为事情好像的确是如此。
土木军报刚传回来的时候,如今这位天子,不过是一个区区的郕王,无权无势,被文臣强行推出来的而已。
但是后来,手握重权的太后娘娘,想要让太子继位,被他无声无息的化解。
文臣想要趁机打压勋戚,结果到现在为止,勋戚这边反而有了陈懋,郭晟,赵荣等一干能扛起大局的人。
就连文臣那边一直都在做主的于谦,一直不想让皇帝动用京营,最终还是被皇帝把京营调到了紫荆关。
偏偏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天子依靠自己的权威,强行推动的。
这些事情,无一不是取得了“大多数”朝臣的同意。
胡濙看着朱仪的表现,带着一丝感慨,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