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家的关系十分微妙,太子出阁备官这件事情更显敏感。
萧镃不知道天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让沈敬出这个头,但是他清楚,该要的要,不该要的别要。
董义略一沉吟,便退了下去。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没有必要和翰林学士硬扛,两边都是礼制的大行家,真的要论起来,不一定谁能争的过谁。
何况,董义又不是真的打算阻拦,这种大事,哪是他一个小小郎中可以决定的,无非是出于职责,不得不说而已。
随着萧镃的下场,这场讨论,也理所当然的被上升到了侍郎的级别。
董义退下之后,接着站出来的,就是礼部侍郎王一宁。
说起来可怜,礼部本来是建制最全的,四个郎中,两个侍郎,一个尚书全都不缺。
但是,李贤被派去迎接太上皇,胡濙被派去迎接太上皇,王一宁……
留下主持礼部日常的事务。
太子出阁是大仪典,王一宁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否则的话,且不说老尚书回来会不会怪罪,下了朝之后,立刻就会有御史参他一本,说他尸位素餐。
“陛下,太子出阁并非小事,马上太上皇归朝之后,礼部有大仪典,越过今年,便是春闱,亦是国之重典,这几件大事,都疏忽不得,眼下太子尚幼,宫中有圣母太后教导,所以出阁之事,不妨暂缓,此臣愚见,请陛下三思。”
这话看似说的十分为难,但是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谁能想到,堂堂的礼部侍郎,摆出的理由不是礼制有问题,而是礼部太忙了?!
而且,还有人附和……
王一宁说完,紧接着,户部侍郎孟鉴在自家尚书大人的眼神威胁下,也不情不愿的站了出来,道。
“陛下,臣以为王侍郎所言甚是,礼部今岁操持的仪典,着实是不少,明年还有春闱,每一项都是花钱的大事,何况,户部今年刚拨了修渠的银子,苗地之乱刚刚平定,后续的封赏也是花钱的大头。”
“这个时候,再操持太子出阁的仪典,户部的确有些难以支撑,陛下,不妨延后一二年,待国库宽裕些,再令太子出阁不迟。”
好吧,众臣还以为这位孟侍郎能说出什么新鲜话,结果,还是户部永恒不变的主题。
哭穷!
反正,但凡花钱的事儿,户部就没有支持的,大家都习惯了,其实也没啥用,该花还是得花。
御座上那位主真要花钱,连你们尚书都拦不住,别说一个侍郎了……
孟鉴说完,等着人来反驳,或是附和他。
但是,朝堂上竟然安静了下来。
这让孟侍郎感觉有点尴尬,所幸,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自家的尚书大人,很快出面给他解了围,道。
“陛下,太子出阁,既是国事,也是家事,再加上如今太子幼弱,也难以支撑大型的仪典,所以臣以为,如果一定要办,不妨令礼部缩减规模,由国库和内库共同出银,完成仪典。”
这句话差点给朱祁钰气笑了……
好嘛,他这个户部尚书,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要钱的机会。
不过,沈翼的出面,其实也宣告着廷议到了尾声。
尚书级别的大臣,不轻易表态,但是表态了基本上就是最后的表决了。
于是,朱祁钰开口问道。
“内阁的几位先生,是何意?”
王翺这段日子,在朝中的存在感并不高,闻听此言,他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道。
“回禀陛下,此事本涉内阁诸臣,不该由臣等出言,但是陛下既问,臣不得不答,臣以为,太子不当长于深宫,听教于宦官。”
“太祖之时,懿文太子出巡各地,素有贤名,太宗继位,屡征漠北,亦是由东宫监国理政,更不消说,先皇自幼长于军中,跟随太宗皇帝四处奔走。”
“我大明历代先皇,之所以英明神武,德泽八方,无不是因为潜邸之时,便体察民情,早触政事,不囿于深宫之中。”
“惟太上皇自幼长在宫中,未有历代先皇奔走四方之机会,以致于土木一役,朝廷大损,社稷动荡,如今东宫所幼,但亦不能重蹈覆辙,理当自幼教导,上体天心,下察黎民,此臣之愚见也。”
这番话说的堂堂正正,暗暗的,甚至还踩了太上皇两句。
但是,满朝上下,却没有什么人提出异议。
于是,天子等了一等,见其他的大臣皆没有说话,便道。
“既然如此,那么东宫出阁之事,便着手安排吧,翰林院会同内阁,挑选为太子启蒙的塾师名单,礼部辛苦些,拟个仪注出来,户部……”
众臣明显的看到,天子的脸色略显无奈,停顿了一下,然后道。
“户部也不容易,太子出阁的一应花费,从内库中出。”
话音落下,沈尚书大喜过望,俯首拜道。
“陛下圣明!”
有了这么个七卿领头,其他的大臣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也只得俯首道。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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