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面对杨家如今面临的险恶情势,杨杰明显是主张,跟着天子一条道走到黑的。
他对于自家的局势有着清醒的认知。
所以,他明白天子并非刻意针对杨家,只不过,杨家在边境多年,在侵占军屯一事上牵涉的太深,所以天子不得不用杨家来祭旗。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想到的是激烈反抗,但是,杨杰想到的,却是找一个替罪羊!
很明显,宁远侯任礼,就是杨杰找到的,代替杨家赴死的倒霉蛋。
而且,杨杰不仅找到了对象,还提前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诚如他所说,这份语焉不详的证据,不足以扳倒一个位高权重的侯府,但是,却足以让天子对任礼产生杀心。
别的人不清楚,但是朱仪却是清楚的。
虽然说某兵部尚书天天的顶撞天子,动不动就被禁足罚俸,但是实际上,天子对他,护的紧着呢。
去年的禁足,让他躲过了镇南王一案的风波,这次的出巡边境,又让他避开了东宫出阁的争端。
哪怕是如今,兵部不得不开始得罪人了,天子还是压着他备好了后路。
这番爱重之心,虽然不显在明面上,但是,却没有人可以轻易否定。
所以,一旦天子得知这个消息,那么,宁远侯府的败亡,是迟早的事。
还是那句话,杨杰没打算凭借这么一封信就扳倒宁远侯府,甚至于,哪怕最终拿到了口供,也不可能用一份孤证,让一个权威赫赫的侯府轰然崩塌。
但是,用这份证据,或者,用他还没有拿出来的证据,让天子相信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就是任礼,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若杨家愿意做这个急先锋,只怕天子不吝于给杨家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有了天子的默许,若再加上朱仪和英国公府这边的暗中配合,腹背受敌之下,任礼再有本事,只怕也难逃一劫。
毕竟,这次整饬军屯是大势所趋,杨府愿意出头针对任礼,兵部必然会跟上,反正对于他们来说,拿谁来开刀都是一样的。
而任礼这边,若是正常情况下,自然是有一搏之力的。
但是,如果多了两个不怀好意的盟友,可就说不准了。
尤其是,任礼作为一个新晋的勋臣,他的势力大部分来自于英国公府的旧势力的时候,这种风险,就更是会无限飙升。
至于之后……
就像杨杰说的,朱仪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在扳倒任礼的时候,做的足够小心和不露痕迹,那么,在任礼倒台之后,急于稳固势力的太上皇,必然要借助两座公府的力量。
而要这么做的前提就是,要先帮成国公府复爵。
至于如何复爵,杨杰也说的很清楚了。
无非利益交换而已。
勋贵们吐出在军屯当中喝掉的兵血,换得成国公府复爵,兵部达到了目的,也该适时收手。
这场大棋当中,天子在无伤朝局的情况下,整饬了军屯,勋贵们虽然痛失了大笔的利益,但是换回了一座足以作为定海神针的公府。
到时候,成国公府拿回爵位,英国公府顺利拿回主导权,凭两府的威望和财力,补偿和摆平有非议的勋贵,并非什么难事。
至于太上皇这边,失了一个任礼,却“帮”成国公府拿回了爵位,必然能够让成国公府真正成为“死忠”。
而昌平侯府,在冲锋陷阵之后,只要认错态度足够积极,无论是天子,还是兵部都不会追穷猛打。
毕竟,他们要的是整饬军屯,不是搞掉昌平侯府。
大家都各有所得,所需要牺牲的,仅仅是一个任礼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眼见朱仪还在犹豫,杨杰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道。
“小公爷,局势瞬息万变,错过了这次机遇,再想要等到复爵的机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这场大戏,杨某已布好了台子,风险由杨家来担,小公爷只需在背后拉着大幕,便可复父祖门楣,难道说,如此机会,小公爷还要裹足不前吗?”
于是,朱仪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面前过分年轻的脸,他不由开口道。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杨世子,你果真不负其名,为杨氏英杰也,若能为将,必是帅才!”
这番赞叹,真心实意。
朱仪忽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惋惜之感。
眼前的这个少年人,一谋三断,智勇双全,既心思缜密到每一步都能提前预想到,又不缺放手一搏的魄力和勇气。
如若他身子骨好一些,哪怕武艺不够高强,放在军中,也必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只可惜……
杨杰的脸色一黯,仿佛被刺痛了一样,但是,也只是短短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平静,道。
“谢小公爷夸赞,敢问小公爷,可愿一搏?”
朱仪刚刚话一出口,便觉不妥。
他固然是出自真心,但是,只怕也的确戳到了杨杰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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