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初原本的打算,只不过是让任礼暂时主持大局,待张軏出使归来,便功成身退。
到时候,张軏身负迎回上皇之功,在军府的地位自然更上一层楼。
可是,谁知风云突变,太上皇的确是回来了,可张軏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无奈之下,任礼这个临时的掌事人,便渐渐变得名副其实起来。
自从张軏死后,张輗明显能够感受到,以前常往英国公府跑的那些勋贵武将,渐渐来的少了。
相对应的,宁远侯府开始变得门庭若市。
这本是常事,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但是,张輗心中那一丝隐隐约约的不舒服,也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这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舒服,就在刚刚,被朱仪给放大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这句话问出来,张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说现在,军府的这些势力,北征一系的勋贵,都是看着英国公府的面子,才跟着任礼的。
但是,这就像是军中带兵打仗一样。
新上任的将领或许威望不足,难以让底下人真心敬服,但是,只要接连打上几场胜仗,赢得军心归附,并不是什么难事。
任礼现在就是这个将领。
随着他一次次的在朝堂上出头,一次次的带着勋贵们跟文臣们争斗,无论输赢,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会迅速升温。
渐渐地,英国公府对于他们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小,直到被化解于无形。
诚然,任礼地位的稳固,对于太上皇一党来说,肯定是好事。
但是,并不是任何人都有着,为大局而牺牲自我的精神的。
至少,英国公府,张家,张輗……不是!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张輗直起身子,眼神清明的望着朱仪,开口问道。
“所以,小公爷打算怎么做,总不会,真的要和太上皇翻脸吧?若是如此,恕老夫难以奉陪。”
时来天地皆同力
看着张輗一脸认真的样子,朱仪心中却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他果然没有看错,说到底,英国公府本质上,也不过是为了攫取最大的利益而已。
他们对太上皇所谓的‘忠心’,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别无选择而已。
这一点,从最初的张軏,到如今的张輗,从无改变。
从四处奔走联合群臣迎回太上皇,到现在答应朱仪联合扳倒任礼。
一桩桩一件件都可看出,在张輗这些人的心中,自家传承的利益,要远比太上皇的利益更加重要。
当初,孙太后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才最终又选择了任礼。
不过,有意思的是……
回想起在清和阁中的场景,朱仪看得出来,似乎太上皇却并不如此认为。
相对于曾被他亲手夺职,贬谪回府思过的任礼,太上皇更加倚重的,明显是为他‘出生入死’的英国公府。
不过,这倒也算正常。
咱们这位太上皇,向来感性大于理性,凭感情做决断的时候,要多过凭分析做决断的时候。
英国公府本就是托孤重臣,尔后又有张辅,张軏先后牺牲了性命,实打实的摆在这里,心存感念是肯定的。
就算这个时候,宫中的那位圣母太后提醒过他,只怕他老人家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
“世伯放心,小侄只是想承袭回属于自己的爵位而已,如世伯所说,一场交易,我再逢迎天子,也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
“你我两府,真正可以依仗的,自然还是南宫,小侄又怎会鲁莽行事?”
这个世上最高明的手段是什么?当然是骗了人还让人高高兴兴的。
在这一点上,张軏可谓深谙其道。
他还在的时候,英国公府根深势大,宫外势力如臂指使,宫内圣母也将其视为肱骨,从无猜忌。
但是,张輗明显就差了许多,一招以会昌伯换宁阳侯,彻彻底底的在宫内宫外划开了一道裂痕,到现在都弥补不了。
以致于让焦敬和任礼后来居上,堂堂公府,被人硬压一头。
如今,既然来了转机,就算张輗抓不住,朱仪也不会平白放过的。
身子往前靠了靠,朱仪开口道。
“世伯放心,此事如果操作得当,最后只会成为宁远侯府和昌平侯府的死斗,你我……不过是替他们收拾烂摊子而已。”
窗外零星雪落,虽小但却迟迟未停。
天色渐暮,阴云沉沉,各府都亮起了灯盏,一顶朴素的软轿落在英国公府的门前。
来人未曾下轿,只递了门帖上去,英国公府的门房看了门帖,不敢怠慢,立刻开门,连人带轿子引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