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随着三声清脆的御鞭声响起,丹墀上终于恢复了安静。
无数人或立于原处,或跪倒在地,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御阶上的天子。
如今的局面,到底是继续奏对,还是息事宁人,恐怕也只有天子能够决断了!
只不过,看着面色平静的天子。
不少大臣心中都不由掠过一丝忧虑。
文武已是如今态势,天子无论是要继续对质,还是搁置归府,恐怕另一方都不会从容接受的吧……
节节失利
高高的御阶之上,朱祁钰将手按在杨能的这份自陈书上,目光平静。
如多数人所猜测的那样,这场廷议的局面,之所以会发展到如今的这种状况,原因就在于他手里的这份书信。
抬头看了看宫门之外杨府的方向,朱祁钰忽然想要亲自见见,那个如今身在杨府的少年人。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般勇气和胆魄,着实非常人可有!
不过,有些时候,水满则溢,过犹不及,也非好事。
摇了摇头,朱祁钰将心思收回,落在底下各怀心思的文武众臣身上。
感受着双方充满硝烟的氛围,朱祁钰没有直接开口处置,而是轻轻敲了敲手掌下的这份自陈书,道。
“杨能所呈上的这份自陈书中,只写了一件事情。。”
黄幡卷动,在风中猎猎作响。
从御阶上放眼望去,在场的一众大臣,无论文武,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炯炯的盯着天子御案上的那份书信。
不过,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文臣这边,除了紧张之外,更多的是期待,但是相反的,勋贵这边有几个人,譬如任礼,焦敬,张輗等几个,纷纷都捏紧了袖袍中的拳头。
如今正月还未过完,尚是春寒料峭之时,但是,这几人的额头上,却已经隐隐渗出汗意。
在这般针落可闻的寂静当中,朱祁钰继续开口,声音清冷中略带一丝严厉。
“杨能自陈,曾在年节之前,受邀前往宁远侯府拜访,并与宁远侯任礼密谈一个时辰,内容是关于兵部整饬军屯的奏疏。”
“据这份自陈书中所言,当时,宁远侯任礼声称,兵部已经掌握了杨家多年以来在边境侵占军屯的罪证,打算开年之后便对杨家问罪。”
“除此之外,任礼还称,只要杨能可以说服杨洪,他愿联络京城各家勋戚,同时鼓动军中将领,联合在廷议之上,反对兵部整饬军屯的奏疏!”
话音落下,丹墀之上顿时掀起一阵轻微的骚乱。
先是勋贵武臣这边,不少人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甚至有些人打起了退堂鼓,开始悄悄的往后撤。
与此同时,文臣这边则是涌起一阵议论之声,于谦等一干重臣更是各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振奋。
不过,在一众有些乱糟糟的勋贵武臣当中,任礼和焦敬等人的反应,却反而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啪!”
御阶之上,鞭声再响,群臣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天子仍旧将手按在那份自陈书上,目光低垂,落在风暴核心的杨洪身上,问道。
“昌平侯,朕方才所述,可是实情?”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望向杨洪,于是,他们这才发现,这位从廷议开始,就仿佛不要命般毫不犹疑的攻向任礼的老侯爷,头一次神色有些犹疑不定。
不过,也只是片刻,杨洪便点了点头,俯首道。
“陛下明鉴,此疏乃是小侄亲笔所写,上面所述的一字一句,皆是实情,不敢有丝毫欺瞒不实之处。”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但是,这个时候,在场的一众大臣也没心思却追究这小小的语病。
无数的御史科道蜂拥而上,道。
“陛下,宁远侯任礼罔顾朝政,蓄谋串联,为一己之私勾连内外,其罪可诛,请陛下严惩!”
“臣弹劾宁远侯任礼,私下纠结,阻挠大政,口蜜腹剑,大奸似忠,此辈贼人立于朝堂之上,实乃国之大贼。”
“陛下,臣请严惩宁远侯任礼,以儆效尤!”
“臣附议……”
如果说刚刚的时候,是高层之间的对撞。
那么,随着杨能这份自陈书的内容公布,冲突的对象,便下移到了普通的官员。
文臣们充分发挥自己人多势众的优势,一个个的青袍御史上前,义正言辞,振聋发聩。
丹墀之上,一时人声鼎沸,弹劾任礼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任礼自己却反而冷静下来,毫无方才的紧张之意。
终于,御鞭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丹墀中安静下来,天子御音垂问,道。
“宁远侯,对于杨能的指控,你可有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