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里的银刀搁在一旁,抬手揉了揉额角,也先侧身对着伯都王问道。
“昂克和阿剌他们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没?”
伯都王上前一步,脸色同样有些为难,但还是如实道。
“太师,昨天和谈不欢而散之后,几个首领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心中都有所不满,昂克和阿剌都委婉的表示,想要尽快撤军。”
“冬季就快要来临了,很多部族里都只有老弱,不少部族,都已经私下开始相互掠夺,没有青壮的部族,很难熬下去了。”
“要是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太上皇回了京,茶马互市一开,还能想法子换些粮食,茶叶,冬日里,族人们也能多活下来也。”
应该说,罗绮的眼光十分独到。
虽然说沙窝一战也先兵败,甚至左臂都被人砍掉,但是正因如此,他对于其他几个部族首领的防备更甚,种种手段之下,在瓦剌军中的掌控力,却比往昔更盛。
这次和谈中的种种“变故”,其实都是也先预先安排好的,所为的,无非就是软硬兼施,想要多要些好处而已。
不过,也先心里也清楚,刚不可久,这些部族首领虽然畏惧他的手段,一时不敢多说什么。
但是迟迟拖延下去,他们终有一日会闹出乱子。
微微感到有些头疼,也先再度叹息一声,道。
“这些人啊,只看得眼前小利,谈判谈的是耐心,早早的上赶着去,只能什么也拿不到,我好意为他们着想,想多要些贡使分给他们,反倒遭怨”
见此情况,伯都王道:“太师的好意,其实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担心这些使团顽固不化,一直拖延下去,反倒不美,毕竟现如今,是咱们这边局势恶劣些。”
也先一阵不悦,道:“难道他们堂堂的太上皇,还不值得几百个贡使的赏赐不成?”
伯都王一时没了话说。
这个时候,底下的卜列革犹豫了一下,却小心翼翼的道。
“太师,今天我去接那些使臣觐见太上皇的时候,看到了些事情,觉得应该禀明太师”
说着,卜列革将自己早上见到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也先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他们把营地都快搬空了?”
卜列革点了点头,道:“我当时问了那使臣,他们说是拜见太上皇,要多带些物事,让太上皇的日子舒适些。”
“但是,那里面有好多大米,茶叶,鱼肉等粮食,我回来的时候随口问了纳哈出,他说那些东西,一路上都是使团的口粮。”
“纳哈出还说,使团给太上皇的带过来的,本都该是宫里赏赐的那些金贵龙袍靴帽之类的御物。”
也先顿时眉头紧锁,有些烦躁的在帐中踱来踱去。
见此情况,伯都王也忍不住问道:“太师,他们不会是要”
话没说完,也先似是下了决断,抬手止住了伯都王的话头,对着卜列革问道。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卜列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已经回营帐了。”
于是,也先看了一眼伯都王,道:“走,我们去他们的营帐看看。”
因为双方一直在筹备和谈,所以为了方便,也先的中军大帐离使团的营帐并不算远。
没过片刻,也先就到了他们的帐外,隔着远远的,也先就听到帐中传来一阵争论声。
声音很高,几乎是在吵架。
所以也先压根不用走的太近,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使团正使,当有专断之权,贡使一事,太上皇已有话传下来,并非不可以谈,要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我等不知还要等几个月,才能再有机会回来迎复。”
这是朱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但是还是压抑着情绪。
接着,李实那个死板的声音响起,道。
“朝廷早有诏谕,太上皇在迤北,所传下的一应口谕圣命,俱不得遵。”
“大人虽为正使,但是擅自约定条件,乃是僭越,也先既然执意如此,我等自当回转京师,禀明天子,再行定夺。
然后,是罗绮有些犹豫不定中带着一丝惊惧的声音,道。
“朱大人,这件事情的确事关重大,不可擅断,还是先行回京,再图后计,何况,昨日和谈,伯都王便有扣留我等之意,随后也先便提出如此要求,若在拖延下去,恐生事端。”
“这”
朱鉴的口气也弱了下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犹疑,道:“可是”
刚说了一半,李实的声音就再度传来,道。
“大人,没有可是,你莫忘了,许彬等人擅做主张的后果,大人要冒险,不要拖着整个使团陪葬。”
也先此次过来,虽然是轻车简从,没带几个人。
但是他一身瓦剌贵族服饰,自然也是惹人注意的很,虽然如今天色已经擦黑,但是还是没过片刻,就被人发现了。
当下,便有几个使团卫士带着警惕走上前来。
同时,一个使团卫士立刻钻进了营帐,于是,争论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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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黑,营帐当中已经掌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