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任礼被打入诏狱,却没有一个人出面哪怕是要求公布证据,未免有些奇怪。
再往深里想一层,其实从廷议一开始,这些勋臣们的态度,似乎就有些自相矛盾。
总之,这场朝会进行到现在,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朝局复杂,以至于就连他们这些,在朝中沉浮这么多年的大臣,一时之间也难通透。
不过,无论朝臣们如何作想,廷议都还是要继续的。
任礼被拿下并不是事情的结束,待天子一声平身,群臣各归其位,昌平侯杨洪却依旧站在原处未动。
感受到所有人向他投来的目光,杨洪跪倒在地,道。
“陛下,任礼有罪,臣亦是戴罪之身。”
“这么多年以来,臣在边境,或为所迫,或为种种原因,犯有侵占军屯,私垦民田之罪,如今朝廷既要整饬军屯,乃利国利民之事,臣不敢求陛下宽恩,惟愿能为社稷尽臣最后一丝绵薄之力。”
“臣愿自去爵位,并将杨家在边境内外的所有田亩归还朝廷,不足之处,臣以多年积蓄补回,以弥补臣之过失,朝廷若有处置,臣亦愿听从处置,断无怨言。”
底下众臣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他们原本以为,杨洪扳倒任礼,就该结束了。
却没想到,这位老侯爷,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不过,到了这种地步,有了任礼垫底,昌平侯府怎么也不会太惨。
唯一剩下的就是,天子心中,对整饬军屯的力度,到底要定到几分了……
干啥啥不行内卷第一名
对于杨洪的自罪,朱祁钰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沉吟片刻,转向了一旁的于谦,问道。
“整饬军屯乃是兵部主理,于卿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昌平侯?”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底下的老大人们,莫名其妙的就松了口气。。
倒不是为杨洪,而是连他们也没有发现,事实上,刚刚天子雷霆手段将任礼打入诏狱的行为,让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这种惧意,并不来源于天子的果断,而来自于,天子突然的转变。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未知!
他们不怕天子掌控全局,也不怕天子手段酷烈,但是,他们害怕自己对天子一无所知,害怕自己之前对天子所有的了解都是错的。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所幸的是,天子刚刚的这句话,让老大人总算找回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不过,这些人当中显然不包括于谦,听得天子问话,他稳步上前,拱手道。
“陛下,按照兵部所拟章程,在清丈田亩过程当中,主动如实上报田亩数量者,可以视情状减轻处罚,主动献出隐匿田亩者,诚心悔过者,如若未犯大罪,可酌情免于处罚。”
“臣不知昌平侯所言侵占军屯,私垦民田之罪,究竟具体状况为何,但是,昌平侯既然愿意配合朝廷,主动补足田亩,臣以为,可以酌情免罚,以彰陛下宽仁圣德。”
这番话倒是中规中矩,没有出乎朝臣们的意外。
事实上,天子既然动问于谦,那么便说明,有心要放杨家一马。
毕竟,刚刚于谦在言语之间,便曾经隐晦的替杨信说情。
此刻杨洪又是一副认打认罚的态度,无论于情于理,于谦都不可能追打过甚。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很重要的就是,任礼已经被抓进诏狱去了。
尽管不是因为军屯被抓的,但是,他前脚如此激烈的反对朝廷整饬军屯,后脚就进了诏狱,对于兵部来说,震慑力已经有了。
所以,杨洪自然也可逃过一劫。
果不其然,于谦话音落下,天子轻轻点了点头,道。
“朝廷整饬军屯,其一是为复祖宗之法,明法理之辨,其二是为严肃军中纲纪,保边军战力充沛,其三是为解朝廷财政之急,非为一者。”
“整肃纲纪,将敢于侵占军屯之辈严厉处罚,也是为了惩前毖后,端正后来之人,若拘泥于此,令忠臣良将寒心,亦非朕所愿。”
“昌平侯虽犯罪过,但一声戎马,为国征战,土木之役后,坚守宣府,于国有功,虽功过不能相抵,但法理不外乎人情。”
“刑部?”
听到自己又被点了名,金老尚书痛苦并快乐的赶紧上前,道。
“臣在。”
“昌平侯侵占军屯一案,同样又刑部会同兵部主理,国法在上,不容亵渎,刑部清查此案,当秉公而行,察查清楚。”
“杨府一门,世代簪缨,于国有百战之功,其门楣爵位,不可因此受损,除此之外,其他一应判罚,刑部当依律而行。”
“臣遵旨,请陛下放心,刑部定当尽心竭力,秉公审案。”
金老尚书点头称是,表示清楚。
天子这话已经很明白了,该罚罚,该判判,不必顾忌,但是,底线是要留住昌平侯府的爵位。
当然,在此前提之下,如果未犯大罪,杨家人的性命,应该也没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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