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今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一个退居南宫,有名无实的太上皇帝。
看着底下众人轻舒一口气的样子,朱祁镇的心绪有些复杂,但还是继续道。
“不过朕早已有言,回京之后不再干预政务,故而不便插手此事,只能将心中所想,对诸卿一叙,如此大事,尚需经过廷议商讨,方能决断。”
话音落下,底下诸人神色各异。
旋即,宁远侯任礼上前,道。
“陛下放心,臣回府之后,便着手联系各家勋贵,定不会让这等危及社稷之事通过朝议。”
底下其他的大臣,也跟着随声附和,朱祁镇摆了摆手,这次觐见便到此结束。
对于朱祁镇来说,他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这次召见,一是为了笼络人心,二是为了表明态度。
这两点目的达到了,就可以了,别的没有必要多做。
即便是在亲征之前,他也不是那种事无巨细,样样都要操心的人,大方向定下了,剩下的交给底下人去办便是。
但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意无意之间,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
说到底,他如今虽居南宫,但是到底曾是天子。
整饬军屯的好处,他不会不知道,所以,做出如今的这番决断,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虚愧疚的。
不过,对于任礼等人来说,这就够了。
他们需要的,本就只是一个旗号而已。
对于勋戚们来说,整饬军屯侵犯到了他们共同的利益,但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势下,各家府邸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有像任礼一样激进的打算反抗的,就有打算卑躬屈膝,换取安稳的。
似昌平侯府这般明里暗里向天子服软的,在勋贵当中可不止这一家。
他们这趟进宫,唯一的目的,实际上就是拿到太上皇的这个态度。
如此一来,对于很多摇摆不定的靖难勋贵来说,说服他们,把握就大多了。
何况,宫宴的时间也不长,待偏殿的诸臣离开的时候,他们如果没能跟着出去,那么就太显眼了。
因为这次赐宴没有贵人亲临,所以相对随意一些。
待得任礼等人出清和阁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大臣用完了宫宴,准备离开了。
于是,回了偏殿,徐有贞趁人不注意闪进了文臣当中,其他几人则是混迹在人群当中,跟着往外走……
过府一叙
出了南宫,众人大致走出了宫门侍卫的视线,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随后,任礼对着张輗,朱仪等人拱了拱手,道。
“几位,年后开印,只怕就会有朝会,我等具体该有什么章程,恐怕要寻个机会,商讨一番。”
说着话,他伸了伸手,道。
“刚好,本侯在府中备了宴席,不知诸位,可否到府中一叙?”
话音落下,其他几人尚在犹豫,一旁的张輗便开口道。
“商讨是该的,但是,今日正旦,我等聚于一府,恐惹人注意。何况,任侯考虑的对,年后开印便是朝议,时间紧张。所以,我等不妨分头行事,先到各府拜访,探听口风。”
“待对各府的具体态度心中有数,再商讨具体做法,如何?”
这个时候,朱仪也跟着道。
“不错,二爷所言有理,既要商讨,自然要对各府态度心中有数,才好有的放矢。”
接着,驸马都尉焦敬也开了口,道。
“朝廷开印,自有诸多事务要处置,天子只说年后开印廷议,却没有说具体的日子,这般重大的朝务,至少也要提前两三日通知各衙门准备。”
“如此算下来,倒还有几日的时间,不必急在今日,不如三日之后,在老夫府邸一聚,如何?”
任礼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悻悻。
但是,看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他只得也点了点头。
随后,几人分道扬镳,任礼的府邸最远,所以走的最早,其他几人则是落在他后头。
待得任礼的马车走远,焦敬,张輗,朱仪三人,却还站在原地。
天上零零星星的飘起雪花,落在肩头便化成了雪水。
片刻之后,焦敬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然而,马车临走的时候,旁边的帘子却忽然掀开,焦敬道。
“不知今夜,二爷和小公爷可有闲暇,可过府一叙?”
张輗倒是没怎么犹豫,只是他正欲开口,一旁的朱仪却抢先一步,道。
“驸马爷相邀,自然是有的,刚巧,我一会要带小弟朱佶,到英国公府拜访,驸马爷若有意,今夜戌时,我和二爷在英国公府备下宴席,静待驸马,如何?”
焦敬显然没想到,开口的会是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