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詹事府,则政务无以习,无左,右春坊,则讲读经筵无以立,此诚朝臣之失职也,臣以不敏,斗胆请陛下三思,出阁备府,置衙设官,实乃古礼,不可废止。”
“陛下爱重太子之心,天下皆知,群臣皆体,然东宫为社稷储本,当自幼严加培养,故陛下当稍舍疼爱之心,命朝廷设詹事府,左,右春坊,以辅太子,此方为社稷之君,万民之父也。”
“…………”
奏疏并不算长,很快就读完了。
原本还饥肠辘辘,神思不属的老大人们,在成敬的声音落下之后,顿时面面相觑,将所有的情绪都丢到了脑后。
殿中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就是沸腾的议论声。
这个时候,随着纠仪御史的一声鞭响,天子开口了。
他老人家面色依旧平静,仿佛这道奏本,和平常的政务没有什么不同,淡淡的道。
“此事重大,今日朝上难以讨论分明,暂且散朝。”
“明日卯时,廷议此疏!”
高风亮节李原德
夜,寒梅落雪,瑞兆丰年。
京城最特色的建筑特征莫过于胡同,各式各样的胡同,依坊筑巷,横七竖八的聚集在一起,成为印烙在几代人心中的记忆。
胡同多,门道也多,早两年的时候,京城流行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但是到了这两年,在东城购置宅院的贵人们,也多了起来。
当然,主要是文臣居多,像是真正的贵人,世代传承的勋贵外戚之家,当然还是住在西城。
至于原因,其实也简单。
因为土木堡一役,朝廷新晋提拔上来的,都是相对比较年轻的官员,还有不少是从地方拔擢的,他们年资没有那么久,刚到京城也不敢出风头,于是,只能购置一些小一点的宅院。
但是老大人们舒服久了,小门小户的感觉拘束的紧,再加上,东城虽然没有真正的贵人,但是却有一尊大神,提督东厂的舒良公公的外宅。
这位虽是宦官,地位却不可小觑,哪怕有王振的殷鉴在前,趋炎附势者也总是有的,哪怕不走的太素照面打声招呼,日后万一跟东厂打交道,也能有几分薄面。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稠密但狭小的东城胡同,开始渐渐出现了官宦之家。
刚开始是七八品的小官,等到了后来,慢慢的也多了五六品,甚至是三四品的大员,最显著的代表人物,就是内阁的李实大人和礼部的李贤大人。
这二位擢升的速度都很快,未发迹的时候就住在东城,后来成了朝廷重臣,东城也不似往常一样只有商贾之辈。
于是,两位老大人就干脆没有挪动,只是将左右的连房购置下来,翻修后拓宽了不少,作为宅邸。
此刻,上书“李府”的宅子上,挂着几个大红的灯笼,映照着地上的白雪,煞是好看。
一顶暖轿悠悠的停了下来,随后,一个身着锦袍的老者下了轿子,抬头望着李府的牌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李府的门前,早有管家在迎候着,见到轿子在门前停下,立刻迎了上来,道。
“见过老大人,我家老爷已在府中等候,请老大人随小的进府。”
锦袍老者点了点头,安步当车的走进了府门。
过了外堂,隔着远远的,便见到李贤迎了出来,于是,二人同时加快脚步,在院中站定,相互拱手一礼。
李贤道:“明日便是廷议太子府属官之事,当此紧要之际,用明兄何必分神来老夫府中,实在让老夫心中不安啊。”
朱鉴,字用明,号简斋。
不错,趁着夜色轻车简从来到李府的,正是最近风头最盛的内阁大学士朱鉴。
此刻的朱鉴,少了几分在朝廷上的刚硬,多了几分温润,再度拱了拱手,叹道。
“原德有此心,老夫却不能不来,今日之事,委屈原德了。”
李贤苦笑一声,却也未在多言,只道:“外间寒凉,还请用明兄随老夫入厅中一叙。”
于是,二人进了花厅当中,各自落座,一盏香茗摆在面前,淡淡的茶香缭绕,二人皆是有些沉默。
片刻之后,朱鉴率先开口,道:“原德,今日之事,是老夫对你不起,原本,只想让你以冬至大节的仪注为引子,顺势提起东宫之事,可谁料到,俞仕朝那个老家伙突然冒了出来,结果……唉……”
自从那天晚上,和焦敬,任礼等人不欢而散之后,朱鉴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任礼说的是对的。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局势越来越朝着对于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内阁当中,俞士悦不再一味的持激烈的对抗态度,朝中的舆论风向开始隐约发生转变,宫中皇后诞下的是皇女而非皇子,他们最后的期盼,襄王也被岷王给两杖打回了府邸养伤。
除了宫中皇女的事情,非人力可以控制外,诸多迹象,都显示出,天子已经起了疑心,并且还是着手开始反制。
别的不说,襄王事件,十有八九便是天子的手笔。
这显然是个坏消息!
对于朱鉴等人来说,想要推动太子府备置属官,天子是绕不过去的坎,一旦奏疏递上去,就得有把握让天子不会否决,不然的话,再多的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而他们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天子抗拒薄待太上皇的态度,在朝堂上展露出来。
如此一来,礼法便会成为他们的武器,让天子在太子一事上必须让步以显示自己对太上皇的尊重。
但是,遗憾的是,这个机会,太难找了。
原本襄王是最合适的,但是,岷王一出面,襄王别说上奏了,到现在伤还没养好。
所以,朱鉴只能找到了李贤。
说来,这件事情还得感谢成国公府的小公爷朱仪,太上皇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若非是他四处奔走,朱鉴就算是想要找人帮忙,一时也难打开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