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紧接着,于谦便继续道。
“这段日子下来,陛下在朝政之上,除了少数时候,基本都是顺从百官之意,你觉得,这正常吗?”
俞士悦愣了愣,没有说话。
于谦面上浮起一丝愁色,起身望着窗外似满非满的圆月,轻声开口道。
“皇权巍巍然,凛然不可犯,总需要些垫脚石,才好站得更稳啊!”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俞士悦张口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过后,俞士悦才勉强发出一点声音,但却嘶哑无比。
“廷益,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于谦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那轮圆月。
明明他就站在不远处,声音却仿佛隔着很远飘来,口气依旧平静,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两害相权,尽力而为!”
一拍即合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顺着屋檐低落在青石板上,声音细碎,天空中不时滑过一道霹雳,为寂静的春夜,添上一抹色彩。
马车上的灯笼摇摇晃晃,缓缓的停在英国公府的小侧门外,马车帘子被微微掀开,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庞。
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位于风暴中心的宁阳伯陈懋。
早候在外头的下人连忙上前,声音恭敬。
“给伯爷请安,二爷和任侯他们,已经在书房等候许久了,大门处人多眼杂,只能委屈伯爷从侧门进了。”
听到这个称呼,陈懋的眼皮微微一跳,不过旋即便平静下来,披上蓑衣,便下了马车,随着小厮从侧门进了英国公府。
府中依旧灯火通明。
陈懋刚迈进厅堂的门,便瞧见张輗快步迎了上来,满脸的歉意,道。
“舜卿兄,实在不好意思,这些日子,锦衣卫那边撒下了不少人手,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得委屈舜卿兄了。”
说着,张輗连连拱手,口气显得十分真诚,让陈懋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这些日子,陈懋的心情的确差到了极点。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能够保住爵位已经是超出预期的结果了。
出狱之后,他得知了来龙去脉,也清楚,这次为了救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就连会昌伯都搭进去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心情还是很差。
因为从他出狱之后,京城中的各家勋戚,基本上都不约而同的疏远了他。
甚至还有些平素和他不怎么对付的勋戚,在私下聚会的时候,大放厥词的奚落他。
放在往日里,他早就冲到这帮人的府邸里,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可是如今,他虽然没有被禁足,但是也被下令回府静思,外间的风言风语传的再离谱,也只能忍着。
可没想到,今日到了英国公府,还只能从侧门进。
虽然知道是迫不得已,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舒服。
不过张輗的这番殷勤热情,也算是稍稍抵消了这种不悦,陈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拱手回了个礼。
寒暄过后,两人回到厅中坐下,陈懋这才来得及打量这次过来的人。
如今张軏和许彬出使去了瓦剌,杨善被罢官勒令归乡,焦敬和薛恒都被禁足在府中,锦衣卫死死守着,根本出不来。
因此,在这厅中,陈懋熟悉的人,竟只剩下了张輗一人。
除了张輗之外,再有便是定西侯府的蒋义,宁远侯任礼,让陈懋有些意外的是,左副都御史罗通,竟也被叫了过来。
镇南王一案的风波当中,罗通也是协审,本来也该受罚。
但是因为罪责都被陈懋扛了下来,而且罗通在瓦剌一战当中,固守居庸关,立有功劳。
所以他并没有怎么被波及,只是被罚了俸禄,却不曾想,今天他出现在了这个场合。
略皱着眉头,陈懋疑惑的望着张輗,于是张輗解释道。
“舜卿兄,我三弟出京之前,嘱咐我营救于你,这次天子会让步,朝野上下的舆论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件事情上,罗副都御史多有相助,思敬兄离京之前,给老夫留了一封信,提及有事可以和罗副都御史商量。”
轻轻点了点头,陈懋没再多问。
思敬是杨善的字,文臣那边,他在活动了这么久,可信任的肯定不止许彬一人。
如今他虽然已经离京,但是临走之前推荐的人,想必也是可信的。
说着话,罗通也起身拱了拱手,道。
“宁阳伯放心,老夫受太上皇隆恩,日思夜想如何将太上皇迎回,若有能尽力之处,必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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