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朝堂之上,很多时候,并不单单讲究是非对错,更重要的是要讲究‘大局’。
对于朝臣们来说,天家和睦,朝局稳定,天子圣明,万民膺服,是朝廷需要向天下万民展示出来的形象。
但是,朝廷的权威,其核心是建立在天子至高无上,圣明英断的基础上的。
归根到底,朝臣们之所以会想尽各种办法,平衡南宫和天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为了太上皇,而是为了维持天子的形象。
这一点,在平时体现不出来,但是,一旦二者发生冲突的时候,朝臣们会如何抉择,其实想都不用想。
就如朱仪所说的,天子金口玉言,言出法随,廷议之上,天子言之凿凿的说任礼有罪,如果到最后,任礼是‘清白’的,那么,就意味着天子犯了错。
但是天子,是不能,也不会犯错的!
所以,太上皇打了败仗,是王振擅权,是随同大臣怯懦,是朱勇贻误战机,却唯独不会是太上皇鲁莽妄为。
同样的道理,如今天子既说了任礼有罪,那么,他必然有罪。
这已经不是真相如何的问题了,而是天子权威的问题,所以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想要让任礼全身而退,已经不现实了。
眼瞧着张輗应该想清楚了这中间的道理,朱仪方继续道。
“所以说,二爷应该明白,我并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置任侯于死地,到了这等地步,即便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暗杀于谦的事情也没有坐实,可光是任侯牵涉的侵占军屯的案子,也足够让他夺爵削职。”
“别忘了,这次要对任侯出手的不止是天子,更重要的是要整饬军屯的那帮人,他们没能拿杨家来震慑朝野上下,那任礼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就算是只为了推行整饬军屯的大政,任侯也绝无可能全身而退,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流放出京而已,这种状况下,我何必非要让他死呢?”
朱仪要的,或者说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要的,其实都不是任礼这条命,他们要的,是把权势抓回到自己的手里。
任礼是当初张軏出使瓦剌,不得已的情况下扶植起来的傀儡,但是,现在这个傀儡想要摆脱身后的线,那么牵线的人,只能换一个新的傀儡。
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
如今的状况,任礼显然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从这个角度而言,朱仪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就如他所说的,任礼到底死或者不死,他并不关心。
这番道理并不难理解,张輗方才也是一叶障目,此刻朱仪一说,他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但是,明白过来之后,他心头的疑惑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厚了。
“既然你没想着要任礼的命,那你方才……”
张輗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一抬头,看到了朱仪朝他摇了摇头,道。
“二爷错了,我,就想要他的命!”
这下,可彻底把张輗给弄糊涂了,他眉头紧皱,盯着朱仪的脸,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一样,踌躇片刻,问道。
“小公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的情况,老夫可没心思陪你打什么哑谜。”
这番话明显已经带有几分烦躁之意。
还是那句话,张輗本就不是一个脑子特别灵光的人,不然的话,当初张家的主事人也不会轮到他的弟弟张軏。
只不过,如今张軏一死,小英国公又没长成,所以张輗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而已。
但是,他性格能力如此,应付一些普通的状况还可以,但是,牵涉到这种复杂多变的朝局争斗,不说会被牵着鼻子走,起码也很难时刻保持冷静。
就像现在,刚刚能够和朱仪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勉强打了个配合,已经算是张二爷超水平发挥了。
现如今,朱仪前脚说他没必要让任礼丧命,转头又说就是想要任礼的命,不仅让张輗的脑子转不过来,更是忍不住生出一阵烦躁。
然而,面对这种状况,朱仪却依旧稳坐原地,甚至还有心情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到了现在为止,他才终于发现,为什么当初天子宁愿冒着太上皇可能被提前接回来的风险,也要把张軏打发出京城。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英国公府有张軏坐镇,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就如现在,如果对面是张軏,他根本就不可能拿得到对话的主动权。
但是如今换了张輗嘛……
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案上,名贵的白瓷碰撞在檀木案上轻微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朱仪的脸上带着笑容,道。
“二爷莫急,我方才说的是真的,到了如今的地步,我的确没有任何必要,一定要任侯的命,但是,就在刚刚,我改主意了,任礼,他必须死!”
谷聆≈lt;/span≈gt; “至于原因,恰恰是二爷刚刚说的,任礼传出的这封信!”
说着话,朱仪的神色变得冰冷起来,轻轻吐出几个字,道。
“任礼,这是在自己找死!”
张輗没有说话,但是,看着朱仪的神色,他莫名的却冷静了下来,不知为何,他此刻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有些像他三弟年轻的时候,于是,沉吟片刻,张輗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朱仪叹了口气,反问道。
“二爷,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任礼说的是真的,杨能的那封自陈书中,真的提到了当年的那桩事,那么只怕此刻,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手,早已经到了甘肃和宁夏。”
≈lt;div style=≈ot;text-align:center;≈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