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方式虽然缓慢,但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扩散的范围广。
和直送兵部尚书或是直送御前的军报不同,驿站慢递的军报,一般是有兵部的书吏先拆,分类后送到各司主事手中,主事签押后呈递给侍郎,然后再视情况直送宫中,或是继续经由通政司慢递。
中间经过这么多道手续,内容必然难以保密。
所以,在俞山看到军报的时候,消息就已经走漏出去了。
等他下令封锁消息,带着军报急匆匆入宫的时候,不少御史,都已经开始着手写奏本了。
不过,这次天子的反应更快。
还没等这帮御史的奏本递上去,宫中就传下了旨意,明日早朝廷议此事!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副场景。
俞山面无表情的读完军报,然后拱了拱手,便退回了队列当中。
虽然这件事情是陶瑾奏报上来的,但是,现下兵部尚书于老大人不在,还是不要乱出风头的好。
“陛下,臣以为此事重大,舒良身为内臣宦官,竟敢如此逼凌太上皇,实乃胆大包天,有权宦之象,臣闻陛下得军报后,已罢去舒良东厂提督之职,此诚英明之举也,然若仅此,恐难遏制此风,臣请将此獠明正典刑,以警内宫诸臣。”
果不其然,有的是头铁的。
俞山刚刚站稳,科道队列当中,便走出一名青年官员。
礼科都给事中林聪!
正统四年会试二甲第十九名,赐进士出身。
虽然从科举成绩来说,和一甲的天之骄子相比不如,但是要知道,林聪中举的那一年,才二十三岁,次年赴京赶考,一举等第,名列二甲。
即便是到如今,他也不过三十五岁,正是仕途的上升期。
此人性果敢,擅刑案,通礼仪,懂实务,可谓是个多面手。
正统年间,他为御史时,曾上本分析浙江叶宗留叛乱的原因,认为是朝廷矿税设置不合理,对矿工煎迫过甚,才导致大规模的动乱,请求减免当地的矿税,安抚民众,从经济层面,瓦解叶宗留手下由矿工组成的军队。
其后,林聪在刑科给事中任上,纠察冤狱,曾为数个经年疑案平反。
土木之役后,他和其他的科道官员一样,受命出京巡视各处,紫荆关一役后,以功进礼科都给事中。
舒良的这件事情,除了因为调动了锦衣卫的人手,牵扯到兵部之外,另外最有资格发言的,自然就是礼科。
林聪大步上前,再一拱手,道。
“陛下,太祖立国,严禁宦官干政,曾铸铁牌立于宫外,上书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以示此乃铁律,后太宗即位,仍禀祖制,虽设东厂,却只为缉事监察,虽禀旨意而行,但仍不涉政事。”
“后宣宗陛下登基,命司礼监协助批红,虽得知政事,然仍不可干预政务,惟天子手中一朱笔尔。”
“然及王振,以天子幼冲,窃人君之权,肆意妄为,碎太祖铁牌,行擅权之事,终成祸患,险令我大明社稷有倾覆之危。”
“彼辈宦官,无礼无义,历朝历代,宦官之祸殷鉴在前,如今东厂太监舒良,敢强闯行宫,威逼太上皇,以致天家不和,太上皇如今尚在宣府不归,此诚祸患之象也,臣请陛下,正本清源,早诛奸宦,以修天家之好,复兄弟孝悌之义。”
应当说,林聪的态度极为激烈,张口就是“明正典刑”,“早诛奸宦”这样的词,丝毫都不怕得罪人。
这其实和他一贯以来的政治主张有关。
林聪此人,从入仕之时起,就极为厌恶宦官,当初,就是因为他上疏劝谏天子,近正臣,远宦官,所以,才被打发到了叛乱最严重的浙江去巡视。
可没曾想,他反倒借着叶宗留的叛乱,一举成名。
其后,他也曾多次上疏,抨击宦官擅政,在士林当中有很高的威望。
所以应当说,他这次头一个站出来,且态度如此激烈,并没有出乎其他的大臣的意料。
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年轻,有名望,有能力,这样的人,纵然一时被打压,但是总会升回来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
林聪的老师,是前任吏部尚书王直,也是到现在为止,寥寥无几的以太师衔致仕的臣。
虽然老大人已经归乡,不理政事了,但是,影响力和震慑力还是有的,任何人想要动林聪,都要掂量掂量这位老大人会不会干预。
所以说,作为老尚书王直的得意门生,林聪有这个资本,可以在朝廷上大胆的表达自己的政见,而不用害怕被人刻意针对。
只要他自己持身够正,那么便无所禁忌。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了林聪打头,底下立马就有人跟上,不少御史纷纷站了出来,道。
“陛下,王振之事尚历历在目,宦官弄权之事,必当严惩,不可姑息。”
“不错,还请陛下将此獠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臣同请陛下切勿姑息此等胆大妄为之辈。”
一道道声音纷纷响起,殿中迅速就站满了大臣。
一如群臣在接到军报内容的时候所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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