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穿了,这场宴会,就是陈循和高谷,试图借他王翱首辅的名头,送这三人入阁。
对王翱来说,好处是内阁的人员备齐,王翱这个首辅,在朝中的话语权会大大加强。
而对陈循和高谷来说,王一宁等人,本就是他们的学生,引援入阁,也能加强自己在内阁的话语权。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然而,沉吟片刻,王翱还是摇了摇头,道。
“老夫这些年,常在各地镇抚,对京中官员了解不深,贸然举荐,恐对朝廷不负责任。”
“相较之下,次辅和世用久在京中,熟悉京中官员品性操守,若愿举荐,自可上本便是!”
舒公公回京了
陈府,宴会之上。
乐人弹奏的曲子舒缓大气,古意盎然,如淙淙清泉,沁人心脾。
虽然已是冬季,但是庭中的舞姬依旧只着单薄的衣衫,旋转飞舞间,柔软的身段如同轻盈的燕子,依稀可见鼻尖上晶莹的汗珠。
主宾席上,下首年轻官员们击鼓传花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相对应的,却是上首大佬们的沉寂气氛。
陈循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他没有想到,王翱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这场宴会,的确并不单单是为了接风洗尘,王翱猜的不错,他和高谷之所以操持这么一场宴会,就是为了商量入阁之事。
这些日子以来,王翱在内阁当中,作风强势,让他们两个很是憋闷。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缺点,那就是在京中人脉不足。
他们三人,都是永乐十三年的进士出身,但是升迁流转的途径却不一样。
陈循是状元,直接入了翰林院,从庶吉士做起,一路做到翰林院掌院,顺理成章的入阁参政。
高谷的成绩差些,只能在二甲当中排到中游,但是他能力强,运气也好。
中举后被分到内阁,从中书舍人做起,后来,他得了三杨的青眼,由内阁入了翰林院做侍讲学士,又从翰林院跳回了内阁成了大学士。
但是不论如何,他们二人的升迁之路,基本上都是中枢清流的京官。
可王翱不一样,他中举之后,先是被授了大理寺左寺正,司刑狱,后来被先皇擢为御史,便一直在科道流转。
而且,他并非是在京的御史,而是一直在外巡查,镇抚,提督军务或民政。
除了刚刚中举的那两年,他基本上就没有待在京城里头的。
因此,就如王翱自己所说,他在京城当中的人脉关系,其实是很弱的。
陈循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大胆的把内阁的三个席位都揽了过来。
但是毕竟,补充内阁大臣,是对整个内阁都有所裨益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王翱这个内阁首辅来说,在朝堂的话语权,是可以大大提高的。
虽然他和高谷把三个席位都揽下有些过分。
但是这种利益交换,本来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陈循和高谷事先通过气,他们最终期望的结果是,三人各自举荐一人入阁。
这样一来,他和高谷可以继续联合起来,怎么说,也能和王翱分庭抗礼。
应该说,他们并没有侵占王翱原本的权柄。
相反的,他们是在配合共同扩大内阁的权柄。
只不过,凭借着长年在京师的人脉圈子,他和高谷要在这块扩大出来的权柄当中,占据的份额多一些而已。
他曾想过,王翱会不乐意,毕竟,这件事情是要他出头的。
但是却没想到,王翱拒绝的这么干脆。
沉吟片刻,高谷劝道。
“首辅此言差矣,此等大事,涉及内阁一体,自当由首辅领头,若我与陈兄出面,未免令朝野议论我内阁辅臣不和。”
对此,王翱态度依旧坚定,略显冷淡的开口,道。
“世用过虑了,我等皆是朝廷大臣,政见不同乃是常事,何况,老夫也并非反对你二人举贤。”
“只是老夫初到京师,对百官实不熟稔,无贤可举,贸然附奏,未免有结党之嫌,白白坏了你二人一心为公之意。”
这意思就是没得谈了……
高谷无奈的看了陈循一眼,见后者脸色也不大好看,于是识趣的不再提起此事。
悦耳的琴声仍在流淌,舞姬们柔美的身段,击鼓传花不时传出的笑声,让这场宴席看起来热闹的紧。
陈循等人没有再谈起朝堂之事,而是转而说些诗词风月,他们都是学术大家,论起各地风华,自也是相处融洽。
于是,这场宴席,延续到了深夜,在“宾主尽欢”当中各自告辞回府……
冬至大节,老天爷给面子,没有下雪。
天上的月亮虽然不算很圆,但是也别有一番意趣。
忙完了一天的繁琐朝仪,朱祁钰又分别去慈宁宫和景阳宫拜会了两宫皇太后,这才回到了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