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项文曜,李实二人,同佐尚书于谦,兼理部务。”
这一连串的官员调动,眼花缭乱,成敬带过来的两个小内侍飞快的记录下来,还没消化结束,就听见天子又将一本奏疏递了过来,道。
“准于谦此奏,将奏疏明发各衙门,诏命兵部,在朝廷封印之前,制定出详细的方案,呈递御前,年后开印将方案下廷议讨论。”
成敬将奏疏接过来一瞧,果不其然,是于谦之前所上的那本《请整饬军屯疏》。
原本,成敬以为,这本奏疏会在明天过后,再另找机会在朝堂上讨论。
但是,天子这话的意思竟是,不再朝议是否要大力整顿军屯,而是直接由兵部牵头拟定方案,进入具体的操作步骤讨论阶段。
圣心已定,自然言出法随!
长长的吐了口气,成敬躬了躬身,轻手轻脚的退下。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诏谕,会在明天传遍朝廷。
加上明天要廷议的太子之事,可想而知,明天的朝堂,会掀起何等的惊涛骇浪……
清流博弈
这一夜,无数人都过的颇不平静。
无论大小官员,各家府邸都灯火通明,负责宵禁的巡查御史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基本上在街上见到个轿子都得上去问安,然后派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护送回府。
到了最后,带出来的兵丁都不够用了,只能连夜到顺天府协调,又调派了一干衙役,纷纷扰扰,一夜都没消停。
翌日清晨,方晴了两日,天上乌云又开始聚起,点点雪花飘落在一顶顶轿子上,原本遇到这样的大雪,大雨天气,若无重要紧急的朝务,天子都会体恤的下旨免朝。
但是今日显然不可能。
于是,老大人们只能缩在千步廊下,命人升起火炉,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进行着上朝之前最后的讨论。
天光熹微,随着六部都察院内阁的一干老大人来到宫城外,这次廷议的序幕,也即将缓缓拉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华殿中,天子着大红色衮龙袍,面色平静道。
“平身。”
旋即,群臣起身,内阁的朱鉴移步出列,再次将自己奏疏呈上,虽然内容大家早已经知悉,但是作为开场,朱阁老还是重新又读了一遍。
“……陛下爱重太子之心,天下皆知,群臣皆体,然东宫为社稷储本,当自幼严加培养,故陛下当稍舍疼爱之心,命朝廷设詹事府,左,右春坊,以辅太子,此方为社稷之君,万民之父也……”
奏疏的内容和昨天大同小异,但是,逻辑却更清楚了些,在这本奏疏里,朱阁老列举了几点理由。
其一,出阁而不备府违背祖制,违背礼法。
其二,出阁而不备府会令太子只习经义,不通政务,而渐成腐儒,或有建文殷鉴。
其三,出阁而不备府会令天下人质疑天子有易储之心,有碍社稷稳定。
但是……
“陛下,臣以为此疏全无道理,乃牵强附会之词,实乃居心不良也。”
随着朱鉴的话音落下,朝堂之上,立刻便涌起反对之声。
说话的人也不是无名之辈,而是吏科的都给事中余俨。
说起这位余大人,平素在朝中声名不显。
但是,他却有一层晃眼的身份,郕王府的属官!
应该说,自从洪武以后,在朝廷打压藩王的大前提下,王府官往往意味着仕途走到了终点。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随着一场土木堡之变,原本的灰暗仕途,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康庄大道。
郕王府本有两名长史,一个训导,一个伴读,一个审理正,两个审理副,加上一个中官成敬。
在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这些人全都被放到了阁部当中历练。
但是,这也是群臣对天子佩服的一点,那就是用人时,绝不任人唯亲。
在朝廷风雨飘摇的时候,他老人家没有急着在紧要位置上安插自己人,而是量才取用。
两名出身翰林的长史,仪铭和杨翥,被外放到了地方做知府。
其他监生或是府学训导出身的王府官,如杨舆,俞纲等人,则被放到了六部做主事。
余俨和朱绂两个人,运气稍好,被放到了都察院做监察御史。
但是总之,官品都不太高。
这些人到了自己的官职上之后,干的有好有坏,但是让群臣都意外的是,作为天子的潜邸之臣,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的优待,甚至于,吏部此次京察当中,对于这几人的考核都十分苛刻。
像是杨舆,俞纲,朱绂这几个,虽然做的不算极好,但是也算不错,若是抬一抬手,给个优等的考评,拔擢一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是,到最后,他们却只得了中等的考评,留职原任。
唯有余俨一人,在瓦剌进攻最迅猛的时候亲赴前线,押送辎重,甚至在路途当中,亲自支援了一处隘口,身先士卒击退了瓦剌的一队骑兵,立下了大功。
此等背景之下,他才勉强在吏部的考评之下,得到了中上的考评,从监察御史迁任到六科,任都给事中。
要知道,当初余俨被放到都察院做御史的时候,朝中是有异议的,因为余俨并非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而是监生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