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单独到瓦剌来,他就私下里问过,这次过来,刚见面的时候,也是这句话。
到了现在,双方和谈都进行到这种地步了,竟然又跳了出来,怕不是个傻子吧?
感受到两位副使的眼神都汇聚在自己的身上,朱鉴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和摇摆。
于是,朱鉴上前一步,却不是对着伯都王,而是直接越过他,对着也先肃然道。
“太师,天位已定,难再更换,此非可以妄言之事。”
也先没有说话,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
与此同时,伯都王显然为自己被忽略而感到有些恼怒,同样对着也先道。
“太师,且将使臣留下,再差人去问,若许太上皇正天位,然后送去,若不,太上皇何妨继续受我等侍奉。”
一句话说出来,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伯都王背后的十数个瓦剌兵士,也同时抽出了弯刀,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朱鉴眉头紧锁,始终盯着也先。
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也先依旧沉吟不语,只静静的把玩着手里的镶金嵌玉的小巧弯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于是,朱鉴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伯都王的种种行为,哪是什么看不清局势,分明是受了也先的授意。
这个时候,朱鉴忽然想起,袁彬曾经说过,太上皇在虏营当中,曾试图自救,结交伯颜帖木儿。
伯颜死后,又转而交好伯都王。
所以哪怕从上次开始,伯都王一直执着于太上皇归京是否正位,朱鉴也只以为,是他和太上皇的私交颇厚,担心太上皇回京后的安全。
但是现在这副场面,却让他隐约有些明悟。
若说交好伯颜帖木儿还算正常,但是伯颜死了,也先又将伯都王放到太上皇身边。
而且,就仿佛忘记了伯颜这个人一样,短短的数月之内,伯都王竟又和太上皇成了“挚友”,这其中若没有也先的默许,甚至是暗中推动,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希望太上皇归朝后正位的,恐怕不是伯都王,而是也先自己……
但是在这件事情,还是那句话,半点不能退让!
眼瞧着对面手持弯刀的一帮瓦剌兵士,朱鉴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决不能慌。
于是,朱鉴咬了咬牙,近前两步,直接来到了也先身前五步处,目光冷冽,问道。
“太师,伯都王方才所言,本使是否可以视为,是代太师在向大明宣战?”
越是在这个时候,态度越要强硬。
朱鉴做出了表率,李实和罗绮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跟上。
李实近前两步,在朱鉴身后站定,板着脸道。
“我使团早已有言,天位传承,非可轻言妄议之事,若瓦剌欲借此为挟,和谈就此作罢,我大明数十万官军枕戈待旦,必不死不休。”
罗绮同样来到朱鉴身旁,和李实并肩而立,不过他却是笑着道。
“我使团自京师至瓦剌,途径大同城,总兵官定襄侯郭登,托我向太师问好,敢问太师,可还记得故人长刀?”
这话说出口,基本几近于要翻脸了。
在场的瓦剌贵族,都纷纷霍然而起,对着朱鉴三人怒目而视,也先的脸上也顿时涌起一阵血色。
沙窝一败,是他的奇耻大辱,此刻被人如此揭开伤疤,如何不怒?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太阳高悬在头顶,那些士兵手中银亮的弯刀,在阳光下闪动着寒光。
朱鉴三人站在原地,脚下仿佛生根一般,神色凛然,一副斧钺不避的架势。
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谈判,甚至是瓦剌和大明接下来是战是和,都取决于也先的下一句话!
也先冷冷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朝官员,将手中弯刀按在案上,忽而问道。
“我读汉人史书,曾闻尧帝有子丹朱,而舜帝得登大位,何故?”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朱鉴紧皱着眉头,神色却丝毫不曾放松,肃然道。
“上古治世,尧帝禅位大舜,乃千古佳话,今我大明神器,兄长禅位于弟,正与尧舜一般。”
话音落下,场中又是一阵沉寂,所有人心中的那根弦,都绷到了极处。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终于,也先微微一笑,转身对着伯都王斥责道。
“我早已说了,实心送归太上皇,初时奏大明皇帝,请其遣臣来迎,现使团已至,若再遣人去京城问话,则是我失信了,正该当让使团迎归,方不负言。”
于是,伯都王低头退下,剑拔弩张的瓦剌士兵,也收起了弯刀,气氛总算是松快了些。
一阵冷风刮过,朱鉴轻轻舒了口气,再回过神来,发现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拱了拱手,朱鉴也笑着道:“太师实乃诚信之人也!”
也先依旧笑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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