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袁校尉,你虽是转述皇兄的话,但普天之下,哪有身为庶弟,能断嫡亲兄长之过者?”
“皇兄如若归朝,朕自当欢欣以迎,谨慎侍奉,若当归正大位,朕自该昭告天下,退位还政,以全天家之情。”
这话说出来,武英殿中的气氛越发诡异了。
大臣们本就摸不清楚天子的心意,这会更是后背发凉。
当下,一众大臣对视一眼,皆是起身拜倒,道。
“陛下慎言。”
随即,依旧是以胡濙为首,这位历仕数朝的老大人苦口婆心的开口道。
“天位乃是社稷之本,如今天家伦序,早有定论,陛下承圣母之命,受太上皇之禅,即位登基名正言顺。”
“如今,瓦剌既退,天下承平,海内澄清,陛下圣明仁德,布泽四方,万民膺伏,群臣拥戴,实乃海内军民百姓敬仰之君父也,岂可轻言退位二字。”
望着朱祁钰捉摸不定的神色,孙太后显然也有些不安,跟着道。
“不错,皇帝万万不可自轻,天位岂是儿戏?纵太上皇南归朝廷,亦当是退居宫中保养天和,岂有妄动天位之理?此等动荡社稷之言,皇帝万勿再提。”
天子见此情景,明显有些意外,苦笑一声,道。
“诸位不必如此小题大做,朕和皇兄,皆是为大明社稷着想,既然诸位固有此请,朕不再提便是。”
众臣这才各自起身,重新落座,但是眼中的一抹忧色,仍旧没有褪去。
望着众人的神色,朱祁钰叹了口气,道。
“事到如今,朕也不瞒诸位,其实,在瓦剌当中,也有一些大明的探子存在,时常传回一些秘密军报,这件事情,于少保是知道的。”
众臣不约而同的望向于谦,后者轻轻颔首,算是确认。
然后,朱祁钰继续道。
“朱鉴所说之事,并非虚假,据潜伏在瓦剌的探子所回报,沙窝一役后,瓦剌军心的确涣散,各部族迁徙,反抗的行为也越发剧烈。”
“所以,这次也先遣使而来,朕也是倾向于,他支撑不住,不得不送还上皇,以求交好大明。”
圣母举荐
武英殿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边境的探子到底有没有传回来消息,传回来了什么,对于殿中的老大人们来说,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话是从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换而言之,天子在迎回太上皇的这件事情上,不是在虚与委蛇,而是切切实实的,有这个打算的。
摸清了这一点,老大人们的心绪就放松了下来。
于是,依旧还是胡濙开口道。
“陛下所言甚是,既然如此,那我等当尽快安排大臣,和瓦剌来使接洽,也先如今固然骑虎难下,但是想必他也不甘心,白白将太上皇送归我朝。”
旋即,让众人都有些意外的是,王文竟然也开了口,道。
“不错,的确该安排大臣接洽,不过,许彬等人殷鉴在前,可见与瓦剌的谈判,不可一味让步,否则只会助长其气焰,令其有奇货可居之念。”
“但也不可过分强硬,否则谈判破裂,太上皇亦难归朝,故此,此次前去接洽的人选,当慎重挑选。”
“陛下,杨善,许彬先后被罢职,鸿胪寺现在仅有一少卿主事,不足以担此大任,如今谈判在即,不知陛下心中,可有鸿胪寺卿的人选?”
自从杨善被罢职之后,鸿胪寺事暂时由许彬掌管,当然,不过是个名头而已,许彬先是以使团正使身份前往瓦剌,回程之后就立刻被羁押,所以实际上,鸿胪寺这段时间,都是由少卿在维持日常运转。
作为吏部尚书,王文提议补上鸿胪寺卿的缺,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这个老家伙风向竟然转的这么快。
明明前一刻,他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指责瓦剌没有和谈的诚意。
结果这边天子刚一露口风,态度立刻就是大变,直接就开始讨论谈判的人选了。
看着王文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老大人们心中纷纷提高了警惕,这个老家伙,决然不是看起来那般只会横冲直撞。
相对的,朱祁钰却没有考虑这么多,谈判的人选,的确要慎重。
太上皇始终是要回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件事情之所以拖到了现在,朝堂上因此发生了这么多的争论,全都是因为,很多的朝臣,其实并不能真正了解瓦剌这种蒙古部落的思维方式。
他们总是以为,做出退让,满足也先的要求,他就会愿意和大明讲和。
但是实际上,草原部族长久以来恒存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
圣人说仓禀实而知礼仪,所谓气节,恩德这种东西,是农耕民族在能够稳定的养活自己的情况下,才发展出来的文明。
但是草原上恶劣的环境,决定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礼教观念。
对于他们来说,想要活下去,要么臣服于强者,要么吞并弱者,别无他路。
前者并不丢人,后者也并不卑鄙。
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流淌于血脉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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